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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竟然附進了一個活人的身體里。

我含笑著看他吞下藥丸，耐心等待。

我在天牢中許多年，終於等到今天，附身的機會來到眼前。

此時，地面上，他絮絮叨叨，交待遺言，那個名叫柳桐倚的人臉色慘白，眼中滿是絕望。

他沒死。他竟然沒死。他竟然原本就是裝死。

這是命么？

我看著柳桐倚的神情，忽然有些羡慕，當年若有一個人能這麼看著我，我死也值了。不對，是打死我也不尋短見了。

隨後的那個聲音很響亮，帶著憤怒。

眼看他兩手一松，脖子一歪，頭滑靠到柳桐倚的肩上，我緩緩落下。

一隻手，按了按目前是我的，也是景衛邑的脖子，翻了翻我和和-圖-書他目前共同的眼皮，把了把我們共同的脈，摸了摸我們共同的胸口。

柳桐倚的身體再度僵硬了。

終於，無數年之後，他關進來了。

許久之前，我和此時地上的那人一樣，被關進這間牢室。很冤枉，一時沒想開，用腰帶掛在房樑上自縊，然後就死了，變成一隻弔死鬼。

旁邊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外加亂鬨哄的嘈雜。我重新閉上眼，將頭擱回柳桐倚的肩上。

這……

我看得出，他根本不會被殺，可能還很快被放。但他碰上的事情，若要看得開，實在不容易。

「啟稟皇上，懷王殿下已薨。」

那個柳桐倚的模樣，分明喜歡他，可惜他視而不見，和-圖-書只一味自顧自呻|吟。

這個時候，我忽然察覺到一件事。

我只能守在這裏，等下一個弔死鬼出現，方能去投胎。

柳桐倚猛地顫抖了一下，我湊近他的臉側，將聲音壓到最低：「然思，我方才是演戲，我這回是裝死，拜託幫我一回，我要逃出去。」

簡直是命中注定，送上來讓我附身。

「薨？」皇帝的聲音冷笑道，「朕駕崩他都不會薨！」

我是自盡鬼，只能附身到自盡的人身上。這間牢房輕易不會關人進來，苦苦等來幾個，都沒有尋短見的意思，很頑強地等到被殺或被放。

天真，死了之後，怎還由得了你做主？

我感到柳桐倚慢慢慢慢地鬆開了我，站hｅｔuboｏｋ.com•coｍ起身。

竟然遺言燒屍，連要死都不想便宜旁人，太小氣了罷。

是……景衛邑的魂魄。

身體內的某個角落裡，有什麼隱約動了一下，繼而又沉潛靜默。恍若一道炸雷劈中了我的天靈蓋。

世人都是這樣，看不見自己的心，看不清別人的意。

於是又是一番摸索后，有咕咚咕咚磕頭的聲音。

「皇上……懷王殿下他……真的已薨……」

我是一隻鬼，一個冤魂，在這裏呆了多少年，我懶得數，已經不知道了。

「我這樣，不大好埋……反倒讓人為難……還是燒了好……把灰往隨便哪個山上河裡灑一灑……什麼都乾淨了。」

「再給朕重新驗！懷王決不可能尋短見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定然是裝死！」

他吐出疑似最後的幾個輕飄飄的字；「然……然思……」 抓著柳桐倚玉色衣袖的手漸漸鬆開，我正要瞄準落下，他突然又抽上了一口氣，再抓緊了柳桐倚的袖子，說了句挺囫圇的話。

牢房中，並沒有另一隻鬼的氣息。景衛邑的魂魄去了哪裡？

但，我變成鬼了之後，牢房的頂上就木板釘住，封起了房梁，牆上無釘，想上弔都找不到掛繩的地方。其他牢房中的鬼來來去去，只有我一年年地熬。

這代的皇帝雖年輕，卻是位明君，一語中的。

待成了鬼之後，我才知道，原來傳說是真的，自盡的鬼地府是不收的，尤其是弔死鬼。

腳步聲走到我近旁，站https://www.hetubook.com.com定。「皇叔，朕知道你在裝死，你起來，朕恕你無罪。」

有……有沒有搞錯。

他在昏睡，一兩日內不會醒。我倒能起來，但我只想知道，怎麼從這個身體中出來。

四周寂靜，緊靠著的身體很僵硬，好像也已變成了屍體。我握住一角涼滑的衣料，半睜開眼：「然思。」

我在半空中，看地下悲戚戚的情形，帶著滿心期待，一腔激動。

身體順利換主。

少頃，他的聲音毫無感情地，平緩地道：「懷王殿下服毒自盡了。」

我很怨忿，做人不順，做鬼亦不順，老天有意要讓我在這間牢室中無窮無盡地獃著，那我便逆天而行，沒有做替身的弔死鬼，投不了胎，我就隨便找個死人，附身算了。

我慢慢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