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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金羅曼史

作者:陳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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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哦……」王怡還是很迷茫,「但是,甘揚跟我說這件事不急的,隨便什麼時候都行。我最近學校里有點忙,你看……」
甘揚聽著,說:「我知道了,麻煩你了。」
車如約而至,司機是個中東人,說話很難聽懂,而且就快交班了,哈欠連天,脾氣暴躁,看到她堆在路邊的那三隻箱子,就說:不行啊,後備箱里裝不下的,不不不,你也不可以放在車廂里。
我信,甘揚在心裏回答,把手機拿遠了一點,用手抹了一把臉,深呼吸一次。
王怡大概真的焦頭爛額,聽她這麼說,如蒙大赦,很快就發了郵件給她。
男人於是俯身下來,仔細看著她的臉。
就像那一天,管文苑決定租下公寓,她最後一次離開那裡的時候,電梯下行的半分鐘,她哭得像個被趕出家門的孩子,眼前看出去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甘揚,」王怡打斷他,「我這個人沒談過戀愛,只有過幾次crush,但深入了解之後,又覺得完全不是那麼回事。我知道自己沒資格給人家出談戀愛的主意,我只是想說,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碰到自己喜歡的人的,而且就算碰到了,對方也未必喜歡你。我不知道你這次分手到底是為了什麼,但你會後悔的,肯定會後悔的,你信嗎?」
正確操作是無視,但這一次她卻搖頭回答:我不想。
她沒好意思問是怎麼回事,但王怡卻是一股腦地全跟她說了——他的導師把積蓄都投在一個基金里,前幾天聽說巨虧倒閉,可能血本無歸,突發心梗,人一下子就沒了。
當然,也只有那短短的半分鐘而已,因為她知道那裡並不是她的家。
說「幾乎」,是因為她又出差去了,只能抽空在網上看了幾個地方,又讓宋明媚幫忙打聽,有沒有靠譜的合租。
丁之童只得問:「甘揚應該跟你說過了吧?」
是的,她說過要他等她,他也同意了,但是人家為什麼要等和-圖-書呢?
不到萬不得已,丁之童不願意過去叨擾,但宋明媚能這麼說,她還是覺得很安慰。
她本來已經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宋明媚聽說她要搬家,必定會猜到她跟甘揚已經分手了,並由此牽扯出一番議論來。但結果卻跟她料想的不同。前一段時間,宋明媚總在勸她回國去找甘揚,現在卻隻字不提了。她不禁覺得,過來人到底是過來人,知道什麼時候還有迴轉的餘地,什麼時候又應該放手了。
搬完家之後,丁之童聯繫了王怡,很簡短地說了一下現在的情況,再問公寓的鑰匙怎麼給他送過去。
丁之童無語,心說這人就是這樣,錢不當錢。但王怡也不欠他們的,她沒辦法要求人家做這做那。
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她就覺得自己大概真的是傻了,怎麼沒想到這位呢?雖然暑期實習尚未結束,但管文苑要留下肯定不成問題,正張羅著在曼島安家落戶呢。
不巧的是,宋明媚也在出差,跟著特別項目組的合伙人和卞傑明去了邁阿密參加一個活動,只能遠程幫她在朋友和同事中間打聽了一圈,還說:「如果你找不到合適的地方,可以住到我那裡去,我跟室友打個招呼,讓她們給你鑰匙。」
偏偏王怡那邊還有下文,很快又發了條簡訊過來,說甘揚還委託他把車賣了。
中午的地鐵很空,整個車廂只坐著幾個乘客,有個滿頭臟辮的牙買加人一路走過來乞討,說他要造一個時光機,所有參与募資的人都能時光旅行,五刀十刀的都行。
王怡看了她一眼,苦笑著說:「你放心,能把這句話講出來的人一般都還死不了。謝謝你聽我說了這一大通,這一倒霉起來,周圍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也是在那個時候,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在分手之後所做的一切,其實並不是想要儘快結束,而是不捨得徹底斷了和甘揚的聯繫。她一直https://m.hetubook•com.com以為他會從王怡這裏聽說她做的這些事,回頭再來找她。儲物單位,車,房子,一次又一次,王怡在中間做二傳手,但結果都一樣,甘揚顯然不覺得有必要再聯繫她,哪怕只是打電話過來跟她說一聲:丁之童你是不是有病啊?
丁之童很麻木地聽著。要是擱在從前,她大概還會感慨,也許只有中國夫婦之間存在這樣的信任吧。但在此刻,她卻陰暗地想,這波騷操作的結果其實並不唯一。
公寓里他的東西倒是好辦,她去租了一個儲物單元,連同那些失敗運動鞋收藏,全部裝進去。
有人給了,有人沒給。他靠到丁之童身邊,手伸到她鼻子下面,把那番說辭重複了一遍。
在她的計劃中,這本該是個相當瀟洒的姿態,卻因為缺少另一方當事人的關注,變得既無力又無意義。
要是改一改,剛好符合眼下的情形。
而她只想快一點結束,最後還是找到皇後區老闆娘那裡,在那幢小房子的二層租下一個單間,700刀一個月,有窗,水電全包。定金付掉之後,她試圖讓自己往好處想,至少現在的她已經回到了原本計劃中的軌道上,住在法拉盛,月租一千以下,過去的大半年就當是個事故吧。
老闆娘說,他們夫妻在新澤西某小鎮買的一個養老住的別墅,但現在那邊房價跌得太厲害了,利息又一直在加上去,很多人都扔掉房子不要了,整個社區變得荒草萋萋。再繼續還貸很不划算,但像他們這樣的情況,紐約還有房產,又不能讓自己的信用壞掉。所以呢,她就打算跟老公離婚,把那個別墅歸到自己名下,然後再申請個人破產,這樣就可以斷掉按揭供款,及時止損。而且,老公的信用還是好的,還能趁房價跌下來的機會再貸款抄個底。
丁之童聞到他身上油膩的體味,想起聽說過那些社會新聞,有人在地鐵里跟乞丐發和圖書生衝突被打,像她這樣的亞裔簡直就是最完美的挨揍對象。但她無所謂了,去他媽的未來,我寧願留著我的錢。
「學校應該會幫你安排的吧?」她只好這麼安慰。
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她用上了出差打包的經驗,抹去公寓里所有屬於她的痕迹,裝進從大到小的三隻箱子里,然後打電話叫了輛車,打算趕在早高峰來臨之前把自己和箱子一起拉去皇後區。
行,都我來弄吧。丁之童這樣回復,又在心裏安慰自己,這麼做,只是想快點結束而已。
她只是沒有了愛情,但別人失去的可是實實在在的錢、房子、學業、甚至整個人生。
王怡回答:「你別說麻煩我,我什麼都沒做,就只是傳個話。」
丁之童幾乎立刻就搬出了上西的公寓。
丁之童沒動。
甘揚沒出聲。
兩人約在哥大附近的一家咖啡館見面。叫她有點意外的是,王怡看起來像是幾天沒睡覺也沒換過衣服了,整齊的圓寸頭變成了蒙奇奇,跟她本來印象中那個白白凈凈的樣子截然不同。
丁之童看著附件里的那份合同,又罵自己不爭氣,說你幹嘛啊?!現在還在替他心疼房租?!失戀分手難道不該是茶飯不思,裹著被子趴在床上哭嗎?怎麼輪到你,分手都分成這樣?!
事情辦完之後,丁之童抽了一天午休的時間,把退到的押金和一些需要甘揚簽字的文件送去給王怡。
搬家的前一夜,她剛剛坐飛機回到紐約,衣服沒換,拉杆箱沒開,繼續刷了一個大夜寫材料,然後在沙發上睡了兩個小時,聽到鬧鐘鈴響,爬起來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甘揚還是那個理由:「就是因為兩個人不在一個地方,想要的也不一樣,有女朋友等於沒有……」
但丁之童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把車留在那裡寄賣,又去想辦法轉租房子。
此地的租約一般都是一年一簽,付一押一。如果提前退https://www.hetubook.com•com房,就按照合同里約定的流程走。最常見的做法是要求不影響房主收租,也就是得找到新租客才可以退租。而甘揚的意思,顯然就是剩下四個月租金他照樣付了。
路上半個多小時,她靠在車窗玻璃上睡著了,醒來一看,已經到了目的地。司機把箱子從車裡搬出來,就發動開走了。
於是,她一邊出差,一邊在線看房,但很快就發現了一個令人氣餒的現實——雖說樓市潰堤,但紐約地區的租房市場並沒出現明顯的鬆動。不過也是,就像1929年倒進河裡的牛奶,2008年的房子就算空著養老鼠,也不給窮鬼住。曼島且不用說了,就連出了名治安不行的哈萊姆和布朗克斯,一個獨立成套的小公寓至少也要兩三千。如果跟人合租,看的又是緣分,一時間很難找到房子合適,室友又靠譜的。
就像是窮人擁有了一件需要細心呵護的奢侈品,窮人難受,奢侈品也難受,何必呢?
王怡還是雙眼茫然,答:「我這個專業總共就沒幾個人在搞,手上項目做到一半,想轉都不知道往哪裡轉……」而後又嘆了一句,「好想死啊……」
一般人這個時候大概會說節哀順變,丁之童卻是一瞬看破,王怡本來就快畢業了,現在突然出了這樣的事,大概率是要延畢了。
本以為甘揚一定已經跟王怡交待過了,但電話那邊卻是一副雲里霧裡的樣子,半天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那一瞬,丁之童忽然想起瓊瑤劇里的一句台詞,你只是沒有了一條腿,她失去的可是愛情啊!
咖啡館里,王怡正做著最後一次二傳手,打電話給甘揚交代賣車和退租的事情。
老闆娘一路看著她搬,然後又看著她開箱子整理,並沒有幫忙的意思,只是一邊旁觀一邊絮絮地跟她拉家常。
王怡頓了頓才又開口:「你這到底是為什麼,能告訴我嗎?」
那輛古董野馬和龐蒂亞克都是手動擋,她磕磕絆絆地開https://www•hetubook.com•com到二手車行。車行老闆看了盛讚,說這車改得好啊!可話鋒一轉就是個「但是」,現在這種不太實惠的車款沒什麼銷路。
在這魔幻的一年裡,她只是沒有了愛情,但別人失去的可是實實在在的錢、房子、學業、甚至整個人生。她覺得自己真的沒有什麼可以抱怨的,可為什麼還是那麼難過呢?
她在自己認識的人里梭巡了一遍,似乎並不存在要租這種房子的人。原因跟車一樣,不實惠。
男人問:你不想去未來嗎?
她一個人慢慢搬了幾趟,先到房子門口,再到玄關,最後才到二樓分租給她的那個小房間。
「我的東西已經搬完了,你看我怎麼把鑰匙給你吧。」她又解釋了一遍打這通電話的目的。

說到這裏,王怡抱頭,失魂落魄。
離開咖啡館,她坐上回中城的地鐵,開始試著說服自己,真的結束了。
「行,我不管了。」王怡掛斷了電話。
信任算個屁啊?她忽然有點為老闆娘擔心。
「啊……」王怡應了聲,「說過了,他跟我說過了……」
然後開口對王怡說:「這件事我已經考慮好了,你就別管了。」
「他有沒有把租約發給你?」她終於還是開口問,「你轉發給我,我自己弄吧,這事太麻煩你了。」
最後,還是宋明媚給她出的主意,讓她去問問管文苑。
結果男人只是悄聲對她說:告訴你一個秘密,你是對的,未來真的不好。
對丁之童來說,那是她分手之後唯一一個接近崩潰的瞬間。但她累極了,就連崩潰的力氣也沒有,腦子裡亂鬨哄的一片,好不容易想起電召車是預先計費的,根據那個價格算出大概30%的小費遞過去。司機這才沒話了,讓她和箱子都上了車。她不禁又一次地想,世界上所有的事,果然都是因為錢。
「你可別……」丁之童嚇了一跳,拉住他袖子。
果然,她找上去一說,人家就來看了房,當場拍板,讓中介安排把租約轉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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