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必須老實回答哦。」
昭沅一頭霧水地跟著琳箐到了她房間，剛踏進去，琳箐就緊緊插上門，還抬手上了道法障。
鳳桐頷首，放下茶盅：「慕禎此人什麼都尚可，只是野心太大，太喜歡投機取巧，時常想要些根本不可能要到的東西。」
洛凌之微笑：「若你不嫌棄，我送你一個名字吧，古人常說月中有兔，天庭有瑤池，你叫月瑤如何？」
杜如淵恭敬地開口：「是你讓我滾出去就別回來的，爹。」
應澤道：「唔，本座看你們好像很怕被那個洛少年知道一些事情，所以一路特意幫你們掩藏。」
昭沅被摔得七葷八素，幸虧先被扔進來的樂越用身體墊了他一下。
應澤嗯了一聲：「是我一直忘了說，本座當日在神霄仙帝座下，被封為天澤將軍。」
這個，昭沅抬爪計算了一下：「嗯，她比較可愛，比較溫柔，你比她好看，比他厲害，比他能打。」
樂越心知應澤這種狀態很難漫過洛凌之的眼，讓他相信應澤是個尋常人，便小聲道：「他叫應澤，是昭沅的弟弟。小黑蛇。」
琳箐抱著雙臂看他：「你這條傻龍，倒是一天比一天厲害了。」
因為藥效一時發作不到最大，拐子特意買了一包炸丸子，引著應澤走進暗巷，哪知這孩子剛剛接過丸子包，拐子忽然覺得渾身一麻，一道電光劈中了他的天靈蓋。
兵卒押著他們進了府內，定南王府中屋宇重疊，花木珍奇，富貴風流。
昭沅跟在樂越身後，看他徑直上樓，敲開洛凌之的房門：「洛兄，我覺得有個人，你應當見見，實際上是她救了你的命，她很想見你，可是不敢進城，我就特意把她帶來了。」
洛凌之俯身，溫柔地撫摸灰兔的頭頂，然後再站起身，深深一揖：「多謝，救命之恩，永生難報。」
馬車顛顛簸簸，似乎奔過了幾條街道，而後停下，他們又被兵卒們一個個從車上拎下。
廳差不多有青山派一個祖師殿那麼大，花磚鋪地，陳設奢華，讓窮困的青山派弟子樂越和河溝里長大的土龍昭沅眼花繚亂。
茶樓大門外呼啦啦湧進大群兵卒，為首的一個向他們一指：「拿下！」
等回到客棧，杜如淵，洛凌之和應則已經在樓下大堂內吃晚飯了，應澤埋首在一隻碩大的面碗中，吱溜溜的喝湯。
在茶樓里聽了一段書，應澤吃掉www.hetubook.com.com幾盤點心，洛凌之起身如廁。
樂越低聲道：「那些裂紋是故意燒出來的，一般的窯輕易燒不出這種瓶子來。」
昭沅替他拿下腦門上的花餌，用袖子幫他擦擦額頭，應澤滿意地享受：「本座一向慈悲為懷。」
四周更沉默了，應澤寂寞地拿起一塊雲片糕，送入口中。
應澤從碗中拔出頭，又跟著要了一碗面。
「月瑤月瑤……」兔精驚喜在口中喃喃念著，臉上泛出淡淡的紅暈，「雖然，人與妖殊途，但我會永遠記得你。」
樂越瞄見洛凌之回來的身影，掙扎著恢復常態。
樂越僵硬地笑道：「沒什麼，可能茶水喝多了，脹著了。」
應澤捏著一枚丸子神色肅然道：「凡人的品德真是一日差似一日。」
琳箐嘀咕：「那個斬神劍真的有那麼厲害？我倒想看看，太子把它弄到手之後，上次的小鳳凰舉著它，能不能真正擋住我三招。」
樂越道：「放心，他把這個客棧吃下去都脹不到。」
這次昭沅和他一起去，琳箐也跟來了。
樂越道：「但願一切順利嘍。」
承洲城是南郡最大的城，繁華熱鬧，是鳳澤鎮之類的小城小鎮遠不能及的。
故意的……老龍絕對是故意的……
他們在街道上左右觀望，做閑逛模樣。
琳箐磨著牙狠狠地盯著應澤：「為什麼你一直不說？」
樂越捂著額道：「如果不去，怎麼和洛凌之說？」
樂越仔細一看那個東西，心中咯噔一下，玉帝啊，不會有哪個膽大包天的拐子敢打應龍殿下的主意，給他拍了個花餌吧。
洛凌之初次看見應澤進食，還不太習慣，低聲向樂越道：「越兄，這位小公子這樣吃，不會脹食么？」
琳箐在一旁道：「那日可是有人誇下海口只需在定南王府耽誤半日，就可以趕去雲蹤山。假如午時過後，我們沒有在去往雲蹤山的路上，有人可要願賭服輸喔。」
此時芍藥花期剛至，承州每年四月初一都有一場芍藥花會，這幾天正在張羅布置，街邊的賞花台已經搭好，真正的名品尚未擺出，尋常的花株已擺了不少，奼紫嫣紅，錦繡處處。
洛凌之的神情有點詫異，樂越打了個哈哈：「小孩子，大人說話喜歡亂插嘴。」
又坐了一刻鐘左右，杜如淵看了看窗外，突然放下茶杯：「來了。」
昭沅恍然地點頭，覺得凡和_圖_書人的愛好，有時候很難理解。
樂越咳了一聲，向杜如淵道：「杜兄，你是不是和定南王有仇？」
洛凌之還是看出不妥，皺眉道：「樂兄，你們怎麼了，是否哪裡不適？」
一條街道走了一半，樂越才發現了應澤的身影，不是在小吃攤前，而是在一條暗巷的巷口，應澤正站在巷口吃一包炸丸子。
樂越從懷中捧出灰毛茸茸的一團，輕輕放在地上，灰色的毛團在地上蹦跳兩下，跳到洛凌之身邊，怯怯地抬頭，抖抖豎起的耳朵，用晶亮晶亮的紅色眼睛望著他。
京城中，安順王府中最幽靜的院落內，紅衣小童彎腰向正在院中品茶的鳳桐道：「主人，太子殿下沒有直接回京城，一行車馬折轉向南，似乎要去雲蹤山。」
兔精姑娘再福了福身，方才離去，她一面走，還一面頻頻回頭。
不過樂越對其還是一直不敢放鬆警惕，老龍好像是爐灶邊的一堆稻草垛，不知什麼時候沾上個火星，就能燒起來。
兔精姑娘的雙肩輕輕地顫抖，不敢相信一般抬起頭：「你……真的這麼想？」
好像為了詮釋他這句話一樣，大廳另一頭的屏風後傳來冷冷的哼聲。
昭沅不假思索得道：「當然是你好看。」
杜如淵道：「很大的仇。」
樂越的視線細細掃過街邊每個賣小吃的攤位。
洛凌之一臉瞭然，樂越的聲音再小點，「脾氣古怪，能吃。」
琳箐立刻拍案而起，杜如淵抬手：「麒麟姑娘，拜託你聽在下這一次，不用動。」
杜如淵敲著書道：「當然當然。」
招遠沒有接話，琳箐明顯口是心非。可是如果戳穿她的謊言，琳箐發起脾氣，一定很恐怖，昭沅覺得還是順著她比較好。
樂越走到近前，果然發現，在那條暗巷的中央，正躺著一個黑漆漆的人影，在痛苦地抽搐。方才應澤獨自在小吃攤前晃悠，引來一個拐子的覬覦，他看見這個孩童張得富貴漂亮，從衣袋裡掏出一把一把的錢一點也不含糊，料想他肯定是個大戶人家溜出來玩的孩子，還慶幸自己碰上了一個大買賣，遂摸出一塊花餌，拍在了應澤腦門上。
凡人常說明哲保身，真的很重要。
樂越知道他裝神弄鬼的毛病又發作了，遂聽從他的意見，不再問路。
樂越等人從善如流的跟上，叫完飯，琳箐用筷子敲著面前的小碟道：「離中午越來越近了，有hｔｔｐs://m•heｔuboｏk•ｃoｍ.ｃｏm的人可要記得自己打過的賭啊。」
招遠偷偷撞撞樂越：「為什麼牆角那個瓶子身上都是裂紋，還可以放在這裏？」
晚飯後，昭沅跟著樂越上樓，琳箐突然在身後戳戳它，輕聲道：「你和我到我房間去，我有話問你。」
到了傍晚，樂越又將灰兔揣進懷中，趕在天黑之前送她回郊野。
說，洛兄啊，對不住，和你開了個玩笑，其實你身邊這位天真可愛的蛇弟弟他就是那個神將啊……？杜如淵道：「去，還是要去的，我們要去救迎春花么。噬骨妖獸，那也是一條生命。」
洛凌之輕輕頷首：「姑娘，能否告訴我你的名字？」
老龍最近幾日相當不錯，在洛凌之面前一直沒有露出馬腳，很配合地扮演著天真可愛的蛇弟弟。
兔精姑娘化做身形，向樂越福身道：「多謝少下相助，這份恩情，我永遠記得。」
趁著洛凌之還沒回來，樂越沉痛地捂住額頭。
廳中也站著幾名秀美的婢女，聽見他們的對話，又開始偷偷用手帕掩住口。
昭沅道：「為什麼他的額頭好像沾了個什麼東西。」
他斂衣起身，「我即刻去雲蹤山走一趟，來不及告知君上，你替我代為稟告吧。」
他豎起手指，一字一頓，「我，告，訴，你，我才沒有喜歡樂越，我只是在想我要找的亂世大英雄人選，是不是在找到他的時候應該收斂一下脾氣比較好，別把他也嚇到了，又被誰搶了。」
終於，兵卒將他們押進一間寬闊華美的大廳。
應澤慢悠悠道：「什麼斬神劍都是無知凡人亂喊，那劍叫雲蹤件，所以它化成的山，便叫做雲蹤山。有哪個凡人能扛得動一座山？」
琳箐詫異：「你知道？」
樂越一直等到看不見她的身影，方才轉身回城。
洛凌之低頭望著她，目光清澈而溫和：「仙又如何，人又如何，妖又如何，對我來說，天地萬物，沒有高下之分。」
應澤道：「那時候，是本座忘了。」
吃完早點，杜如淵又說要到茶樓里喝茶，琳箐再次提醒時辰，杜如淵還是說不急，就快了。
灰兔紅紅的眼睛里盈滿了淚水，迅速幻化成那個灰衣少女，垂著頭低聲道：「我知道你是修道門派的弟子，我只是一隻兔精，你一定很看不起我。我只想能和你說說話就可以……」
她雙目中興緻勃勃的光芒閃動，一旁吃點心的應澤哼了一
和圖書聲：「你放心，區區凡人不可能拿得動。」樂越笑道：「不用那麼誇張，姑娘你救人才是最積福報之事，我不過順手幫幫忙而已。」
琳箐的表情很鄭重，昭沅遂也鄭重地點頭。
當然，這也是因為他們一直順著應龍殿下的鱗片，他想吃什麼，就給他吃什麼，應龍殿下看起來相當滿意。
琳箐伸出顫抖的手指：「你……你……」
門外停著幾輛大車，樂越等被兵卒們像麻袋一樣拋進車內。
杜如淵微微笑道：「放心，就快了。」
來人約四十歲左右年紀，一身暗紫色衫袍，儀容華美，劍眉微皺，漆黑的雙瞳冷冷的盯著杜如淵：「小畜生，不派兵抓你不行是吧。」
應澤吃完炸丸子，開了胃口，抬腳進了一家飯館吃早點。
琳箐的神色變了變，用手指繞著胸前的頭髮：「最後一個問題，你覺得一般的凡人……比如樂越這種的凡人……是喜歡可愛溫柔一點的，還是喜歡比較好看能打的？」
昭沅小聲說：「那我們還用去雲蹤山么？」
樂越一臉真誠的痛苦，洛凌之理解地點頭。
琳箐晃晃手指：「一定一定要老實回答。那我來問你第一個問題……」
應澤臉埋在面碗中含糊道：「雲蹤山，無需去，白費力氣。」
昭沅直直地看著她：「原來你喜歡樂越。」
他還有些隱隱擔憂，不知道應澤看到了成州城的花花世界，會不會感覺囊中羞澀，難以施展，再找個錢莊搶點錢花花。
應澤側首：「本座不就坐在你面前么？」
兵卒如潮水般殺到桌前，將他們套上繩索，押出大門。
有一個人緩步從屏風后踱出，樂越憑藉犀利的眼光，斷定他一定是定南王本人。
出了大姐和澤覃表姐外，琳箐是他見過的最好看的女孩子，那個兔精姑娘是很可愛，但是論好看，遠遠比不上琳箐。
琳箐又來回走了兩步，在目光灼灼的問它：「那麼你覺得，她哪個地方比我強，我又哪些地方比她強？」
昭沅在困惑中道：「你知道被壓在潭中的神將是誰？他到底被壓在哪裡？」
樂越昭沅和琳箐也湊上前坐下，各自點了飯。
昭沅聚精會神望著她，琳箐在房間中來回走了兩步，又湊近它身邊：「你覺得，我和今天的那個兔子精月瑤，到底誰比較好看一點？要說實話哦。」
琳箐道：「我總覺得，洛凌之還隱瞞了件很重大的是沒有告訴我們。」
樂越ｍ•heｔｕｂｏｏｋ.com•ｃｏm欲抓個行人問清定南王府所在處，直接殺將過去，被杜如淵抬手攔下：「不用忙，我們先在城中四處逛逛。」
應澤抬起頭，皺眉：「本座……」樂越立刻抓起桌上的一隻肉包，遞到應澤面前，應澤接過，塞住了嘴。
原來是那位兔精姑娘。
穿過開滿芍藥的寬闊庭院，走過蜿蜒的曲折的迴廊，一路上有許多衣衫精緻的僕役和婢女來來去去，與他們相遇的都斂身退到一旁，婢女們都拿手帕掩住口，好像在偷笑。
應澤悠悠道：「如果不是我告訴他，他也不會知道這就是雲蹤山，後世你們這些凡人更不會叫那裡雲蹤山……」
樂越低聲拍他馬屁道：「是，您老人家寬宏大量，饒他一命已經是恩德了。」
第二日，樂越一行按計劃出發，洛凌之的傷休養了一天一夜后已經沒有大礙。
樂越道：「能讓洛凌之隱瞞的，跑不出兩點，一是清玄派相關，二是他師父重華子相關，肯定不是什麼好事，但具體的就難猜了。」
琳箐立刻敲了他頭頂一記：「亂說，少自作聰明！」
在客棧時，樂越它們分明沒和洛凌之住在一個房間。
洛凌之忽然道：「那位應澤小兄弟好像不見了。」
杜如淵斯文地喝著粥道：「我們明日加油趕路，大約兩三天後就能趕到定南王府所在的承州城，然後再去雲蹤山，大約再需要一天就可以。」
他們晝夜兼程，快速向南趕，終於在三天後的清晨，站到了定南王府所在地——承州城的城門前。
拍花餌是拐帶兒童的拐子常用的手段，花餌是一種餅狀的迷|葯，拐子挑個適當的時機拍在孩童的額頭上，小孩子在迷迷糊糊中就會任由他們領著帶走。
樂越聞言四周一看，果然，方才還在昭沅身邊走的迎澤沒了蹤影，他擺手道：「無妨，朝著有賣吃食的地方看，肯定能找到他。」
兔精姑娘又垂下頭：「我沒有名字，認識我的精怪都叫我灰灰。」
樂越在山道邊放下灰兔：「月瑤姑娘，就此別過，你好好修鍊，願你有朝一日，真的能飛升天庭，成為瑤池中的仙女。」
他們下車的地方是一處宅第的大門口，朱紅大門，鎏金銅釘，門上懸著一塊碩大的匾額——定南王府。
四周一片沉默。
昭沅道：「我又不是傻瓜，你問那麼多，不就是怕樂越喜歡了兔精姑娘么？你放心，兔精姑娘喜歡的人是洛凌之。樂越只是幫她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