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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招手叫了伴郎過來，讓王怡給他講一下最小作用量原理，宇宙其實就是由光子組成的。

不出兩個月，果然被兩位專家言中，就在丁之童婚禮的前一天，街上又出了大事情。

原本一個人住的公寓變得鬧哄哄的，到處都有人走來走去，一個個地來跟她打招呼，看著面熟卻又陌生。

時間分秒流過，婚禮不能省的那幾個流程一一進行，接親，堵門，敬茶。

「你不覺得很傻很天真嗎？」她記得秦暢這樣自嘲過。

「有你這麼賴皮的么？！」丁之童抗議，卻又摟緊了他笑起來。

宋明媚點點頭。

就是這樣，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已經大到生死之別。被感染的是不得不每天出門工作的打工人，死去的是沒有醫療保險的窮人。所以才會有這麼多散戶領了救濟金，不顧一切地一把梭哈，跟華爾街死磕上了。但是有什麼用呢？在這種劇烈的震蕩當中，專業交易員都沒有 100%的把握，最後真正獲利的根本就不可能是毫無經驗的散戶。

她照抄了他的詞句，兩人相視笑起來，卻又一次淚光盈盈。

「過去的一年當中，」她繼續說下去，「我們經歷了考驗，實現了從前的夢想，也圓滿了曾經的諾言。今後一定還會遇到更多的事，但我想告訴你，我會跟你一起跑下去，一直，一直跑下去。」

「後來，我們分開了，是因為資本主義，也是因為我不夠強大。」他自嘲，卻又收了笑容，「那之後，我總是很懷念從前，希望能夠回到過去。直到我重新遇到你，重新開始了解你，也試著審視自己一個人走過的這幾年，才發現其實你一直沒有離開過。雖然我們不在一起，卻變得更加相像了。過去的一年當中，我們經歷了考驗，實現了從前的夢想，也圓滿了曾經的諾ｍ.ｈｅｔｕbｏoｋ.ｃｏm•ｃom言。今後一定還會遇到更多的事，但我想告訴你，現在的我們已經有足夠的力量和信念，我只希望能跟你一起跑下去，一直，一直跑下去。」

「那秦暢怎麼說？」丁之童覺得內幕都已經被別人扒完了，期待自己的 mentor 會有更加不俗的表現。

丁之童覺得，語林大概再也沒法直視奧特曼了。

甘揚卻很堅決地搖頭，抱著她的手又箍得緊了一點，說：「你想也不要想，我還有話要對你講呢。」

至於後來的限制交易，拔網線，還有彭博社的專業洗白，也並非是為了某幾家做空機構的利益。歸根結底還是跟 2008 年一樣，一榮未必俱榮，一損卻會引發連鎖反應，這是個雖然老卻永不過時的邏輯——大而不能倒，要是倒了就成了多米諾骨牌。

一個名叫 Bill Hwang 的韓國人通過一家日本券商炒中國人的股票，又是因為加了高槓桿，碰上中概股狂跌，連鎖爆倉，創下了人類歷史上單個投資者單日虧損的巔峰。

「不記得了，都有感覺吧。」宋明媚裝傻，臉上的笑卻是藏不住的。

宋明媚採訪的那幾位當中有一個專門做二級市場的，給她從交易制度的層面上分析，說這是典型的軋空撞上的伽馬效應。

「那個時候的我們那麼不同，互相也不太了解，」他繼續說下去，臉上帶著笑，眼眶卻又微紅，「那個時候的我什麼都不懂，只會一遍遍地問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跑步。還好你不嫌棄，答應了我。從那時起，我們一起學著談戀愛，學著遷就，學著過日子。我一直想告訴你，能夠認識你，和你在一起，是我一生的幸運。」

她總算又看到了甘揚，穿著通身熨貼的 tux，手裡拿著帶給她和*圖*書的捧花，是她見過最好的樣子，只覺這一屋子的人裏面大概只有她一個人最齣戲，只好表面上保持著一種超然的姿態，假裝鎮定地應對，就想著怎麼把這一天對付過去。剩下唯一的問題，就是她的誓詞還沒有寫好。

剛開始，全網都在說「散戶戰勝了華爾街」。緊接著又來了一波反轉，笑前者看問題太簡單，這件事背後肯定還是機構在操控。再後來，券商開始限制這隻股票的交易，只允許賣出，不能買入，散戶們用來交流的論壇也被拔了網線，被炒高的股價開始暴跌，更有人說是資本家輸急掀桌子了，又當裁判又當運動員，就連場邊記者都是他。

「甘揚，」丁之童回應，緊握著他的手，在休息室寫的那些全都忘記了，她只是看著他把自己想到的話說出來，「我們剛認識的時候，我總是覺得世界上的大多數人是沒有愛的，是你耐著性子把我從那個殼子里拉出來，教會我愛自己，被別人愛，也去愛別人。後來，我們分開過，也都做過許多錯誤的決定。但直到我重新遇到你，重新開始了解你，也試著審視自己一個人走過的這幾年，才發現其實你一直沒有離開過。雖然我們不在一起，卻變得更加相像了……」

其實，宋明媚當下的想法也跟丁之童的差不多。

同樣的事情從前就有過，以後還是會有。

起初是真的好笑，這麼多年了，這人怎麼還這樣呢？後來卻又覺得欣慰，這麼多年了，有些時候，他還是跟從前一樣。

王怡跟女方親友打聽：「有沒有草稿紙？我畫個圖 ……」

丁之童忽然有種 pitch 項目成功的自豪感，說：「我給你介紹的『專家』是不是很厲害？」

「石頭剪刀布吧？」她提議。

「所以，是真的開始ｈetuｂｏｏk.ｃoｍ•ｃｏｍ了？」丁之童看著她笑起來。

丁之童哈哈笑起來，說：「你不知道自己總是先出剪刀再出布嗎？」

丁之童這麼說，倒不是出於盲目自信，而是因為早在準備婚禮的時候，她跟甘揚就已經笑話過別人結婚哭哭啼啼的好誇張啊。

甘揚問：「回誰那兒呢？」

甘揚嘆了口氣，突然想起來什麼，說：「唉不行，我早上碗還沒洗……」說完站起來，一把抱了她走出去。

除此之外，一切都很順利，每一個環節都按照他們的要求簡簡單單地走下來了。

他們都不喜歡鋪天蓋地的花牆，唯美的音樂，童話風的 KV，對策劃和司儀反覆強調過，不要煽情，不要煽情，不要煽情，甚至跟家裡親戚說好了不要太鬧騰，堵門什麼的意思一下就行了，只保留必須的流程，讓他們簡簡單單地把婚結了就好。

那只是一首短短的歌，不長的一段路，她走到他面前，一雙手握住他的手。

為了做這個題材的視頻，她採訪了好幾位業內人士，都是混跡美國金融圈十幾二十年的老江湖，資歷都不比秦暢淺。

直到甘揚抱她出家門，兩個人進了電梯。她穿的婚紗樣子其實很簡單，裙擺也不算大，但他還是不讓別人跟著一起進來，對後面的人說：「站不下了站不下了，你們等旁邊那個吧。」

宋明媚卻笑起來，像是在回憶當時的情景：「道理他都懂，但他還是願意相信未來。」

丁之童沒料到答案竟然如此簡單。

語林承擔了在門口當端茶小童的任務，戴著一個奧特曼面具滿場跑來跑去。

甘揚抱怨：「怎麼老是你贏？！」

丁之童鬆了口氣，摟著他的脖子笑起來，小聲地提議：「要不我們逃走吧？」

丁之童被這句話迷住了。

這究竟是人性的淪喪，還是道德的扭曲？www.ｈｅtｕbｏｏｋ.com.coｍ是券商的風控失敗，還是市場的整體漏洞？反正到了最後總歸是極少數人獲利，絕大多數人被動買單。

宋明媚靜了靜，然後搖了搖頭，看著她說：「也許從前的我會這麼想吧，但現在，反倒覺得看明白一切之後還能保有天真，才是最寶貴的。」

「誰先開的口啊？」丁之童跟她打聽。

但在老江湖的眼中，事情的本質卻是另一幅面孔。

「就這麼結束了……」甘揚感嘆，原本覺得會很尷尬的婚禮，真的過去了竟又有些留戀。

她點頭，周圍的音樂，燈光，賓客似乎一瞬就遠去了，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面對面站在一起。

丁之童也有同感，卻也是累了，靠在他肩上說：「終於可以回家了。」

語林學樣，又到處去問別人：「你相信光嗎？」

她也跟著他笑起來，眼眶微紅。

只有新郎官蹲下來看著他說：「當然相信啊。」

五秒鐘決出勝負。

同樣的事情從前就有過，以後還是會有。

那一刻，她又想起了紐約地鐵車廂里的牙買加人。如果時光機眾籌成功，如果她真的可以回到過去，她想要回到 2007 年的伊薩卡，告訴從前的自己，勇敢地去愛吧。也想要回到 2008 年，對坐在地鐵里的自己說，未來其實是很好的。

另一位是她在 G 行特別項目組的舊同事，研究宏觀經濟問題的專家，告訴她這一次散戶 vs.機構的大戰反應出來的其實是個社會問題。同時還不忘八卦一下，說自從疫情爆發，紐約辦公室的 MD 和合伙人們就都開始 work from home 了，近一點的去了東漢普頓的度假屋，遠的起碼佛羅里達，照片 po 出來都是杳無人煙的碧空與大海。

「那是為什麼？」丁之童好奇。

只可惜宋明媚沒什麼反應，直到今m.ｈetubｏｏｋ•ｃoｍ.cｏｍ天才對丁之童說：「我現在就只想簡簡單單地談個戀愛。」

很多人給他網上的標準答案：「世界上沒有奧特曼」。

宋明媚沒有直接回答，離題千里地開始講 Game Stop。

辦妥離婚手續之後，不過幾個月，鄧柏庭又領了證。估計是新娘快要生了，沒有擺酒，只發了一張紅底白襯衫的精修結婚照出來。有好事之徒專門轉給宋明媚，大概是想看看她這箇舊人如何反應。

儀式在傍晚舉行，丁之童總算在休息室里打好了一份草稿，只有幾句口水詞，顛三倒四地背了下來。可當她挽著父親的胳膊走向花亭，聽到 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的吉他曲響起，看到甘揚在站在那裡望著她，然後突然側過去臉去，伸手抹了一下眼睛。她也差點淚崩，暗暗希望化妝師聽了宋明媚的建議，全都給她用了防水的眼妝。

僅在那一瞬，她想起的是多年以前紐約地鐵車廂里眾籌造時光機的流浪漢。那個滿頭臟辮的牙買加人靠近她，看著她說：你是對的，未來真的不好。那個時候，她也這麼想。

她曾經替他們遺憾，如果早一點遇到該有多好。直到此刻總算想通了，他們其實是在最合適的時候相遇了，並沒有早晚之說。

入夜，喜筵喧鬧，直至賓客散去，他們坐在宴會廳的角落裡。

電梯門合上，她這才發現他的手在抖，貼在她耳邊說：「好緊張啊……」

丁之童只覺得完蛋了，此人有備而來，可她的誓詞還是沒寫好啊！

「丁之童，」他看著她說，「還記得我們剛認識的時候嗎？」

有人拿網路段子逗他，問：「你相信光嗎？」

宋明媚卻停下來想了想，答：「你知道嗎？我說過自己慕強，但相處了一段時間之後，發現最讓我動心的其實並不是他有多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