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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公案

作者:大風刮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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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肆 古井姥姥 第七章

卷肆 古井姥姥

第七章

張屏道:「不是,僅好奇而已。聽老丈言語,應知究竟。可否詳細告知?」
薛沐霖在蘭珏耳邊低聲道:「這群番子,讓他三分,真以為天朝當他們是回事了。」
做生意,老是賠,到京城請大師算過,說命犯流年。前年三月初一來給姥姥上香,做六日清醮,燒了三十三對開光童子。當晚就夢見一群白胖童子手捧元寶在一片空地上蹦蹦跳跳。沒兩日便接了個官衙的活計,工部巡查河岸尚書大人行轅須用的步障,庫里囤的布頓出了許多,自此常給官府供貨。
蘭珏道:「內醫院醫官過一時來為王子懸絲診脈,無需王子面見。」
「那先生看了說,棺材首尾刻得幾個紋路是字,棺材頭上的字是遇者開,棺材尾的字是見者拜,得把這個棺打開。」
張屏見柜上有幾個彩繪葫蘆,別處沒有,便拿起來看:「此價幾文?」
老叟替他斟上熱茶,道:「公子只一個人出遊?」
張屏撿了一條平坦直路,往那村中行去,正打量路邊人家,遙遙見前方一桿旗簾,寫著個茶字,棚下唯獨一個老叟坐在茶爐旁搖扇。
老叟笑道:「恰有剛沏好的,三文一碗,公子請裏面坐。」
溫木里便硬聲道:「殿下已幾天,沒吃飯了,不知道他的身體,還撐不撐得住。」
老叟道:「紅的,彎彎曲曲,和棺材上的字一樣。那先生說是丹砂寫的。這位姥姥本是天上神仙,托胎凡世,遺仙蛻于地下。這回是跟焦二有緣,由他挖出,好讓世人瞻仰供奉。」
老者道:「早上還沒開張,算十文一個給你罷。」張屏摸出十文錢,又挑揀了一番葫蘆,拿了個寫著順字的,老者笑道:「客人想是路經此地的,趕路的喜此彩頭。」
都是兒子,想要個閨女,十五燒了斗香,晚上便做了個夢,夢見天上月亮,又大又圓。沒過多久,就確定有了,兩三歲便會幫娘做針線和_圖_書,又俊又伶俐。
村裡便先找幾個法師念了念經,擇一吉日吉時,將石棺打開。石棺裏面躺著一個老婦,鬚髮銀白,膚如少女,面容若生。身穿緞襖羅裙,手腕上戴著玉鐲金釧,滿頭珠翠。
張屏道:「焦二自己將這石棺從井中拉出的?」
殿外側廂,還有開光的棗核鏈子手串賣,兩個禮字牌可換一個手串。
焦二有了住的地方,十分欣喜,扎茅草將屋頂修了,那屋后本有口枯井,焦二想把井再挖開,好吃水。
蘭珏道:「精膳司會再擇廚師為王子另備菜肴,菜單明日議好,本部院取來與諸位探討。」
張屏問:「為何是山上?」
永宣帝重責玳王,便意味著,不會因此事,在其他方面多做讓步。但這群番子仍不知機,還自以為佔了上風,一味賣乖。
老叟道:「有,原先都給封上了,也建了個小廟。往年獻一對童男的時候,就是從那個小廟啟程,再送到山上。不知道謝大人又打算建什麼,說要拆開,重新挖個井,還沒動工呢,他遭殃了,也擱置了。公子可以去看看讓你瞧不,外人瞧好像得交十二文錢。」呵呵又笑了兩聲。
蘭珏末了道:「禮部亦會修書向可汗致歉。請王子安心靜養。心緒須慢慢平復。」
老者睜眼笑道:「客人,這裏還沒和衙門通上,不能拿此牌換,請去隔壁。」
張屏下得山後,取出在城中書坊買的縣境圖,翻看了位置,再向南行去,縱馬行了十余里,見村落田地,向一牧童打聽,乃是慈壽村地界。
蘭珏與薛沐霖再去寶華宮,察布察里克王子仍是不見,隨行使臣亦是拿搪了半晌,方才搖搖擺擺出來。
張屏頓覺是意外之喜,到那茶棚前下馬:「老丈,一碗茶。」
張屏道:「晚輩不擅文章,只是好奇。」
張屏踏進廟中,正前院又一尊大銅香鼎,一堆人搶著插香叩https://m.hetubook.com.com拜。正殿名曰福壽殿,一名細眉善目,笑容慈和的老婦塑像端坐殿上,頭戴太真寶冠,足踏如意舄,紫袿褐裙,裹著香客供奉的紅緞福字紋披風,左右各一童子,左捧鯉魚,右捧如意。
老者打量張屏,呵呵一笑:「客人莫非京城來的文士,欲將此事寫作戲文?真有此打算,可去問問那邊縣衙禮房的官爺,題寫本縣風俗的詩詞文章,寫得好的,特別是京城來的,以往縣裡都給筆潤,但知縣大人倒霉被貶了,不知此事還做不做數。」
張屏道:「想那井本該甚大,不然石棺怎能浮出?即便豎著……」抬手比劃了一下。
張屏點頭,又道:「聽聞此處靈驗,方才敬香。拜讀那邊石壁,亦十分感嘆。姥姥的石柩,竟浮顯於水面。石浮於水,果然神跡!」
他一不笑了,老叟又覺得他很誠懇,便再接著道:「福壽村吧,以前也不叫福壽村,叫大碗村,那裡以前凹些,地勢跟個碗似的。中間有一陣,因為井裡挖出來的那個姥姥,改名叫古井村。謝大人上任后,整治這整治那,山頭香火旺了,就跟著改慈壽村了。一般的小年輕,都不知道它最早的舊名。公子去那裡作甚?燒香拜姥姥,去廟裡就成。」
張屏便走到那鋪前,摸出一個禮字牌:「老丈,換一束香。」
連生了六個閨女,喝下一碗靈露之後,沒出兩個月,就有了,生下來是個小子。
……
「看著跟活人睡著一樣,誰都不敢亂動。棺材蓋上還寫著幾句詩,說本是神仙什麼的,下凡歷劫,更神的是,連焦二挖出這個棺材的事都寫了。村裡活過一百多歲的,都說沒聽說過這樣的事。」
「焦二嚇得不輕,去跟村裡說,讓村裡拿主意。」
老叟又眯了眯眼,打量張屏一下,方才道:「公子問這廟來歷,算問對了人,這個縣裡,比老叟漢所m.hetubook•com.com知還多的,應是沒有了。對了,老漢敝姓郭。」
可汗已不大中了,所謂致書可汗,其實就是致書大王子都爾古都。
待幾個使臣坐定,蘭珏與薛沐霖不溫不火地說了幾句慰問之辭。
老叟嘿了一聲:「什麼漂上來的,那都是知縣大人請京里的文士後來潤色的。石頭哪可能漂,其實就是挖出來的。」眯眼看向張屏,「公子該不會是京里來寫傳奇戲文的吧。」
焦二娶的媳婦娘家也沒什麼錢,丈人丈母娘均都過世,無房無地,身體殘缺,又不能到城裡做工。村長可憐他,便將村學名下的幾畝地著他耕種,給他些錢。焦二娘子去城裡做零工,過了幾年,攢了些錢。村頭野樹林旁有兩三間破屋,無主亦無人住,被官府收歸,村長就向縣裡說情,請縣裡將這幾間屋賣給焦二容身。
老叟呵呵道:「我們大葫蘆村名土吧,不如慈壽村有彩頭?其實知縣大人擬把我們村改成福祿村來著,這不還沒商議妥,他就倒霉了么。京城裡玩的葫蘆多是這裏供的,養蛐蛐最好。所以就叫大葫蘆村,別看糙,一聽就知道。」
他在道觀中長大,知道些風水門道。墓葬的一大禁忌,就是葬在孤獨山頭。
神台兩側垂著的錦幡上綉著蓮子紅棗。
張屏道:「字是大是小?何等字體?墨寫還是刻成?」
張屏一揖:「望老丈詳加指教。」
使臣之首溫木里算是塔赤使團中較精明較了解天朝行事的,見蘭珏和薛沐霖一副徐徐然的態度,又聽到這一句,頓感內涵豐富。
蘭珏含笑立著,在牙縫中道:「蠻夷者,未經教化,怎懂一個禮字。」
張屏點頭:「是。」
姑娘十九了,還沒嫁出去,上京城的月老祠求了都不管用,來給姥姥敬香,磕完頭,出了大殿,碰見一個年歲相仿富富態態的婦人,一看就覺得很親切,跟上輩子認得一樣。便上前問,你是和-圖-書哪裡來的,來做什麼。那女子說,是來幫兒子求姻緣的,不知道為啥,兒子說的媒,女方家都不滿意。你來做什麼的?答,我來給我家姑娘求姻緣的。再一對生辰八字,恰好合適!立刻就定下,過禮擇日成親了。親家家裡在京城有店面,姑爺老實,姑娘文靜,簡直天作之合。
張屏牽著馬,默默地下了山。
大碗村又再擇一黃道吉日,請法師做法事,將姥姥送到山上入葬。
張屏道:「剛從姥姥廟燒香過來,想再去慈壽村看看。」
張屏拱手:「老丈莫怪,兩村之名,皆頗有趣。」
張屏便笑了一下,他長得是一張不喜笑的臉,這一笑,那老叟頓覺突兀,道:「公子笑甚?」
姥姥廟正名叫慈壽觀,殿閣富麗,亦像建完沒幾年。
焦二是續弦生的,待其父死後,他哥嫂將他告上縣裡,說他生時,其父已年過花甲,可能不是親生,長得也不像焦家人,說不定就是他娘和路過的馬販子私通懷的。拿這個借口把他趕出家門,一分錢也不給他。
老者搖頭:「當然不是,他當時就挖出了一個棺材頭,村裡讓幾個勞力一起挖,才把拿棺材整個抬出來。焦二嚇著了,想讓村裡抬走,但大碗村幾個大姓看這棺材厲害,都不敢讓放自家祠堂里。大碗村有個姚老拐,懂些門道,說最好別挪動,還是擱在原地。我當時跟著去看了,就在焦二家門前搭了個棚子,把棺材放在那裡。鬧得可大,我們葫蘆村有不少人也來看。」
老叟道:「那公子走多了,再倒回去行幾里,便是慈壽村,這裡是大葫蘆村。」
張屏轉上官道,又行了數里,再見著屋舍簇簇,炊煙裊裊,已到了慈壽村臨近村落的地界。
張屏道:「想去看看浮出姥姥神跡靈棺的井可還在否。」
張屏在廟裡踱了一圈,又到了廟外,見賣香貢的小房中,有一個未標禮字花色的小門臉,東西也比旁邊的少些,一和*圖*書個老者坐在裏面袖手打瞌睡。
石棺通體玄色,夾著一絲一絲雲絮一樣的紋路,不知道到底是什麼石頭。就著那雲一樣的石紋,還雕刻著殿閣、仙鶴等等。
老者笑道:「石壁所書,是知縣大人請人寫的,千真萬確,乃井中所出。我老兒神廟前不能誑語。」
「老漢這麼說,並非託大。我外祖家是大碗村的,跟焦家是舊鄰。焦老二把那棺材挖出來的時候,我就在跟前看來著。說來是同光年間的事了。那時老漢還是個小後生。焦家當年在村裡算個大戶,焦二生來就是個瘸子,干不動力氣活,只有個哥哥。」
老者道:「那客官可以多打聽打聽,關於此廟的靈驗,多得是,不然香火也不會這麼盛了。連去京城做買賣的,路過此處都得來上柱香。」
張屏進棚,在小桌旁坐下。
童子像碗中水已分發完畢,又九聲鐘響,眾人涌往廟中。張屏待那幾個衙役和道士走開,走到童子像近前看看,應與山腳下的石像一樣,是這四五年間所鑄,童子的雙足、肚子、耳垂都被摸得錚亮。
「誰知道,怎麼往下挖,那井都不出水,再挖著挖著,挖出了一口石棺。」
張屏揣著葫蘆又在山頂繞了一圈,湊近香客,便能聽到一些靈驗事迹——
老叟道:「姥姥自己選的。」
張屏說他不是寫傳奇或戲本的,老者並不太信,所以特意將姓氏報上,萬一張屏真將此事寫成,說不定就會在文中道,某年某月某日,錄鄉叟郭翁所言云雲,也算跟著揚揚名。
蘭珏回味著臨走之前溫木里的神情,心道大概用不多久,王子便能走向痊癒了。
兩人便告辭而去。
薛沐霖接著道:「悲慮過度,則傷脾胃,貿然進食,亦恐不妥。緩緩為之。」
另一位使臣紅著眼睛道:「若王子他,撐不到明日……」
大碗村的村長把這事報給鄉里,鄉里也來了人,覺得棺有些神道,又從縣裡請了個先生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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