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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方併購則完全不同，它不是一個程式化的拍賣過程，中途可能出現很多難以預測的意外狀況，也許雙方價錢談不攏，也許具體條款出現了不可調和的問題，也許到了臨門一腳，又有人跑來突然抬價，最後成功收購的是其他的買主，甚至還有買家突然改變了主意，寧願付分手費離場。

事情過去之後，她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丁之童。

對於賣方併購來說，開始與投行接洽，商量出售，就已經走上了一條不能回頭的單行道。長時間待售是不利於賣方的，一旦待售的消息公開，賤賣都好過賣不掉，所以交易最後的成功率也就更高。

「你威脅我啊？」鄧柏庭反問。

但丁之童知道甘揚的決心，可能不會有人比她更加了解了，他從多久之前就開始在思考，最初只是一個奇奇怪怪不太現實的念頭，在他從伊薩卡到泉州，到越南，再到上海的漫長曆險中慢慢地豐|滿成型。

直到這時，丁之童才意識到陳博士其實已經在考慮退休了，甚至包括此後逐步地退出股份。

十多年之後，他們的生活步調神奇地統一到了一個節奏上，忙起來不會互相打擾，閑下來喜歡做的事也差不多。夜裡同眠，不管是在他家還是她家，卧室里都有百分百遮光的窗和-圖-書帘，不發光的靜音鬧鐘，感溫枕頭和全乳膠床墊——這些全都是睡眠被剝奪者的標配。

就像秦暢一直強調的，他們這些中介的未來其實還是在買方併購上，因為只有這一邊才涉及到更多溝通，斡旋，以及建模和報價策略上的技術性分析。

當絕大多數人都忙著找尋各種成功的捷徑，追求成名要趁早，爭著做同一級別里年紀最輕的那一個，還有到處可見的網路許願「一夜暴富！」其實很少有人願意選擇踏踏實實地做一個長期主義者，好好地去做琢磨一個自己最了解，也真正鍾愛的慢變數，寧願大器晚成。

同樣是在那幾天，宋明媚又找了一個律師，把離婚分成了財產和撫養權兩個部分來討論。

鄧柏庭直接反駁，說：「我可以自己帶啊，不就是請人么？」

鄧柏庭怔了怔又要罵起來，宋明媚卻又放軟了聲音說：「老鄧，你才三十齣頭，成功人士，還有大好的人生。我下個禮拜就要做手術了，你何必難為我呢？」

幾天之後，果然接到鄧柏庭的電話，氣勢洶洶地質問：「你什麼意思啊？！」

但這四個字聽hetubook.com.com起來就跟「關我屁事」差不多。

LT的併購顧問服務是在上海談下來的，泉州的陳博士並沒有太多參与。

被推介的收購標的是一家港股上市公司，主要經營中國大陸地區的休閑服飾和體育用品通路，在全國各省市有超過8000家直營門店的零售網路，3萬多名一線銷售員工。因為休閑服飾銷量下滑，線上平台也做得不成功，最近幾年業績不佳，股票交投稀少，估值相對較低，大股東正好萌生了退出的念頭。

而交易的大部分傭金要在整個deal完成之後才能到手，這也就是為什麼從盈利的角度出發，投行都喜歡代表賣方。

但第二位律師多年專註于夫妻反目撕逼，又給了她一條思路——因為現在涉及的是兩個孩子，法院本著和諧社會的原則，一般都會判一人一個。你兩個都要，那勢必就得證明對方有重大缺陷，而撫養權官司中的重大缺陷只有兩種：久治不愈的傳染性疾病和以未成年人為受害者的犯罪記錄。

電話就此掛斷，她沒有等著聽他的答覆，卻知道這一回合的談判一定又是他心態先崩。

而與此同時，她也尤其深刻地理解了秦暢那天在茶樓跟她說的話——投行從業者作為中介，雖然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直接創造價值，卻在促成交易的過程中實現了帕累托改進。

「然後？」宋明媚笑出來，「我就祝他幸福唄。」

宋明媚繼續：「他在學校對別的孩子也說過類似的話，我這兒還有他們班主任跟我微信溝通的記錄。」

所有這些其實都不是重大缺陷，但卻傷了鄧柏庭的面子。公司只是幾十個人的小公司，房子還是他在大廠任職的時候買的，小區里有不少圈內的朋友。

鄧柏庭沒有回答。

最近幾年間，LT在線上體育健身行業的一系列投資，以及接下來計劃中的那一筆收購，既是集團經營策略的調整，也是甘揚在加註入場。

一筆筆的爛deal曾讓她懷疑人生，可一旦遇到好的交易，真的就是一種互相成就的感覺。

她覺得丁之童說的有道理，所謂風險的確應該交給專業的人去判斷，既然醫生不行，那就律師吧。

她知道甘揚想更進一步，要是她現在問「結婚嗎？」他一定馬上說「我願意」，實業圈與投資圈裡的大忙人就是這麼目標明確。可惜婚她已經結過一次了，下場一點都不好，身邊還有其他的前車之鑒，比如秦暢，比如宋明媚。

她甚至發現，雖然一個做實業，一個做中介，甘揚和秦暢這樣兩個看www.hetubook.com.com似天差地別的人之間其實也有著一些相似的地方。

她和鄧柏庭都在上海生活，經濟條件不相上下，雙方均是父母健在，這幾項兩人之間的差別都不大。

宋明媚還是等著他那一陣情緒過去，話說得堅決但也誠懇：「不是的，我們不說夫妻一場，至少做了這麼多年的合伙人。你見過我做事的方式，也了解我的脾氣。我不想弄成那個樣子，但真的到了那一步，我也不怕。」

第一位律師已經給她分析過，2到10歲之間的孩子判給誰，法庭主要會考慮以下幾個條件：是不是會改變孩子的生活環境？有沒有其他家庭成員幫忙照顧？

線索其實早已經給了她。上一次去泉州，他們坐在山間別墅里喝茶，陳博士就曾經對他說過，到了他這裏的第三代，一個個要麼學藝術，要麼去大學里教書，都覺得錢不算什麼，也早沒了那個魄力，再一指甘揚，說：但是他不一樣。

「然後呢？」丁之童又問。

丁之童問：「你真的有視頻？」

除此之外，還有工作。

但親密的感覺是好的，甚至更勝從前。

宋明媚笑了，搖搖頭：「早就找不到了，而且律師說只要不是長期毆打，不構成虐待，對爭奪撫養權沒有多大的作用。但你有句話說得特別對，我為什麼要怕一個心理不ｗww•heｔｕboｏｋ.coｍ•ｃom成熟的媽寶呢？他每一次重要的談判都是靠我完成的，我跟他談，怎麼可能輸給他？」

宋明媚靈光一現。

宋明媚並不意外他的反應，又道：「你記得那次你把語林關在門外，把玩具扔在他身上，還對他說再吵就打死他嗎？你知道我們家院子里有攝像頭嗎？」

像在飛機上一樣，這一次，丁之童還是沒有回應。

顧問服務協議簽了下來，整個交易計劃在次年九月之前完成，但最終是否能夠成功還未可知。

李佳昕又一次被從香港召來，由他完成了這一次的投售。

宋明媚靜默，穩了穩才開口：「你可以去諮詢一下你的律師，現在找工作沒有乙肝歧視，但讓一個大三陽的人照顧孩子就是另一回事了。」

也就是說，LT有機會以相當具吸引力的價格買下這家公司，重新整合之後，完成他們的M2C布局，從工廠直接到消費者，線上與線下緊密融合，涵蓋體驗消費和定製消費的新零售。

公司買了團隊商業醫療險，鄧柏庭父母的保險就掛在她的賬戶下面，這些年一直是她在替他們挂號。她讓律師聯繫人力資源的同事，再去找保險專員，調取了鄧父治療乙肝大三陽的全部醫療記錄。又讓律師去小區鄰居那裡取證，問人家有沒有看見或者聽見過鄧柏庭打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