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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金羅曼史

作者:陳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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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問話的人打斷了她,像是終於聽夠了,對她說:「你先回去吧,今晚好好休息。」
已經沒時間洗漱了,丁之童套上衣服,用手抓了抓頭髮衝出了門,下樓叫了輛車去中城。
丁之童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事,拿著手機怔了半晌。對面以為斷線,問她還在不在?她這才說:我馬上過去。
她一邊流淚,一邊點頭。
三百五十公里之外,甘揚在手機屏幕上看到她的名字,就已經覺得不對了。工作日的這個時間,她不應該打電話過來。
但與之同來的還有另一個消息,躺在布朗克斯的那家醫院里的JV再也沒有醒來,在兩天之後的深夜因為嚴重的溶血和器官衰竭停止了心跳。
此處用的表達是「taking anything」,她不知道具體指的什麼,卻可以猜出是那方面的暗示。
但當兩人相對坐在急診室外的等候區,那個印度裔女孩卻跟她聊了很多。
三哥原來不是移民二代,十幾歲才被送到美國一個朋友這裏讀書,家裡為了負擔他留學的費用,兩個妹妹都沒能讀大學。學生時代的他,每天四點起床去學校附近的小吃店打工,直到八點半開始上課,學習一整天之後,再去別處打工。
直到這一刻,她才由衷地覺得,秦暢叫她把模型研究透徹真是太英明了。也正是因為聽了他的話,她沒有隻做分派給她的那一部分任務,而是從草稿開始就關注著每一次修改和更新。隨著頁面越來越多,關聯越來越複雜,模擬的情景和變數越來越龐雜,她實在弄不懂的時候,甚至會自己開一個空白表格,一個單元格一個單元格地模仿,這才把那些模塊和變數之間的邏輯關係全都理得清清楚楚。本來只是為了給https://m.hetubook•com•com將來的摸魚打基礎,擱在今天卻救了她的命。
丁之童早有心理準備,沒有猶豫,答:是的。
消息傳到M行,丁之童被IBD的部門負責人、HR、合規,以及公司律師輪番請去談話。
然後,就把電話號碼和會議編碼發了過來。
一同工作了幾個月,直到這一天,丁之童才知道JV從哪裡來,成長在怎樣一個家庭,如何走到今天這一步。
一句是:Well done,Tammy.
正文十分簡短,只有兩句話。
這句話反叫她更放任地哭起來,那邊急得要死,好不容易等到她控制住情緒,把事情的經過講出來。
等待接通的那幾秒鐘,既漫長,又短暫。
「我沒看見過他吃什麼,只是這段時間加班很多。」她實話實說。
他鬆了口氣,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你回家等著,我現在就過去找你。」
「項目做完了?」那邊還是覺得事情有異。
最後這一句似是戀著舊情,但丁之童卻有別的猜想,除了留著還有什麼選擇呢?JV這樣的生活節奏根本不可能認識其他人。
算了下時間,戴伯拉的航班應該已經落地,丁之童在急診室外面給戴小姐打了電話,那邊倒是鬆了口氣,說:你跟他把工作交接一下,XP能源的項目剩下的事情不多,Tammy你一個人一定也可以的。
戴伯拉的狀態已經顯示在「會議中」,丁之童只能發消息過去實話實說:我找不到JV。
電話就此掛斷,她甚至可以想象他即刻出發開車上路趕往紐約的情景,儘管不知道他來了有什麼用,但光是這樣的想象就叫她感覺好了許多。
丁之童沒有走,一直等到那hetubook•com.com個印度裔女孩子到達急診室,醫生這才說了JV的情況。對話有些超出她的詞彙表,她只捉到幾個關鍵詞,白細胞水平超高,合併細菌感染,懷疑是急性腦膜炎。
等到進了辦公室,JV果然不在位子上。她一邊打開XP能源項目的模型,從核心參數、各類場景到敏感性分析大致看過一遍,一一找出相關數據的表格,一邊還在繼續找JV,電話打了,留言也留了,還發了郵件和簡訊,但人還是不知道在哪裡。
「怎麼了,童童,發生什麼事了?」只有甘揚聽到她抽泣的聲音。
坐進車裡,她打給JV,手機和座機都試了,鈴聲一直響到語音信箱的提示出來,始終無人接聽。
當然,也有可能只是她走運,沒遇到需要調整配平的問題,最後跑出來的回報倍數和收益率也沒有不合理的地方,恰好符合客戶的預期。
丁之童只覺心跳得很快,不知是因為剛才跑了兩條街,還是即將面臨的高壓。她莫名想起甘揚教過她的腹式呼吸法,鼻吸,口呼,每一次都深深地吐盡,就這樣穩了穩了情緒才戴上耳麥,撥出那個號碼,接入語音之後,報上自己的名字。
來電的是布朗克斯區一家醫院的護士,說JV被合租人發現倒在房間里,叫了急救車送進醫院。本人意識模糊,合租人跟他不熟,除了名字什麼都不知道,一時又找不到房東,所以院方只能從他的手機上找線索,開屏便是一連串她打的未接來電。
而且,就連「損人」也未必,誰說她一定不行?
他們讓她反反覆復地說了事情的經過,承諾不接受任何媒體的採訪,也不能在同事之間議論這件事。她只是機械地重複著,應下所有的要求,和*圖*書甚至有點分不清對面坐著的究竟是哪一幫人。
負責模型的分析師不在,便是她這個副手頂上。她起初還有些懷疑是不是JV在給她使絆子,就像宋明媚說過的那句話——這種人你不讓他覺得疼,他是不會改的。但後來又覺得不對,JV這麼做,純粹損人不利己。
那天晚上,戴伯拉從俄城飛回紐約,丁之童也總算可以早一點下班。七點多離開辦公室,剛走出大樓坐上計程車,手機就在書包里震動起來。

「我打電話給你,你就問我怎麼了?」她笑著反問。
丁之童這才反應過來,對方說的是JV。
這種臨時被叫回去開通宵的事情不少,丁之童已經麻木了,但拿出來看,屏幕上顯示的卻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她接起來,對面是個幹練的女聲,問她認不認識某某某某某……?名字很長,對方顯然也不確定應該怎麼發音。丁之童更是從來沒聽過,一聲wrong number已經到了嘴邊,那邊添上一句解釋:他的手機上有好幾個你今天上午打過來的未接來電。
「還沒,但也差不多了……」她掩飾,努力保持最平常的語氣,一邊說一邊看著眼前櫥窗裡布置,結果只看到一張映在玻璃上的臉,既疲憊又亢奮,驚弓之鳥似的,卻又虛張聲勢。她幾乎認不出這是她自己,直到感覺淚水湧出來,發現鏡像中的人也在哭泣。她慌忙低頭,用手拭去,但其實周圍根本沒有人注意她做在什麼,所有的人都旁若無人。
丁之童看著信,應該得意,卻又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JV還是沒出現,電話失聯,平常像蘑菇一樣長在那裡的一個人好像突然就消失了。
丁之童又陪著女孩坐了一會兒,臨走人家和-圖-書還謝了她。她實在是慚愧,在回曼島的計程車上又想起秦暢說過的那句話——不等你熬過這一年,身體上就受不了,朋友也沒了。JV似是前車之鑒。
跟司機改了地址,她心裏還在糾結。布朗克斯是個傳說中治安很差的區,她其實完全可以不去的,又不是什麼關係很好的同事,犯不著管這樣的閑事。雖然戴伯拉在飛機上,HR早已經下班,她還是可以等到上司航班落地,反正人已經在醫院里,也不差這一會兒。但糾結之後,她還是對自己說,去看看吧。
XP能源的CEO和CFO都在線上,還有兩個機構投資人,以及戴伯拉和行業組的MD麥先生。丁之童記下他們的要求,找到相應的模塊,修改變數,再簡述分析的方法和結果。
陽光從高樓的縫隙之間傾瀉而下,照著路上的車流,以及兩邊人行道上匆匆而行的人群,有如喪屍圍城。正是上班高峰,路上有點堵,計程車走走停停。丁之童看了看時間,提早兩個街區從車上下來,背著電腦一路狂奔。
外面暮色漸深,華燈初上,路上儘是往來的行人。她沒能走出多遠,在一處櫥窗前停下來,拿出手機,撥了甘揚的號碼。
戴伯拉回復:好,那你來改吧。
「聽到沒有?」那邊又問。
幾個月以來的第一次,她在傍晚時分下班,離開那棟辦公樓,也是第一次切身地體會到矩陣式管理的好處,一個人出了問題,對整體基本沒有影響,隨時都有其他人可以頂上那個位置。
聽起來是鼓舞的口氣,丁之童應下,心裏卻有種怪異的感覺。人都還沒醒,她卻要在這裏等著交接工作,人家女朋友要是聽到了,不知會怎麼想?
你和他有過哪些接觸?感覺他這個人怎麼樣?你們最和圖書近的工作是怎麼安排的?什麼時候發現他開始有身體上的不適?有沒有看見他吃過什麼?不是指食物,藥品或者……
事實證明,這一趟跑得的確多餘。等她趕到醫院的時候,JV的房東已經聯繫上了,也就找到了他的緊急聯絡人。那是他的女朋友,就在附近讀書,正在趕來的路上。
她總算意識到他看不見她點頭,嗯了一聲,說:「我回去等著你。」
那邊直接問:模型你熟悉嗎?
隨後的那幾天,中台不斷把收到的訂單抄送過來。看著那些數字,組裡的所有人都已經意識到增發之後的股價走勢可能會比之前估計的還要好。他們正好趕上了這一波原油價格上漲的順風車,整個項目應該能夠有驚無險地完成,賺個荷包豐|滿。
另一句是:JV,Let's talk when you arrive office.
直到最後,女孩子才說出來,她跟JV分開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分手的原因就是根本沒有在一起的機會。她要他換一份工作,而他不願意,只是沒想到他至今還留著她作緊急聯絡人。
「怎麼了?」他開口就問。
會議還在繼續,但已經沒她什麼事了。丁之童仍舊戴著耳麥,坐在那裡聽。缺覺,再加上沒吃早飯,讓她感到有些暈眩,但剛剛過去的幾十分鐘又讓她覺得分外滿足。
會議結束之後,戴伯拉發了一封郵件出來,同時給她和JV兩個人。
這故事越聽越熟悉,Poor,Smart,Desire,他們每個人都差不多。
大約一個小時之後,JV進了ICU,交接工作是徹底沒戲了。
這故事越聽越熟悉,Poor,Smart,Desire,他們每個人都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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