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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王笑著皺眉：「淘氣，孤一向最正經不過。」又轉目看向蘭珏，「蘭侍郎休要聽啟緋胡言。小王可不是個亂七八糟的人。」

蘭珏躬身：「臣正休省中，途經罷了。怎敢評斷。此乃王爺的家事，臣一介外臣，更無資格言語。」

蘭珏不由在心裏讚歎，不愧是太傅之子，看年紀，也快進朝廷了。來日前程定不可限量。

這時懷王又看向了蘭珏：「說起詩畫，蘭侍郎才是行家。字更是本朝一絕，小王從未得你墨寶，甚憾之，得閑可能向你討教一二？」

懷王道：「蘭侍郎還是太客氣了。」示意他回座，就此把話引到詩文丹青上。

懷王淡淡笑道：「過譽過譽，孤是個最庸俗不過的人。只能走動走動，四處瞧瞧，寫不出詩，也作不了畫。徒對大好春色矣。」

隨行的人叩首如搗蒜，蘭珏在心裏嘆氣，以後肯定更不好辦了。

「回稟王爺，臣休省歸鄉，祭掃家墓，恰巧經過。」

蘭珏便就只管賠笑。雲毓也跟著一笑，在蘭珏下首www.hetubook.com.com坐下。

懷王挑眉看向珝王：「要不叔把吳剛后羿都給你畫了，你連門頭都貼上？」

懷王起身，珝王恰當地驚訝道：「啊，那不是……檀弟么！」

懷王淡淡一笑，向亭外走去。陪同玳王的幾人都停下了腳步，宗正府的小吏象徵性地道：「懷王殿下，臣等乃奉旨……」

珝王一揖：「多謝皇叔。那小侄明兒就上門求賜。」

蘭珏右眼皮直跳，強烈地預感到，這一路上，不會太平了。

玳王再吸吸鼻子：「皇叔和皇兄來看侄兒，其實已經違了聖旨。請皇叔快些回去吧，侄兒會好好的。給大雍丟的臉，侄兒一定會掙回來！」

懷王一臉欣慰地拍拍他的肩：「乖。」又不知給玳王塞了點什麼東西。

懷王說話，素難應對，一句話里往往有許多種可能的涵義，不知道哪點才是真的。兼之言語無什麼套路，時刻出其不意，令對答者如夜行山路一般，稍有不慎，便不知會滾跌到何處。和圖書

蘭珏跟著在下首噙著一絲不失恭敬的笑意聽。懷王與珝王這般當著他的面打趣，亦是向臣下示惠的一種。這時更要恰當好處地表達領受。

蘭珏心中略一頓。懷王的手在他臂上握了一下，方才鬆開，溫聲道：「蘭侍郎若不急著趕路，可願與小王同到亭中坐坐，略敘一敘。」

懷王道：「呿，哪那麼快，作畫，當要醞釀。」

珝王道：「皇叔太自謙了，皇叔年下賞給侄兒的那張神像，侄兒大年初一貼在門上了，誰看誰說辟邪。」

蘭珏恭敬再行一禮：「臣多謝王爺抬愛。」

珝王笑道：「皇叔說的跟自己多不規矩似的。」

隨行人等立刻稱罪道不敢，撲通撲通跪下。

蘭珏道：「王爺真心風雅。」

懷王眯眼佯怒，珝王吐吐舌，做討饒狀，雲毓跟著笑道：「和嫦娥作一對，不應當是后羿么？」

雲毓道：「臣等隨行，亦跟著風雅了。」

珝王道：「皇叔莫釀太久，讓嫦娥孤孤單單過中秋就行。」

懷王喜好男風，世人和_圖_書皆知。一向有些風言風語，說自從懷王攝政之後，朝里年輕俊俏的官員就越來越多了。蘭珏倒不曾避諱過，一則，他是先帝欽點的探花，眾所周知，靠了老丈杆子和太師府的粗腿升遷；二則，凡知道些內情的都曉得，懷王愛少年，蘭珏自知，自己這把老殼子，怎麼刷漆也不像十七八了。此時的親切，應該還是為了玳王的事。

懷王道：「小小年紀，不要學著意氣用事，休要顧著一時面子。能屈能伸者，才是真的大丈夫。」

蘭珏眼皮一顫。

懷王摸摸他腦袋：「乖。」蘭珏眼睜睜看著他把一個鼓囊囊的小口袋塞給玳王。

蘭珏望著幾位宗正府小吏和兩個內宦環夾著的那個白衣少年的身影，熱淚差點涌了出來。

蘭珏起身行禮道：「豈敢豈敢，臣素不擅丹青，更不通格律，字跡鄙陋，能得王爺指點，乃臣之幸。」

幸虧太陽甚高，蘭珏口乾舌燥的時候，玳王一行，總算是出現了。

懷王斂起笑：「休想再讓叔給你畫嫦娥了。」

hｔtps://wｗｗ•hetubｏｏｋ•com.coｍ玳王吸吸鼻子：「皇叔。」

玳王一行人漸漸走近，懷王眯起眼：「蘭卿乃禮部侍郎，規矩自然很懂。幫孤斷一斷。侄兒就在近前，孤過去看看，應未犯什麼法罷。」

進了亭子。雲太傅之子向蘭珏行了一禮。懷王先入座，待蘭珏在下首坐下，懷王又道：「雲毓怎麼也站著，快坐。突然的就都客套起來了。小王可不是個好規矩的人。」

蘭珏走到亭邊，雲太傅之子起身退到一旁。蘭珏向懷王及珝王施禮。

蘭珏雙膝一屈：「臣萬死不敢承王爺之言。」

雲毓多半時候亦是與蘭珏一樣，偶爾插上一兩句言，看似活潑，卻從未失分寸。他除了進亭時行禮，未怎麼與蘭珏直接說話，但目光神色及微側的坐姿卻透露著對蘭珏的敬意，絲毫不讓蘭珏感到被冷待。

懷王打斷他話頭：「孤只是與珝王皇侄、雲太傅之子同出來踏青時，路過此地。蘭侍郎也在，能為孤作證。孤只是想和侄兒說幾句話，皇上那裡，孤自己去說，應不會讓你們難做罷。和-圖-書」

懷王再揉揉他頭頂：「從哪學的話。什麼天涯不天涯。你去的那地方離京城沒多遠。鄉下其實甚好，你待待就知道。這些人定然不會怠慢你。蘭侍郎也性情甚好。你只當去行宮玩耍，別太淘氣就成。」

「哦，那小王當真是與蘭侍郎有緣了。」懷王凝視著蘭珏，「蘭侍郎休省，小王竟不知道。朝中一段時日不見蘭卿，當要失色，當要寂寞。」

珝王嘻嘻笑道：「侄兒錯了，侄兒還想請皇叔幫畫一張吳剛，好和嫦娥湊成一對兒。」

懷王又道：「今日真是個踏春的好天氣。曠野之中，徐徐而行，觀新柳，訪杏花，方不負如此晴日。」

玳王瞪圓了眼看著懷王：「皇叔，侄兒已經是待罪之身，一無所有的草民了。自此一別，各自天涯，皇叔多珍重！」

玳王緊抿著唇，一言不發。

玳王挺起了胸脯：「侄兒今生一定牢記皇叔的話。」

懷王起身：「啊呀，蘭侍郎，快快請起，此時此地，小王面前，怎生這般客氣。」蘭珏還未站起，懷王的雙手已扶住了他的雙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