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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笑什麼？」余白問，心想必定沒有什麼好事。

走了一會兒，余白忽然朝前方望了一眼，立時健步如飛。

唐寧於是望天慨嘆：「難怪人都說久病床前無……」

就因為這樣，A大法律系研究生群里甚至還特別開了一個小群，議論唐寧這回遭遇，有人猜他大約既傷身又傷心，以至於整個人意志消沉。

就這樣，住院的日子過去一周。

余白才懶得理會，只拋下一句：「那你今晚別煩我。」

「不是嗎？」唐寧反問。

余白恍然，原來把他扔路邊占車位也可以有這樣深情的解讀。她一時甚感尷尬，不知如何回答，冷笑一聲道：「已經給你預約了復健，等出院再養幾天就開始，你最好認真對待，要是到時候有什麼不利索，我保留一切反悔的權利。」

此番待遇之下，唐寧宛如掉進蜜糖，乾脆連家裡人都不讓來了。旁的同學朋友說要探望，還有各路記者與網媒想要採訪，他更是一概拒絕，搞得人家還當他這次傷得不輕，狼狽得不想叫外人看見。

「你說的，」 輪椅上那位即刻求證，「要是復健做得好，就是一直乾著的意思對吧？」

本以為輪椅上那位一定還要回嘴，卻沒想到隔了很久都沒聽見動靜。余白倒覺得有www.hetubook.com.com些奇怪，以為唐寧真的動了氣，探頭從旁邊看了看，卻見他正一臉微笑，雲淡風輕。

唐寧亦用眼神回答：我怕見血啊。

余白往後退了退，以眼神質問：你幹嗎？

護士笑而不答，手起針落，一氣抽了八管。

如此反覆兩日，醫生便是要留他多住幾天的意思。

然而，出院在望之際，唐寧的幾項血檢指標卻又有些不好，體溫也忽而升高，早起褪下去，傍晚一量又是低燒。

不料，這宛如代言人般的一番聲明又引起了眾人的猜想。所幸兩人早已是盛名在外，一個不婚，一個不羈。余白只說是因為工作上的關係，自從回國之後聯繫多了些，這事就算是解釋清楚了。

「我怎麼像按|摩|棒了？你舉例說明。」唐寧不服。

沒說出來的話就此咽回去，兩人繼續在醫院里繞圈。

「事務所打算叫什麼名字？」她突然問唐寧。

「反悔什麼？」唐寧趕緊又問。

余白不理他，自顧自停好車子，出來關門落鎖。

「聽說唐寧要自己開事務所？唐延教授會去做顧問？」又有人在群里這樣問她。

這下輪到唐寧無語，退到一邊，看著她倒車，半天才說：「就你走開這功夫，至少三個人和圖書拍了我在這兒占車位的照片，其中兩個就是為了發朋友圈，還有一個大概已經上門衛那兒投訴去了。」

余白為此很是擔心，反倒是那當事人一副無所謂的態度，除去吃飯睡覺，或者對著電腦工作，便是纏著她要西瓜吃。

唐寧憋了一會兒又道：「余白，你有沒有覺得，有時候你對我的態度就像對一根按|摩|棒。」

片刻之後，她開著車回來，降下車窗，示意唐寧往旁邊讓讓，她要停這個車位。

「無什麼？」余白瞥他一眼。

這下唐寧的感覺可就不大好了，一時間好似回到小學時代，叫人從頭到腳管著，手上只有幾本護士台借來的雜誌來回翻閱。

余白最後終於忍不下去，首先沒收了他的勞動工具，也不讓周曉薩再來向他彙報。

老教授道：這法條是二十年前我參与修訂的，當時的想法一二三四，從前上課的時候都跟你們講過呀。

唐寧點頭，笑看著她，亦對這默契十分滿意。

「這是不是有點不公平？要是真瘸了，我也不想的啊。」唐寧賣慘。

「是嗎？」余白亦反問，「是也是你自己找的，誰讓你表現得就像一根按|摩|棒？」

「跟你一起干啊。」余白答得十分正經。

「What？！」余白差點氣得吐血heｔuｂｏoｋ•com.cｏm，心說見過給按|摩|棒陪夜聊天散步的嗎？

「立木。」床上那位簡單回答，自信無須解釋。

余白有點想笑，但也不願意說太多，早先那句「何必呢」也是傷了她的心的，而且經過這次的事，她發現自己特別地想護著唐寧，那是一種近乎于護犢的心態，她甚至為此有些不好意思。

「怎麼去這麼久才來？」唐寧一臉幽怨。

余白不再跟他啰嗦，只管急行軍一樣往前推車，力求與其他遛彎的賢伉儷不同，但唐寧伸手過來覆在她手上，她亦是靜靜笑了的。

余白還未反應，旁邊護士已經笑起來：「上次抽血也沒這樣啊，今天女朋友在旁邊看著，臉上表情好像特別多嘛。」

唐寧頓時一臉尷尬，悻悻道：「有這麼當面拆人台的么？」

待抽血完畢，護士收拾了東西出去，余白一邊替唐寧按著藥棉，一邊還在暗笑。

法官頓時吃癟。

新事務所會有一個如此大牌的顧問，余白倒是頭回聽說，她不禁想起那個老段子，說某法律系老教授收到有關一樁案件的來函諮詢，在其中發現一處疏漏，於是便向法院反應，但法官卻對相關法條有不同的理解。

那日天氣不錯，兩人搭電梯下樓，繞著住院部那幢房子繞圈散步。

唐寧開m.hetubook.com.com始還要拿喬，憋了一會兒才說出來：「我想通了呀，就這樣挺好。」

「這是要幹嗎？」唐寧不解，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已經被拋棄在路邊。

「有沒有一種白頭偕老的感覺？」唐寧果然笑問。

接下去的一周，余白果然實踐承諾，每天在醫院陪著，最多不過回家換衣服洗澡，或者出去買個東西，才會離開病房。

「主要看態度。」余白一時心軟，放低了要求。

余白看他可憐，點了頭，推過輪椅，由著他自己從床上下來坐上去。經過幾天的折騰，這一整套動作，他已做得十分熟練。

唐寧只得打岔，又提要求：「放我出去轉轉吧，悶死啦。」

所以，從頭至尾，她在小群里壓根就沒出聲，只是看那些傳聞就快脫韁，這才在大群里說了一下，自己已經去醫院看過唐寧，他並無大礙，只是徹底恢復還需要一段時間，讓老師和同學都不用太擔心。

這樣是哪樣？余白不解，順著他眼神看出去，才發現此時在路上同樣繞著圈的大都是老頭老太，每一對中必有一個穿著藍條紋的病號服，要麼一個坐著一個推著，要麼兩人手拉手，或造型或姿勢，總有一款跟他們差不多。

尤其是余白外出的時候，他實在閑得難受，總是翹首盼著她回來m.ｈｅｔuｂook.ｃｏm•ｃｏm。

余白卻是冷漠臉，懶得跟他解釋這時候路上有多堵，醫院停車有多難，但見他被綁了胳膊要扎針，還是起了惻隱之心，去病床另一邊握了他的手。然而唐寧卻得寸進尺，整個人靠過來，竟是要把臉埋在她胸前的意思。

這在別處或許只是個段子，擱唐延教授身上卻是極有可能出現的實景，余白頓覺此生榮幸。

余白也被老同學拉進那個群里，她潛水旁觀，看著眾的人種種猜測與擔心，其中既有出於真心，也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成分，再看床上正晾著腿的那位，一連幾日好吃好睡，一張面孔除去青的地方還是青的，反倒還比從前水靈了幾分，就連工作也沒耽誤，左右電腦與手機都在，還有個勞動模範一般的徒弟周曉薩供他調派，簡直就是世界我有的架勢。

回頭細想，余白又有些許意外，這事其實已經說很久，自己竟然還是第一次問起事務所的命名，彷彿直到此刻，前路的一切方才變得既具象又清晰——她與唐寧，是真的要一起幹了。

「立木為信？」她果然想到出處，感覺甚好。

「你就在這兒坐著，千萬別動地方，我馬上回來。」余白留下一句話，幾步就跑沒影了。

那一日，余白從家裡趕回來，踏進病房剛好碰上一個中年護士正要唐寧抽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