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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緣

作者:大風刮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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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靜謐的夜空籠罩著整個皇宮,有什麼正在靜悄悄蔓延,冰冷的氣息鑽入錦帳,攀爬上床席,侵蝕進它尚未長出新鱗片的皮膚。
琳箐咯咯的咬著牙:「我是個豬腦袋!我居然沒看破洛凌之的嘴臉!我真蠢!」
卿遙問:「你看見了什麼,還是想起了什麼……往事?」
鶴機子撫須道:「你既然已經居於此位,亦可算是上天安排,從今日起要多多用功,修德勤政。」
樂越朗聲道:「鳳君請留步。」
樂越道:「鳳君幾時來的,快請坐。閣下今天不做小道士了?」
樂越定定站了片刻,突然閃電般抓起琳箐的匕首,斬向他和九凌之間的血契線。
「洛凌之」微笑道:「殿外的人大約知道我是你的同伴,沒有攔我,我就直接進來了。我想你更習慣和我這樣相處。」
於是他就動爪調|教了一下,小後生們傷了幾個,殘了幾個,連滾帶爬的撤了。
樂越呵呵笑了兩聲,道:「這些……都是些要緊之事。我要考慮考慮,才能決定。」
打寒潭出來之後,應澤一直沒有與天庭接觸,也沒有神仙找過他。應澤想,畢竟他是戴罪之身,可能天庭已經決定放逐他,取消他的仙籍。他也就不去主動打聽天庭的種種。從這些小神仙的身上,他總算看到了目前天庭的現狀。
樂越道:「如今先帝剛剛駕崩,這麼大的事,容后再議吧。」
「你們凡人的心偏,應龍的心卻是正的,正正的長,最容不得歪門邪道。」
樂越道:「她們真這麼想,我當然不會反對。只是,皇宮原本是他們的,現在我們住進來,就要人家搬出去,好像有些不妥。」
匕首自動落進樂越的右手中,樂越握著它,幾次舉起,卻怎麼也砍不下去。
一個青色執劍的身影從眼前恍惚閃過,應澤勉強穩住心神,壓抑躁狂的情緒,那個影子依然無法變得清晰。
琳箐的身周轟得燃起麒麟火焰:「我快氣炸了!」
周厲一拍桌案,哈哈大笑:「說得好,說得很好!」立刻傳令左右,把安順王派來和談的說客拖出去砍了。
他道:「你們凡人自己也說,多俗事多牽挂多煩心。因此壽命至多不過百年。」
樂越索性換個舒服的姿勢一本本看下去,耗了大約兩刻鐘,期間還喊人要了些茶水,侍奉的小宦官們看不見九凌,樂越也當自己看不見,喝著茶水讓小宦官們退下,仍然翻開奏摺。
應澤晃晃酒壺:「不是。我只是……」
九凌道:「這便是你想知道的事情的全部了,慕氏一族,本君給過他們機會,可慕延的兒子太不爭氣,這也無可奈何。現在,」他揮袖示意四周,在場的其餘人仍處於無覺無識的定身狀態。「待解開他們的定身法術,你就是應朝的下一任皇帝,可以趁這片刻的時間,想一想今後該如何做。」
九凌蹙眉:「為何?」
樂越抬頭看向亭外:「奇怪,現在還不是傍晚,怎麼會有這麼紅艷的霞光?」
剛剛昭沅噴水,是他做了些手腳。
樂越頓時暴怒,一把抓住它:「我現在這個樣子叫好?我和之前的皇帝有什麼分別,我只是他們選中的另一個傀儡!」他磨磨牙,「你知道不,我聽書看戲的時候,最喜歡罵那些傀儡皇帝,罵他們沒有骨頭,什麼身不由己,全是屁話!現在,我知道我錯了。只有自己當了傀儡,才明白傀儡有多憋悶!」重重一拳擂在椅背上,雙目赤紅的盯著左手,「我現在恨不得把我這條胳膊剁了,看那根繩子還捆不捆得住我!」
樂越挺直身體:「鳳君能否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全部告知在下?」
琳箐道:「放心,孫奔說,雖然和氏與百里氏仇深似海,但他不會對付你。他本來就是有仗打就行,安順王也是他的仇人。」
「將軍……」
她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話沒說完,忽然想到這個比方放在此處,意思就是一朝天子一批後宮。這話有些忙撞了。不由得羞慚。
琳箐跺腳道:「早知道我當初就應該選你這個奸詐小人!」
琳箐神色淡淡、與平日有些不同,樂越忍不住關心的問:「你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
樂越抬抬眼皮:「用我們愚蠢的凡人的說法,鳳君太入戲了。這樣傷身。」
樂越的心方才徹底的松下來。
謀士立刻道:「杜獻前段時日被慕延抓住,差點喪命,王爺把慕延打得落花流水,這才給了杜獻機會。杜獻一個世襲的王爵,哪裡是王爺的對手!王爺進了京城,只消輕輕彈彈指頭,他定然落荒而逃。」
夜半,昭沅在樂越枕邊輾轉難眠。
鶴機子道:「不錯,不管身在何處,只要記住這個道理,都能成為大俠。」
澹臺修忙出列推脫。
樂越立刻道:「老子平生最煩兩件事,一是被人耍,二是任人擺布。宰了我我也不做這個皇帝!」
頓了頓,突然問了個和洛凌之不相干的問題,「樂越,你覺得一個出生在名門世家的人和一個普通的人誰更容易成為大俠?」
澹臺容月驚喜的道:「是呀,好漂亮!就像發亮的錦緞一樣。」
應澤讚賞欣慰的拍拍他的腦袋:「不錯不錯,這是法力增長的表現。」
但《太清經》中只有養氣靜心的法門,樂越一時沒有什麼發現。
安順王不得不分出一些兵力繼續與周厲對戰。自己則領了萬余精兵,快馬加鞭殺向京城。
四周的雲彩都要因為這股嫉妒燃燒起來。
一旁的樹下,孫奔坐在石桌邊,悠然的倒了一杯茶,遞向琳箐:「公主,喝口水潤潤喉嚨吧。」
他笑嘻嘻的拖著卿遙去附近的山上喝酒,大口灌著酒告訴卿遙莫要擔心。
九凌微微皺眉:「你做樂越的護脈神,對樂越來說,只有害處,絕對帶不來好結果。」
樂越追問道:「這孩子的母親是不是叫樂九娘?」
樂越呵呵兩聲:「多謝多謝。」
樂越像以前一樣恭恭敬敬的行禮道:「師父、師叔。」
樂越道:「我想知道的是整件事情的真相。幾百年的靈固村,和、慕、百里三家的恩怨與今日種種的關聯。還有…靈固村的凰女白芝,應該與鳳君有些關係吧?你扶持鳳祥帝,並不是因為愛上他的母親,而是因為白芝,是不是?」
打個呵欠,「你們慢慢聊吧,我先去補會兒覺。」
澹臺容月疑惑的望著天空:「奇怪啊,云為什麼一下子都變成灰色了?」
那女子笑盈盈地向他道:「先生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護脈神?」
樂越屏退左右,獨自在殿中看了一時奏摺,有些口渴,一抬頭看見九凌靜靜立在簾幕邊,一身繁複的白色袍服隱隱流動著七彩的虹光。
九凌道:「你如果想與令師多親近,可在京城設立道觀,令師弟們,也可立刻著人請來京城。」
幸虧周厲帳下有一名他起兵攻打京城時,杜如淵與琳箐合力安插|進去的南郡謀士。此人每晚接到飛先鋒傳遞的計謀,進獻給周厲作應戰之策,周厲採納后每每得勝,對此人極其寵信。
樂越的心猛地跳了兩跳:「誰?」
昭沅回到樂慶宮中,一直都很沉默。
眾宮婢宦官立刻跪地告退,樂越的目光掃向某個方向,九凌淡淡笑了笑,停在宮門外,樂越跨進宮門,確定他沒有跟隨,小心翼翼的將昭沅藏進懷中。
樂越面無表情。
應澤不禁疑惑。天庭這些年,到底是怎麼訓練小神仙的?
樂越握住匕首的手微微顫抖。
九凌看著殿門合攏,踏雲而起,鳳桐在半空中向他行禮道:「君上。」
應澤道:「那你就練練法術吧,本座與你的法力正好相互制約,你試著釋放出法術對抗本座。」
樂越無奈道:「聽見你喊我樂王,我真是渾身不自在。」
澹臺容月的臉頓時通紅,垂首微微點頭。
琳箐將軍情告知樂越,杜如淵道:「安順王善用兵,他手下可徵集的兵馬不少,家父已經派人去南郡調兵,京城及周邊防務不可懈怠。琳公主說,孫兄還未走,由他領一隊兵馬駐守京城附近再合適不過。」
剩下寥寥幾個沒躺下的,拖著躺下的,奔回天庭去了。
樂越不知道樂慶宮中隱藏的秘密究竟是從哪位皇帝起失傳,後世都不再記得有靈固村,和_圖_書和氏的皇族們有意或無意的遺忘了他們祖先的罪孽。
樂越與澹臺容月回到桌前坐下。
九凌道:「是鳳桐讓安順王安排我進的清玄派,當日我更傾向於選擇慕禎,進清玄派是為了就近查看。唯有重華子知道我與安順王府相關,不過也只以為我是從小為太子安排的護衛而已。如今,他們也沒必要知道太多。」
九凌微笑起來。
昭沅垂下腦袋,它當然想負責,它想打爛祭壇,打倒九凌,扯斷樂越和九凌之間的血契線。
樂越的右手緩緩垂下。琳菁恨得咬牙,難道樂越真對鳳君有了情誼,下不了手?鳳桐拖長了聲音道:「琳公主,不用白費心機。如果那條龍都能與樂越一心同體,君上與他緣分糾葛這麼多年,豈不更該一心同體,他怎麼可能下得了手?」
樂越有些無力的道:「鳳君,你能否不要再耍我了,你到底有什麼打算?」
九凌淡淡道:「你放心。」
九凌接著道:「更確切來說,她是由我姑母的精魂所化」他望嚮應澤,「此事要從太古仙魔大戰時說起。」
兩人不由自主的先後起身,站在一起看著雲霞。他們的周身暈染上霞光,與小亭宮苑一起,好像一幅工筆勾勒的精緻畫卷。
樂越的嘴張了張:「師父、師叔……洛凌之他……」
青鳳使…
眾人見到樂越,立刻起身,定南王與杜如淵都倒身下拜,樂越心中五味雜陳。幸而鶴機子等四人站在原處未動。
昭沅悶聲道:「其實,你做皇帝,他當你的護脈神,也挺好的……他確實比我強。」
孫奔替她再添上茶水:「現在公主怒氣也發夠了,應該冷靜些了。樂少俠不是兩根線都連著么?鳳凰的后招雖狠,我們卻還不算輸。」
應澤合攏雙目躺著,好似在小憩,內心卻翻湧不已。
九凌微笑道:「你不是都知道了嗎?」
琳箐摸著腰間的鞭子柄,覺得手很癢。
他偷偷翻閱卿遙師祖留下的陣法書與太清經,希望這兩本書除了能鎮住迎澤之外,還有能讓他斷掉與鳳凰之間血契的方法。
那是鳳君的姑母對青鳳使延續了千萬年的最後一絲思戀吧。
她嫉妒澹臺容月的身份讓她成為最適合樂越的皇後人選。
鎮民說,這座神祠是龍王廟,乾旱以來,鎮民們向祠中敬獻過無數牲畜供奉,依然一滴雨也不下,可見什麼龍王管雨都是假的,不配享受供奉,要它嘗嘗火燒的滋味。
「你……」
他老人家自然是嗤之以鼻。
樂越道:「我不知鳳君還有什麼計劃,但請你高抬貴翅,放過其他不相干的人,尤其是我的師父師叔和師弟們。他們都一生為善,害這樣的人,天條也不會允許。」
昭沅也搖搖頭,琳箐不准它把去凰慈宮的事情告訴樂越,它只能守口如瓶。
昭沅用腦袋蹭蹭他的手:「我現在法力只剩一點點了,幫不上你。」
水流越來越大,嘩啦啦的流到地上,昭沅想要收住,卻怎麼也控制不住。
是你說的,不願做神仙,只想做凡人。
青衣,長衫,隱藏在濃霧中也能感受到的溫和的笑容。
但滿場人中,沒有鶴機子及三位師叔的影子。昨晚從密室出來后,就再也沒有見到迂他們。難道師父和師叔他們還在看守慕禎、重華子及清玄派眾人。
樂越的嘴角抽了抽:「閣下不會是說我像鳳祥帝吧?」
昭沅晃晃頭,打個噴嚏,嘩啦,一股水流從口中和鼻孔中衝出。
應澤帶著昭沅爬上一片雲,躺下。
是關於那個青衣的使君?
鶴機子道:「重華子只想抓我們幾個老傢伙,你師弟他們沒事,已經跟著狐老七一家撤了,如今應該隱遁在山林中。有當時太子賠給青山派的金子,餓不到的。」
下面的數本奏摺,都是眾官奏請樂皇子加封樂王,早登帝位。連日期都替樂越安排了,曰明日宜樂皇子先加樂王銜,先帝靈柩封棺,五日後入葬,第六日乃上上吉日,樂王登基,承繼大統。
於是他招來了幾片雲,打了幾個閃雷,颳了點風,下了場瓢潑小雨,順便在半天空現出原形,讓無知的凡人們見識了一下。
應澤傲然道:「卿遙的徒孫,本座這是為你考慮,萬一它噴火吐電,可不像噴水這般你能招架得住。趁這兩日無事,我替你帶帶它,就這樣了。」
昭沅依言試著搜刮凝聚全身的法力。
應澤裹在一團小黑雲中在皇宮上空隨意飄蕩。
「使君,使君…」
樂越自然贊同,又念及攻破京城時孫奔的離去,便補充道:「只是,要孫兄願意才行。畢竟和氏與百里氏……」
再拿起一本奏摺,作勢斂眉凝神觀看。
樂越又道:「我現在去祭拜先帝,不知是否方便?」
應澤負手道:「脫鱗換角,法理難以控制,乃必然之事。你體內諸種法術現在都在增長,不知下次是噴火還是吐電。這幾日,你多跟著本座吧。」
為什麼?
樂越這句話本是隨口說出,沒別的意思,見澹臺容月的反應才恍然醒悟,沒來由臉也有些熱,乾笑了兩聲。
不管是對付清玄派、對付太子還是對付安順王,他都沒有像現在這樣一點兒主意也沒有,只能做束手無策的傀儡。
孫奔道:「這個,你應該自豪才對,你的眼光真的很不錯。一眼就看上了那為最有來歷的,孫某於他,的確望塵莫及。」
因融合法器的仙引中,九凌姑母的靈力最強,故而這個魂魄的形體更近似於鳳凰,與九凌的姑母容貌相近,九天玄女為她取名為白芝。
可這句話他沒能說出來,他只說到了只是那裡,便停下了,一把劍插|進他胸膛的正中央。
琳箐這才鬆了口氣:「那你趕緊跟我下去,我有緊急軍情要告訴樂越。」
樂越煩躁的抓抓頭:「你先快點長角換鱗。九凌……我暫時想辦法對付。」
「將軍……」
杜如淵、商景都道不知。
九凌的神色凝斂住:「說來你可能不信,本君有時候會一時間忘了自己是誰,以為我只是一個凡人洛凌之而已。」
樂越道:「所以你就幫助鳳祥帝殺兄奪位,你也篡奪護脈神的位置,」九凌輕嘆道:「欠了債便要還,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
琳箐很想大聲吼,都這樣了,我們還謀個鬼啊。她強忍住憋悶之氣,鬆開握住鞭子的手。
群臣不由得嘆服,所謂人不可貌相。一天前,澹臺修還緊緊抱著安順王的大腿,巴巴地上書建議安順王削藩歸攏兵權,女兒都差點做了偽太子的妃子。現今乾坤一轉,他立刻咻地倒向這邊牆頭。這才是境界。
他與卿遙的影子時常會在他眼前重合。
鳳桐跪在雲上,向九凌拜了一拜,化作紅色的火鳳,向著遠方而去。
樂越也伸出手去,感到兩點涼意滴入手心,很快消失。樂越握起手,心中莫名有點酸痛的感覺。
昭沅肯定的點點頭。
樂越道:「也罷,我還是先回樂慶宮吧。」
孫奔抿著茶點頭:「嗯嗯,奸詐小人可比偽君子強太多了。」
天上的雲已慢慢散開,透進月光。
鳳祥帝奪位之後,覺得平字不好,又改成樂慶宮。
昭沅沉默,樂越不懂,它更不懂。
於是群臣都不說啥了,只剩下比較喜歡撞南牆的欽天監正依然執著地道:「那麼,皇子袍服上紋飾當如何『」太子與皇子的袍服上,都是要綉鳳凰的。場上一時又都靜了,不少臣子袖著手在心中道欽天監既傻又缺心眼,「樂皇子」顯然不懂禮制,才會打馬虎眼,連禮部尚書都不吭聲,你揪著不松偏讓他下不得台,不是給自己來日找不自在么』旁人不好替樂越解困,都等著他作答。樂越道:「本皇子未能及時救駕,先帝駕崩,我內心愧疚無比,因此只要備喪服便可,上面不用任何紋飾。」
我命由我不由天,這句話能否實現。
樂越下意識四下尋找師父和師叔的蹤影,他直覺這件事或許和青山派此代弟子都從樂字輩有關。
然後引來了更多的小後生。
九凌在半空中微笑看著樂越:「你應答得甚好。」
九凌道:「是否因為鳳梧之事,外加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實情,你怨恨本君?」
應澤的眉端跳了跳,https://m.hetubook.com.com一些零星的片段又在心中翻湧起來。
九凌道:「和氏一族背負了太多孽債。靈固村樂氏在那件事之後,遺留了一點血脈未絕。」
樂越向宦官道:「我在樂慶宮住得挺好,就還住那裡吧。」
在場眾人醒來。
竹青子微笑道:「樂越啊,你如今已是皇子,不必對我們行師門禮了。」
樂越嘆氣道:「現在不是做不做皇帝的問題,是怎麼才能不做鳳凰的傀儡皇帝。」
樂越皺眉掃視群臣,這些人他連官位都搞不清楚,更不知道名字,要如何挑選。
還有些摺子,是關於崇德帝的宗廟謚號,皇后尊封太后,太后尊封太皇太后的封號備選。樂越登記后的帝號年號,禮部等衙門曰正在商擬之中,來日就有本呈上。
琳菁跺腳道:「樂越,快砍啊!」
小宦官道,這是今天要閱的摺子,最上的一卷絹書,乃是中書衙門代樂越起草的告天下書,請他過目。
鳳桐跟著慢悠悠道:「你雖然是被君上引導著,接受種種試煉,但事情也全非君上的安排,終究還是你自己走到了今天這一步。眼下的局勢是你親手造就。所有的責任,你也應當擔得起。」
琳箐連忙趕上前,一把抓起它:「你怎麼了?是不是那個卑鄙的鳳君趁我們不在的時候暗算你了?」
九凌悠然道:「應龍殿下似乎忘記了當時的一些事情。仙魔大戰之時,奉天庭之命輔助你的青鳳使就是我族中的一位前輩。我的姑母戀慕他,在斬殺魔族首領貪耆時,青鳳使身殞,姑母痛不欲生。仙魔大戰之後,天庭要將無法斬滅的魔族鎮壓在人界地下,需要一件靈器做鎮封之物,於是姑母自願成為祭煉靈器的仙引。」
鶴機子道:「嗯,定南王的兒子已經告訴我們了。」
到底為什麼?
昭沅扭動一下身體。
正在此時,應澤挾著黑風晃進殿內,向昭沅彈了彈指頭,昭沅口中噴出的水流像關了閥門一樣,嘩的停止。
是你說的,願與澤兄為友,遊歷天下山河。
樂越道:「那就好。」
他看著天空,一時有些出神。
那人答道:「我覺得做凡人就好,做神仙太無趣了。」
樂越乾笑兩聲,垂眼看奏摺。
昭沅沒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找他更瞧見了,他只管把自己的氣息隱藏住,他想獨自獃著,不被任何人打擾。
九凌的身影頓了頓,隨即與它一同前往。
昭沅在他近處停下,聽得九凌問:「今夜,其他幾個都不在皇宮中?」
雪亮的劍光閃現在眼前,應澤體內的戾氣又開始喧囂流竄。
九凌淡淡道:「你若這樣以為也罷。」
九凌道:「教導二字不需用,只道讓他日後多為你分擔朝務便可。」
樂越到:「而後就與我和昭沅在夢中所見的一樣,和氏、百里氏與慕氏的祖先到靈固村中求葯,何老和百里臣盜走了靈芝,導致妖魔出世,靈固村覆亡。白芝用僅剩的力量阻止何老的孫兒出生,被昭沅的父親打得煙消雲散。所以你做了護脈神后,就故意掀起應朝動亂,奪了護脈龍神的位置,以此作為報復。」
樂越抬了抬眼皮:「鳳君現在什麼都比它強許多,就算它將來長成大龍,可能法術謀略仍不是你的對手,但它有一樣強過閣下,就是從來不騙朋友。」
昭沅沉默不語,九凌道:「你這些時日跟著樂越,歷練已經足夠了。斷了你和樂越之間的血契,或者換你的兄長來吧。」
化作一道黑光,嗖的不見,剩下樂越目瞪口呆站在水中。
眾官再請樂越選擇登基前暫時輔政的臣子。樂越選了定南壬暫掌兵權,在群臣意料之中。選擇文臣時,樂越看向杜如淵。
飛先鋒撲扇著翅膀飛在她旁邊,擂著胸口跟她一起嗷嗷的叫。
話問了一半,它自己都覺得愚蠢,立刻收住口。護脈神是要陪在守護之人附近的。昭沅想起,以前的夜晚,它或樂越睡不著覺,總會在外面遇見洛凌之。
孫奔道:「公主你不是豬腦袋,只是一時意氣用事才造成今日的悲劇。誰讓你那時和我賭氣呢?可惜一枚鱗片啊……」
不知怎的,又想起了昔日。
鳳桐神色從容道:「大局已定,一切都在君上的掌握中,鳳桐對君上已沒有什麼作用了,所以想回到山林去,自由自在過幾天清閑日子。」
鳳桐道:「鳳桐不敢。君上所做的一切,都自由謀算。鳳桐明白,家兄的個性太過固執,不像我看得這麼開,因此才有這個結果。我留在凡間多年,實在倦怠了,請君上准我離開。」
九凌總是傾聽不語。因為只有他知道,這個孩子將會成為一個犧牲品,償還他祖先欠下的孽債。
九凌道:「本君當日扮作洛凌之,一半也是讓你在登基之時學習帝王之術的重要一課。做帝王者,沒有朋友。世事不可能如你現在眼中心中所想那樣單純。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你,欺騙你,你所要做的,就是辨別和判斷。」
「將軍…」
太后剛經喪子之痛,立刻將澹臺容月接進宮,安排她與樂越相見,其實並沒有多少撮合之意,主要是為了此事。
原來如此。樂越禁不住問出壓在心中良久的問題:「我們在半路上遇見你重傷的那次……」
它把自己裹在光球內飄回去找樂越,在雲端看見九凌繚繞著七彩光芒的身影向這裏飛來。
飛先鋒蹲在她身邊,輕輕扇動翅膀替她扇風趕走飛蟲。
九凌道:「是村中一個婦人的孩子。據說和氏和百里氏的祖先盜取靈芝逃命時,被這個孩子看見,尾隨出了村子,因此撿了一條性命。」
商景低聲道:「小麒麟,小不忍,則亂大謀。」
樂越訝然,昭沅也掙扎著從微弱的光球中抬起頭。
他說的雲淡風輕,樂越卻想起那隻傻傻的兔精月瑤,還有自己見到重傷的洛凌之時的焦急,以及之後與琳箐杜如淵商景手忙腳亂救治的種種,笑道:「想來鳳君當時一定在心中嘲笑我們這群愚蠢的傻瓜。能夠愉悅到閣下,我們真是不勝榮幸。」
祭拜完畢,回到寢殿,樂越坐在椅子上,看手腕上血契線的位置。昭沅呆在光球內,安靜的漂浮在他身側。
九凌的雙眉斂得更緊:「朋友?你真的將他當朋友,何至於連一條龍脈都捨不得?」
九凌道:「皇帝已死,慕氏父子已敗,如今只剩下你可以坐上這個位置。你一向太過意氣用事,如今該懂得考慮大局了。」
卿遙袖手旁觀,應澤當時沒有在意他不太尋常的神色,還以為卿遙皺起的雙眉是擔憂他犯下的天條。
它只得駕著小雲回樂慶宮去,樂慶宮的上空,九凌七彩流光的身影靜靜矗立。
那人道:「有悲有苦,才有喜有樂。有可牽挂之事,便是一種福氣,能得幾十年,看看世間風光已經甚好。」
昭沅點頭。
樂越的皇子袍服還在趕製,尚衣仿先送了些可以臨時穿戴的衣物過來,樂越沐浴更衣完畢。有宦官在門前跪請入內,手中的漆盤內托著一大疊冊子。
樂越憋悶躁狂,夜晚在床上輾轉難眠,忽然聽見枕邊昭沅低聲道:「樂越,其實你現在還是不想做皇帝吧?」
宮婢宦官上前服侍,定南王派出一隊親兵跟隨,到了樂慶宮前,樂越停下腳步:「能不能讓我們在樂慶宮中清凈自在的休息一會兒?」
琳箐親自前去打探,安順王已得知京城有變,一面派人前去和周厲和談休戰,誘導其先與自己聯手攻打京城,一面徵調西郡與原本自己麾下的兵馬到供城集結。
立刻又有官員道:「此事關係社稷,國不可一日無君,樂皇子即將承繼大統,卻是拖不得的。」
但他知道師父和師叔不會明明白白的告訴他,遲疑片刻,終還是閉口不提。
昭沅與應澤練了半天的法術,應澤體內的氣息十分狂躁,昭沅心中隱隱不安。
澹臺容月垂著頭,輕聲道:「樂王殿下該自稱孤才是。」
樂越心中一瞬間閃過了無數個念頭。
「使君啊,你終於回來了…」
九凌神色複雜的看著樂越,並未再說很么。
九凌道:「你我血契相連,我只期待你成為一個好皇帝。我欺瞞你許久,你一時難以接受,我可m.hetubook.com.com以理解,但你也不必如此和我說話。你可以喊我九凌,若不習慣,仍和之前一樣喊我洛凌之也罷。」
宦官抬起頭怔住,九凌的聲音又在樂越身後響起:「等你換上皇子的袍服,再去祭拜,可能會更好一些。如此詢問宦官,似有不妥。」
昭沅道:「皇太后是讓樂越去凰慈宮見澹臺容月。」
昭沅的身周冒了一圈光,應澤渾身立刻湧出黑氣,與它的金光撞在一起。
滅天覆地在他看來都是區區小事。
錚的一聲,萬箭穿心般的劇痛從手臂處直搗進心中,樂越強忍住已經衝到喉嚨口的慘叫,抽起一邊嘴角笑道:「我猜得果然沒錯,的確砍不斷。」
此時,他或許明白了牽挂二字的含義。
琳箐怔怔的站了片刻,轉過身,輕輕離開。
昭沅不再回答。
所有人都屏住氣,等待回答。
樂越抖抖衣襟:「法力增長是好事,不過你最好還是學會關水。」
結果,他沒有看到卿遙口中描述的悠閑美景,反而看到光禿禿龜裂的土地和灰頭土臉逃荒的凡人。
欠調|教。
杜如淵暫時住在定南王在京城的府邸中,商景和他在一起。昭沅溜了一圈兒,也沒有找見應澤。
樂越道:「多謝太后,就請澹臺丞報今後多多教導我政務了。」
樂越換掉身上的濕衣,確定九凌的確沒有跟在附近,立刻出了樂慶宮去找師父。
樂越把幾本奏摺攤開:「鳳君要不要先閱一閱,在下好繼續遵命辦事?」
九凌俯視腳下,宮殿巍巍,瑞氣流動,遠處萬里山河,一派壯闊氣象,他靜靜矗立良久,向梧桐巷的方向而去。
在聽完那小鳳凰提起青鳳使之後,他不由自主想知道究竟忘記了何事,一旦回憶,就有一股狂躁之意翻湧難耐。
九凌靜靜站了片刻,道:「也罷,便隨你意願吧。」
可是卿遙的徒孫、昭沅和小麒麟幾個他老人家看著都很順眼,不想一旦狂躁難耐,不留神傷及。
樂越驀然變了臉色:「你打算幹什麼?」
還有那相似的聲音。
那件靈器需要金、木、水、火、土五行至高的靈氣練就。九凌的姑母是白鳳凰,精魄陰寒,祭煉土行。九天玄女座下的一位靈芝仙抽取魂魄祭煉土行。加上金行的法器、天池的仙液,用太陽星的真火鍛造三十六晝夜,煉成了一把寶劍。以鳳凰之血畫做鳳形,封存在劍之中。刺劍平時隱於無形,以作靈芝仙的本體為護養。假如魔族破土,則會在緊要關頭斬殺妖魔。
樂越跪在井沿前想,九泉之下,靈固村樂氏的鬼魂們真的能夠寬恕和氏的罪過么?
一個一個,歪瓜裂棗一樣,兵器使得稀爛,仙法更是一塌糊塗,除了叫陣的時候聲音響亮,一無是處。幾道雷一劈就橫著躺下了,三招都吃不住。
可他只能想,做不到。
彷彿證實他這段話一樣,咣當一聲,樂越手中的匕首落地。他猛地抬起頭,直視九凌:「血契之線如此重要,你卻放心讓我砍,是不是因為琳菁的匕首根本砍不斷?」
他和卿遙到鎮中打探,得知這裏已經有快一年沒有下過雨,莊稼顆粒無收,井水乾涸,清玄派幫忙施法求雨也沒結果。應澤在街上隨便溜達,瞧見一群人正在拆一座神祠,把裏面木雕的神像拖出來燒掉。應澤跺過去看熱鬧,只見熊熊的火苗中一顆正在烤焦的木雕龍頭。
九凌的目光掃過桌案上的奏摺,再看了一眼他肩膀上的昭沅,接著溫聲道:「你的師父與師叔正在定南王處。慕禎和清玄派中人暫時已被關押,我方才去看了看。」
一把扯過昭沅,裝進自己袖中。
樂越仍沒能從剛才莫名的情緒中完全恢復,勉強集中精神道:「後宮這麼大,就算她們全部留下,也絕對夠住。」
他曾告訴過卿遙。
九凌停步側回身。
結果,剛喝了兩壇清玄派私藏的好酒,一覺還沒睡醒。幾個天庭派來的後生小神仙,帶著一群更弱的小天兵,將他團團圍住,拉開一個陣勢,說他犯了天條,要拿他回去。
次日,琳箐踏著霞光趕回皇宮內,遠遠看到昭沅懨懨的趴在樂慶宮的雲端。
昭沅打了個嗝,獃獃的看濕淋淋的樂越和滿地的積水。
這些稀里嘩啦的小後生讓他很心痛,很為天庭的將來擔憂。
他引導著昭沅的法力,壓制住不受控制蠢蠢欲動的狂意。
樂越張了張嘴,很想問問師父,當日趕他離開師門,是否是故意的。師父到底是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還是的確不知。
昭沅用來包裹自己的光芒下意識的亮了些:「不錯。」
澹臺修舉薦了幾個官員作為樂越學習禮儀學問的輔助,昭沅被應澤帶走尚未回來。
她眼睜睜看著,樂越的手抓住了澹臺容月的手,又立刻放開,他們的臉,都紅了。
九凌凝神細察:「為何本君沒有察覺。是整個皇宮都有,還是只有樂慶宮?」
那廂九凌在繼續講述。
琳箐僵硬的笑了笑:「原來是這樣啊……可是軍情真的有點緊急。我去看看樂越快回來了沒有。」
這是九凌選定的。
他沒吃過豬肉,但看過豬跑,戲文話本中的皇上每遇到大事時,常用「容后再議」四個宇來拖,挺好用的。
讓周圍服侍的人都先退下。又拿著一本摺子顛來倒去看了看,抓起筆道,「這要怎麼批?在什麼地方寫字?」
應澤在雲上翻了個身,給累趴下的昭沅添了點靈力。
「澤兄……」
應澤的黑氣無限強大,好像一個無敵深淵一樣,要把它的法力吸收吞噬。昭沅咬著牙堅持,聚攏多些,再釋放多些,對抗之力大些……它渾身大汗淋漓。
風拂動樹葉,很溫和,但琳箐能感覺到,風中有不尋常的氣息,那是戰爭即將來到的味道。
樂越總算明白鳳神一族厲害在何處了。那就是,從鳳君到手下的小鳳凰們,各個都以為自己站在天理的一邊。佔了天理就能為所欲為。
小宦官已經殷勤的擺好御筆,磨罷硃砂,待他批閱。
「啊——氣死我,氣死我,氣死我了!!!!!」琳箐跺著腳,仰天大喊。
九凌終於輕嘆一聲,溫和道:「樂越,本君做你的護脈神,哪裡比不過那條小龍?」
隱雲子在一旁呵呵笑道:「正是,那個看見書本就打瞌睡的毛病,第一要改。」
當年老子叱吒風雲三界縱橫的時候,你們還都是一把灰一股煙不知道在哪裡,現在居然在老子面前談天條?
樂越回到樂慶宮,昭沅、琳箐、杜如淵、商景、應澤都在殿內,九凌並未出現。
她正要衝進永樂宮,昭沅的話止住了她的雙腿:「樂越不在樂慶宮中,他去凰慈宮了。」
這名謀士向周厲進言道:「京城傳來飛鴿快報,慕延的老窩已被端了,大事去矣,他自知末日將近,這才要和王爺和談,分明是已經走投無路。如果不趁這個機會除之,來日必成大患。王爺殺了慕延,更可以以此為名,進京請賞。要做皇位的那個毛孩子只是杜獻的一個傀儡,王爺除掉他輕而易舉,到時不費多少力氣,天下就到手了。」
她嫉妒澹臺容月什麼都不做就可以和樂越這麼親密。
伸手向欄外,「下雨了?」
樂越敷衍地點頭,舉起手中的奏摺:「受益匪淺,我這不是正在努力么?」
樂越不解師父的用意,一頭霧水的回答道:「自然都不容易,不管什麼來歷,都要除暴安良,為民請命。」
但此處至少可以證明,何老將這件事情告訴了那個本不該出生的孫子。孫子又告訴了自己的兒子——應朝的開國皇帝和恩。
杜如淵道:「樂皇子,你和幾位道長慢慢敘舊,我等先告退了。」
樂越目送他離開,陽光下漸漸遠去的那襲藍衫,似乎還是洛凌之。昭沅竟然覺得九凌的背影有一絲傷感。
樂越請師父和師叔去樂慶宮住,四位老人家執意不肯,道,留在宮中不大好,不如暫住在京城的道觀中方便。
昭沅道:「整個皇宮都有,樂慶宮這裏,好像濃重些,還有……」它看著樂慶宮的宮院,突然想到了什麼,急忙撲向後殿。
這話她直接和樂越說,不如經澹臺容月之口轉述合適。
昭沅老實回答:「我察覺皇宮中的氣和圖書息有些不尋常,所以出來看看。」
太后顫巍巍道:「哀家為樂皇子舉薦一人,澹臺修居丞相位數載,兢兢業業,忠心耿耿,實為良臣。」
昭沅點點頭,不由得問:「你為什麼會在……」
鶴機子眯起眼:「一切自有解決之道。」
九凌溫聲道:「任用臣下,均衡之道,也是一門學問。」
九凌輕輕一笑,從容地揮了揮衣袖。
昭沅撓撓樂越,樂越翻個身,繼續酣睡。昭沅搜刮全身的法力,罩住樂越,鑽出床帳,閃到殿外。
他永遠記得。那時,卿遙有事要回師門,邀請他一同去看少青山的風光。
從離開師門到今天,苦吃過,風浪見過,仗也打過,他始終以為路是靠自己的腳走出來的,命運握在自己手中。
九凌道:「那次慕禎的確出手傷我,我知道你們要從那裡經過,所以故意讓他傷到。」
樂越緊攥拳頭,剛想反駁,杜如淵出聲道:「越兄,他說得不錯。應朝眼下除了你之外,已經設有可以繼承皇位的人,如果你不做皇帝,應朝就會至此終結,各方勢力為了建立新朝,必定要有一場延續數年的戰亂,禍及天下。」
樂越皺眉,據他和昭沅在夢中所見,白芝雖然有鳳形,但不算是鳳凰,更像擁有鳳凰神力的某種器靈。眼前的鳳君九凌卻是如假包換閃閃發光的大鳳凰。
樂越看著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笑顏,冷冷道:「鳳君不怕我做皇帝之後,砸了鳳族祭壇,改服易幟,重尊龍神,」九凌含笑道:「真是孩子氣,本君選中了你,你做了皇帝,于本君來說已是完成了護脈神的司職。護脈神享受的乃是世間凡人發自內心的敬拜。祭壇或圖騰供奉之類,我其實不太執著。」
那時他與那人云游到一處山脈,就像現在這樣躺在山頂看山澗浮雲。
欽天監監正退下。
澹臺修叩首。
它的角和鱗片掉落後,本來感到渾身空蕩蕩的,法力全無,但搜尋運轉之後,卻從經脈中一絲絲的冒出來,龍珠龍脈處也有灼熱的感覺,昭沅試著把法力在龍珠處聚攏,再化作攻擊之力,逼出體外。
九凌詫異。後宮嬪妃中本不應該出現這種人的,他立刻報奏天庭,查那女子的來歷,卻不想竟查出了靈固村之事,由此追溯到上古。
應澤對著他們奔逸的背影語重心長的叮囑:「回去告訴你們現在管事的,好好教教你們。」
昭沅頓了頓:「我會幫到你。」
靈劍集合天地靈氣淬鍊,出爐時,便誕生了自己的魂魄。
樂越苦著臉道:「師叔,你知道的,我哪是做皇帝的料。只是……」他離開師門之後經歷了太多,一時竟不知從何說起。
太后與皇后將加封為太皇太后和太后,可和韶的其餘妃嬪尚且不知如何安置。
「本君當時,十分猶豫不決,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在那一瞬間之後,他斬釘截鐵道:「好,我做。」
是卿遙的劍。
辰尚很喜歡和熙,大概龍族都欣賞這類的少年吧。辰尚總是說,如果和熙繼位,應朝將會出現另一番嶄新繁榮的氣象。
想來九凌仍是以洛凌之的身份去的,樂越道:「難道重華老兒和清玄派的人都不知道你的身份?」
琳箐一向看不起「嫉妒」這兩個字,她認為,當你嫉妒了,就等於承認自己不如對方。可是現在,她心裏有股壓抑不住的煩躁。她……嫉妒了。
琳箐抓起水杯,咕咚咕咚灌了兩口,一拍石案坐下:「其實,我到你這裏來,就是為了懲罰自己,聽你挖苦我,我的心裏能好受些。」
再敲了敲昭沅,轉身離開。
九凌注視著樂越的目光模糊起來,唇邊的笑意帶了一絲感慨。
九凌溫和地望著他:「你若不喜歡我,或是覺得我不配做你的護脈神,可以試試砍斷血契之線。」
宦官再領命。
以及……
樂越看著她走出門去,茫然地問:「琳箐到底怎麼了?」
琳箐急急踏雲向凰慈宮飛去,遠遠地,她已看到樂越與澹臺容月在後院的小亭中相對而坐。
周厲到底算有幾分心計,道:「可京城已被杜獻佔了,他也不好對付。」
昭沅嗯了一聲縮回身,應澤的一隻眼睜開一條縫:「你很憋悶?」
欽天監監正再度高聲問:「請問樂皇子,假如你承繼帝位,是否會改祭禮,換服色,易皇旗?」
樂慶宮本名樂意宮,在某代因與一位皇子的名諱相同,更名為樂平宮。
樂越正打算請杜如淵來幫忙。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入耳,一個人走進殿內。
所插之處是應龍的心所在的地方,也是唯一能傷到應龍的命門。
小麒麟需要冷靜一下。
「樂越,每次見到你,總讓我想起一個人,到底是血脈相連,你真的很像他。」
樂越不禁想到,在夢境中,白芝化為長劍的時候,那聲低低的長吟。
澹臺丞相道:「先帝駕崩,喪儀未舉,樂皇子若欲先盡孝道,可先居皇子位,領國事,擇臣下暫為輔助,再承大統。」
次日,樂越正是進銜樂王,著孝服前去祭拜崇德帝和韶。
山的四面八方和頭頂上空出現無數的天兵,將他密密圍住,應澤的意識漸漸失去。
九凌微微皺眉:「不尋常?你確定?」
安穩無事地過了三百來年後,後宮之中,突然來了一個可以看見護脈神的女子。
她嫉妒地拚命想找澹臺容月與樂越不相配的地方,就是找不到。
水越流越多,昭沅怎麼也止不住,樂越想抓住它到外面去,手剛碰到它的身體,就被水流彈開,跌坐到水中,殿中的水漸漸漲到了半寸、一寸、沒過台階,向外流去……
百宦跪拜,山呼海蹈。樂越站在玉階上向下望,內心只有一片茫然。
九凌微微搖首:「這就無從查證了。我也是無意中得知這個村子的事情。因為和暢的母親就是靈固村後人的血脈。」
殿門剛合上,樂越立刻撲上前:「師父,師弟他們怎麼樣?有沒有被重華子老兒……」
自從進了皇宮之後,應澤的心緒就莫名的紛亂,有些影像會突然浮現在眼前,搞得他很憂鬱。這些影像應該屬於他被定在雲蹤山下前遺忘的過去,想拼起來,又缺了什麼。
應澤枕著手臂道:「你的法力絕對傷不到本座,所以傾力使出,試著壓制本座的氣。」
樂越卻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住了口,道:「那就這麼辦吧。小月亮,這種事情,你比我懂得多,以後要你多多幫忙。」
天黑的時候,琳箐黯然的路過他的身邊。應澤一眼就看出,小麒麟受了情傷,但他老人家沒有吭聲。他只是沉默的目送琳箐飄向附近寂寞的山林。
樂越翻看了一陣,眼有點花,太陽穴一跳一跳的。
而今他卻知道了,他不是英雄大戲的主角,而是備選的棋子,自始至終都是被人捏著一步步在棋盤上走動,任憑擺布,渾然無知。
鶴機子含笑看他:「不再事事都掛在嘴上,要放在心中揣摩,這樣甚好。」
殿外的宮人聽到動靜趕來,只見到有水流從樂皇子的肩膀上噴下,淌到地上,漸漸殿中汪起水。宮人們大駭,假裝喊人,一溜煙的跑了。
樂越揪住它:「誰說你幫不上,你幫了我很多!說起來,是你先讓我幫你找皇帝,又讓我做皇帝,我才到了今天這一步。你要對我負責。」
琳箐嗯了一聲,道:「那你為什麼留在京城不走?我還以為你那天就離開了哩,你不是說不會幫和家的人嗎?」
琳箐詫異地道:「樂越去皇太後宮里做什麼?你為什麼不和他一起去?」
樂越壓制住丹田中翻湧的氣息:「呵呵,現在提這種事還太早吧,閣下容我再考慮考慮?我正在努力學做皇帝,等……等學的差不多了再說。」
昭沅探身往下看。應澤閉著眼道:「你放心,那隻小鳳凰比你厲害得多,樂少年萬無一失的。」
在應朝太祖開國之後,九凌受封護脈鳳神,奉天庭詔命,率領數名護脈鳳族,同輔助辰尚。
孫奔抱起雙臂:「安順王子是暫時被困在澩城,他得知消息,必定會殺回京城。此時願意追隨他的兵馬不在少數。真正的大戰才要開始,我怎麼捨得走?」
來人竟是「洛凌之」。
他穿著淡藍的長衫,已然是平常打扮,和*圖*書樂越在一瞬間有些恍惚。
九凌沒有再讓他改變稱謂,只道:「我本以為,做洛凌之可以與你親近些,是我弄巧成拙了,反倒讓你更加不舒服。」
杜如淵告知了樂越不少禮儀,樂越回到樂慶宮時,發現桌上又新堆了一摞奏摺,有些頭大。
鳳桐躬身:「君上,我是來辭行的。」
九凌緩緩搖頭:「不是。你像他的兄長,太子和熙」和熙與樂越的模樣並不像,但都有同樣清澈的眼神,同樣開朗的笑容,同樣的豪爽,同樣的容易情緒外露,不懂韜光養晦。與他那個擅長權謀的母親一點都不一樣。
神仙愛上凡人絕對沒有好下場。這條真理只能讓後生小輩們自己慢慢領悟。
他向那人道:「我教你強一些的駕雲術吧,能到達天庭,你便可以升仙了。」
九凌的姑母在遠古時被祭煉一事乃天庭機密,生在千萬年後的他只知道有位姑母早夭,對實情一無所知。
樂越也很沉默。
澹臺容月道:「太後娘娘的意思,可能是搬出去大家都更方便一些。服侍的還是身邊用慣的舊宮人,用度也寬裕的話,可能真的會比留在宮中更舒服。你的顧慮,也不必太重,自古一朝天子,一朝……」
琳箐先找到杜如淵,讓他把這個消息告訴定南王,自己趕到宮中通知樂越。
應澤心中十分不屑,他天生就是神,對這些想要修鍊成仙的碌碌凡人總有些看不上。但他還是和卿遙一同前去了,配合卿遙御劍的速度,到了那日傍晚,才到了少卿山腳下的某個小鎮。
太后、皇后與眾妃嬪慟哭不止。
樂越道:「應澤殿下……」
九凌道:「也罷,既然你不喜歡,令師門的事情,我不再提。我今日來,實際是為了另一件事——你即將繼承皇位,后位亦該定下。澹臺修家的女兒,我記得你很喜歡她。」
和其餘人一起退出大殿。
九凌好脾氣地道:「你不做皇帝,這條小龍怎麼辦々它與本君現在都和你連著血契之線。你不做,損失最大的可不是我。」
昭沅挺起身體:「為什麼?」
他想告訴卿遙,他只是突然發現,做凡人真的很不錯。他不介意在這個凡間一直待下去,和某個人一起遊歷各處,共飲同行。
琳箐立刻笑道:「沒有啊,不過這兩天來回跑,我是有些疲倦了。」
澹臺容月道:「照規矩,先帝殯天後,後宮的妃嬪宮人們,多數是要發放的。只是太後娘娘體恤她們的不易,又不像你為難,才做下這番安排。」
九凌道:「你暫時回梧桐巷吧。」
九凌道:「你今日祭拜和韶時,禮儀舉止,幾乎沒什麼差錯。實在很好。」
樂越疑惑不解:「師父是要告訴我,皇帝也能做到大俠的境界?可是昭沅和洛凌之……」
澹臺容月道:「有件事情,太后讓我和你說一下。現在後宮中的諸多人,留在宮內有些尷尬。先帝曾在京城附近建了一座行宮,太后想和皇後娘娘還有先帝的妃嬪們搬到那裡去,挑一些原本跟在身邊的舊宮人跟隨。每月用度不會花費太多。」
九凌看著它,一甩衣袖:「也罷,本君的仙力絕對壓得住你,不至於有什麼大差錯。你真的心口如一,為朋友捨棄龍脈,並不算什麼大事。」
它看得出來,九凌的確對樂挺不錯的。
樂越不及細想,九凌接著道:「應該說,應朝的動亂就是從和暢的母親開始的。本君在見到她之前,並不知道這些秘密。」
九凌直直的站在那裡,仍不走。
九凌淡淡道:「本君若想傷你,不至於等到今日。你父辰尚與我平輩論交,算起來,我還是你的叔伯。辰尚這些年越來越糊塗了,我本以為,他會派你的兄長來。結果來的竟是一條不足百歲,需要脫鱗換角的幼龍……」
昭沅有氣無力的回答,沒有,只是因為它鍛煉法力太多,導致此刻全身無力。
樂越氣堵得胸口將要炸裂。
九凌道:「她很適合做你的皇后,難道你不想娶她?」
樂越在說:「小月亮,這次我能夠從牢里出來,你幫的忙最大,讓你受了很多委屈,對不住了。」
昭沅道:「樂越是我的朋友。」
九凌淡淡道:「你又為何不睡,半夜到外面來?」
那女子因為生了皇子,在後言之中被太子的母親算計,屢屢遭受欺辱,便流淚向他祈求道:「我不求仙君能助我得恩寵做皇后,但求不要讓我皇兒和我一樣被欺,請仙君保他一世平安富貴,拿我今生來世所有的福壽換都可以。」
昭沅下意識地頓了頓,九凌收起雙翼,幻化成人形:「你的法力還未恢復?」
和恩登上帝位后,將故鄉善安定為新都,在靈固村的舊址上修建了宮院,並依照當日神祠的模樣蓋了後院,在殿中立了一圈假的井沿祭拜。
昭沅拍著雲彩四處尋找琳箐,卻不見她的蹤影。也許琳箐散心去了,昭沅想。它察覺到琳箐白天時很不開心,猜測她可能在凰慈宮看到了樂越與澹臺容月之間的什麼。
諸事議畢,乾坤已定。
樂越回到樂慶宮中,即可命人取來香爐香束和供果,到了後院的廂房內,焚香祭拜。他向後殿中的井沿恭恭敬敬的敬了三根香,看著香灰隨著金紅色火星的下移逐漸變長、變彎,最後落下。
樂越一天之前還是囚犯,這個皇子不過是眾臣叫的,沒有正式拜宗廟,加封號。澹臺修這樣說,一來是替樂越解圍,二來也是為他登基鋪路。
青鳳使身殞。
幾百年了,他就想問卿遙這句話。
也不過就是這麼比芝麻還小的一點點事情,他做完之後,立刻丟在腦後,與卿遙一同去清玄派了。
飛先鋒捶打胸脯附和:「嗷嗷嗷~~」
眾官開始籌備崇德帝的喪儀與樂越的登基儀式,有內府宦官前來叩問樂越:「先帝已停靈瀾瑞閣。風乾宮還沒有修整,東宮已損,殿下今日暫駕何處?」
值夜的宦官們安安靜靜的守著,護衛們在樂慶宮的圍牆外輪流巡視。昭沅爬著運升到半空。皇宮看起來並沒有什麼不尋常,無形的陰鬱之氣扎進它的皮膚,游入它的血管,像當日在少青山頂一樣讓它煩躁難當,腹中的龍珠散發出一陣陣的熱力,抵禦著這股狂亂,使它稍微鎮定平靜下來。
一心痛,一擔憂,心情便開始有一點點陰鬱,力道不免稍微重了那麼一點點吧,小後生們不中用的躺下了一片。
宦官叩首領命。
隱身在他身後的九凌又淡淡道:「祟德帝駕崩,你將為新帝,鳳乾宮耍打掃修繕,準備迎接新帝。」
九凌道:「不必了,看來我說太多,只會讓你對我更加厭惡。兵馬之事,杜獻足以輔助你,杜如淵暫時不宜受過高官職,他年紀尚輕,有些事情欠缺歷練。你可以選擇朝中的幾位學問高但不會掌大權的文官做你的老師,政務與禮儀之事,不久便可上手。」
龍無能,不會下雨這話讓應澤覺得龍族的面子有些蒙羞。他要讓凡人看看,龍神的威力到底有多高。
樂越嘆了口氣:「咱們現在不能失去理智。之前我們是被安順王關在小牢房裡,現在則是進了一間大牢房。這間牢房才是真正厲害,想逃出去,一定要沉得住氣!」
它覺得跟去那裡不太合適。就留下練練法術。
應澤的神色微微變了變,繼而繼續面色冷漠地負手立在雲端。
樂越放下奏摺,肅起神色道:「我師父師叔和師弟們都過慣了窮日子,回青山派可能過得更好些,就不勞鳳君費心了。」
樂越先展開那捲絹書,滿篇文縐縐的辭令,引經據典,看得他有點頭暈,裏面有不少生僻字他不認識。來回讀了幾遍,才勉強讀通其義。大概就是陳述本朝近年來的種種弊端,逆黨慕氏父子專權禍國,朝野動亂,天下不安。幸有樂皇子,生於民間,上承天命,得賢臣輔助,終於撥亂反正,匡肅朝綱。安社稷,撫民生。
定南王暫掌皇宮禁衛。樂越匆匆到了五鳳樓側的武德殿,一眼便看到了鶴機子、三位師叔與定南王、杜如淵在殿內敘話。
「樂越,你猜的不錯,白芝的確與本君有些關係。她算是我的姑母。」
「這點小錯,在天庭不算什麼,按照調|教後輩的規矩,我出手再重些都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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