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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清歌倒還有點沒反應過來，佯作鄙視，說：「我七個字母，你這才五個……」

「你的意思是……？」唐寧又想起昨夜余白的猜測——可能有人針對此類軟體進行舉報，甚至連時間點都掐好了，專挑流量暴漲的特殊節日，比如去年的七夕，還有今年剛剛過去的這個情人節。至於舉報的結果，輕則下架整頓，重的就跟』初見』一樣，連 CEO 都進來了。

「是邵傑，」手機又震，唐寧一邊回著信息一邊說，「……他在西雅圖那邊出了點事。」

離開時，王清歌看到門背後掛著一本黃曆，上面西曆數字印得最大——2 月 14 日，總算知道人家剛才為什麼說今天是個好日子了。她深覺尷尬，這一趟就是為了解釋那種感覺來的，但李鐸顯然沒有領會。

王清歌倒也自覺，拉了一把衣服領口，露出鎖骨下面那個拉丁文詞語。

路之鳴點頭，然後又搖頭，說：「我提訊的時候說了，但伺服器就是他們拿回去鑒定的，出了機房之後發生過什麼，還這麼說得清呢？」

結束會見之後，唐寧和胡雨桐離開看守所，回到立木，天都已經黑了。余白還在所里等他，兩人聊了聊這一天的情況，她的看法也差不多。

「就是下針之前，你問我的那個時候，」李鐸試著形容，「知道就要發生了，但不知道什麼時候發生。知道是會疼的，但不知道疼到什麼程度。就那麼等著，皮膚上擦過碘伏的地方覺得有點涼。」

王清歌沒抬頭，指指李鐸。

李鐸卻道：「那我來說吧。」

話講到一半www.hetubook.com.com，第一筆「f」已經下去了，他險些沒叫出來。

雖然交友 app 上滿眼都是俊男靚女，但這位 CEO 本人卻是個肥宅，不過三十齣頭，已經微微謝頂。

女老闆看了看，笑說：「她是』自由』，那你紋』民主』得了。」

李鐸沒笑，指指王清歌，說：「我紋個跟她差不多的就行了。」

卻聽那邊回答：「BK 的律師已經介入，正在爭取不起訴。」

「這個想法你跟警方說過沒有？」唐寧看著他問。

女老闆動作麻利，消毒，裝針，開機調試。有那麼幾秒鐘，房間里很靜，只聽見彈簧片往複震動發出的嗡嗡聲。

女老闆回答：「命運。」

第二天，唐寧和胡雨桐又跑了一趟網監大隊，然後在看守所里見到了「初見」的 CEO 路之鳴。

「行，那我們先不說那個，」路之鳴顯然道理都懂，馬上改弦更張，「今天上午警察找我問話，說他們從被扣押的伺服器上提取了兩萬張圖片，就在這兩萬張圖裡已經發現了將近五千張黃圖。我當時就跟他們說，這不可能。我們有有 AI 識圖，也有人工審核，這中間肯定會有遺漏，我不敢說一張黃圖都沒有，但將近四分之一是黃圖，這是什麼概念？」

「出什麼事了？」余白也緊張起來。

唐寧好一會兒沒說話，只是低頭打字，然後又拉她進了自己的辦公室，背手關上門。

網路公司不是黑社會無間道。根據她之前做過的背景調查，「初見」運營狀況良好，前景可期。公司和圖書里的僱員也都是正規大學畢業的 IT 宅男，似乎不至於為了一次性的利益，放棄前途和事業，把自己也一起折騰進看守所里。那路之鳴說有人在搞他，又會是誰呢？

那一刻，遠處正滾過沉悶的雷聲，她卻還是聽到他輕聲地說：「……Fatum。」

「醫生能紋身嗎？」王清歌這時候才想起來問。

王清歌看他這態度，有點不高興，想說你要是覺得不合適，就去洗掉吧，我給你出皮秒的錢。

王清歌含糊過去，全不見了剛才在尚老師面前的魄力。

「啊？！嚴重嗎？」余白第一反應想到的是車禍。

李鐸這才慢悠悠地解釋：「我沖她說的，她挑釁我……」

完事之後，女老闆掃碼收錢，給了一支藥膏，交代保養方法。李鐸擼下袖子，穿上外套，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路之鳴答：「要真是那樣，』初見』早就火出圈了，還用愁註冊用戶和營收數據么？」

女老闆瞥了一眼，卻是笑了，說：「大姐你什麼眼神？這是 fatum，不是 factum。」

兩人收拾收拾準備回家，從辦公室里出來，正好聽見胡雨桐在外面跟王清歌玩笑，說現在上個班可真不容易，996 也就算了，居然還得陪老闆坐監。

女老闆從護目鏡上方瞄了他一眼，不是很友善。

腦中閃過他手臂內側那個新刺的傷口，黑色的墨跡隨著男人的肌肉和靜脈起伏。王清歌忽然低頭，暗自罵了一句，心想要不就這麼跑回去吧。

女老闆來回看著他們，又問：「你倆誰做？」

也許是hetubook.com.com沒找到其他可以準確替代的詞語，他終於開口道：「嫖娼。」

但她到底還是慢了一步，李鐸已經牽了她的手，靠近，然後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算了，我就是瞎扯，別提了……」王清歌尬笑，避開他的目光，望著夜色下細密的雨幕。

這話說得就有點太直接了，唐寧笑出來。

看到證據之前，這個問題似乎無解。

李鐸沒理她，擼起袖子，胳膊都已經遞出去了，只對女老闆重複：「就這個了。」

路之鳴只當他懷疑有內鬼，即刻否認，說：「『初見』這是一個完整的項目，沒有分出去外包的部分。IOS 版，安卓版，還有伺服器，都是我們自己的團隊在開發維護。昨天一早警察到公司抓人，技術部門的負責人也都跟著一起進來的，現在都在看守所里。你說要是他們做了什麼，他們自己也跑不了啊，對不對？」

「兄弟之愛啊？給誰看見好像都不太好吧。」王清歌哈哈笑起來。

但她這話還沒來得及說出來，李鐸又問：「所以你剛才想說的到底是什麼感覺？」

李鐸湊近了去看，她已經用手指著念出來：「Factum，這是』法律事實』的意思啊！早知道我紋這個了。」

王清歌心不在焉，嗯了一聲就沒下文了。余白倒是笑了，回頭看了一眼唐寧，卻見他正低頭看著手機，眉間微蹙。

唐寧只得跟他解釋：「『避風港原則』歸根結底還是著作權法下面的提法，網路傳播權的民事糾紛案件才適用。就算被用到轉播淫穢信息的案子上，後面也總是緊跟著『紅旗原則和-圖-書』。所以也別喊什麼技術無罪了，如果違法事實顯而易見，即使平台沒有收到通知，也不能用』避風港』作為借口放任傳播。」

「怎麼了？」余白覺得他面色不對。

李鐸看見她這樣，反倒笑了。王清歌白了他一眼，不知道他這是在笑啥，只管拿過紋身圖樣的冊子來翻。

李鐸聳肩回答：「反正沒有規定說不行。」

「不起訴？」余白這下完全猜不到了，只是問，「邵傑他到底怎麼了？」

「就這個了。」李鐸在一邊插嘴，說完便脫了外套，坐到椅子上。

路之鳴一見律師，就急著問：「這不是有避風港原則么？我們只是 ISP，提供平台，不製作內容。要是平台上有什麼違規的東西，像從前那樣刪除就得了，最多下架整頓，怎麼至於到這一步呢？」

工作燈下，王清歌看著李鐸，問：「就是這個時候，你什麼感覺？」

女老闆玩笑，說：「今天雖然是好日子，但我還是得友情提醒一下，這邊不建議紋對方名字或者頭像，因為分手了還要改。雖然我可以多掙一次錢，但是你們又破財又受罪，一不高興不得給我個差評么？」

李鐸便也搖了頭。

「那 fatum 什麼意思啊？」她問。

王清歌再仔細一看，還真不是，那個花體字中間少了一個 c。

李鐸也看著她，忽然就明白了，但還是面無表情，答：「我在想上次是什麼時候打的疫苗，等會兒要不要去醫院加一針阻斷，隔兩周再查個血。」

女老闆認得王清歌，看到她帶著李鐸進來，開口就是一句：「男朋友啊？」

這話似有深和圖書意，但要是朝證據污染這個方向想就有點麻煩了。唐寧先退了一步，向路之鳴了解了一下他們公司的組織結構和業務分工。

路之鳴知道他明白了，點了點頭，一字一句地說：「有人在搞我們。」

王清歌意外，轉過臉去看著他。

王清歌繼續低頭翻冊子，突然停下來說：「咦，這個有意思，怎麼還有這個呢？」

唐寧頓了頓，不是整理思路，而是找一個合適的說法。余白有點驚訝，這個世界上居然也有他說不出口的話。

「給領導看見多不好。」李鐸表示反對。

等到出了紋身店，她更加覺得倒霉，外面居然下雨了，而且還下得挺大，濕冷異常。兩個人都沒帶傘，一下子也不知該怎麼辦，只能站在騎樓的廊檐下面。

時間已經不早了，紋身店裡只有女老闆還在，推個寸頭，穿一件黑 T 恤，袖子底下露出一截花臂。

五個字母，前後也就三分鐘。剛紋完是凸起來的，新新鮮鮮的一個 fatum，周圍泛著紅暈，像是懸浮在皮膚上方。

「什麼概念？」唐寧跟著捧哏。

「那就博愛吧，Fraternity 怎麼樣？」老闆娘又建議。

路之鳴以為他不同意，繼續說下去：「Sex sells，這是大家都懂的道理。而且，陌生人交友社區說穿了都是荷爾蒙導向，要是一個平台上四分之一是黃圖，那其他排名差不多的 app 肯定也是一樣。如果其他 app 上沒黃圖，那有黃圖的那個肯定能甩他們幾條街了。但『初見』在這個品類裏面最多只能算是的五大之一，連榜一都沒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