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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衙役失聲道：「這，這棺釘……」

沒錯，是一口豎插棺。

馮邰側首譏諷一笑：「王侍郎不是說，這裏查甚好么？」

樹根？不是，紮下去的感覺有些像，但又有些區別。坑邊的張屏雙眼一亮，俯下身，衙役們用鐵杴小心翼翼地鏟開土，露出那東西的輪廓。

但這口棺材，是木的。暫時判斷不出材質，但做工極其普通，棺材板也不像很厚，表皮已有些朽了。餘下斑駁的漆皮，是硃紅色。

王硯在一旁悠悠道：「替本部院也帶請太後娘娘金安罷。」喚過隨行一人，與馮邰所派之人同去。

馮邰淡淡道：「王大人何必做作。本府記得，新任豐樂知縣張屏，應與刑部淵源頗深，乃陶尚書的門生，更幫王大人破過好幾個案子。他昨晚也到姚府來了，難道王侍郎不曾在門縫裡看見？」

馮邰冷笑一聲，拂袖出和*圖*書門，謝賦爬起身跟上，卻見王硯也跟了上來。

王硯一挑眉：「是，本部院認得他。此生查案，是有幾分能耐。上山挖棺，應是確有緣故，並非亂搞。只是恐怕會讓馮大人難做。請馮大人不必顧慮本部院，速去縣衙，先與宮裡的人解釋清了要緊。」

謝賦頓首：「回稟大人，太後娘娘的特使已在縣衙安頓。張大人去壽念山了。」

馮邰又微眯起眼：「既是查案，便為公務。秉公辦事，何來讓本府難做一說？事實未證之前，不可妄斷，若妄自上報，更同於欺君了。」即刻喚人去縣衙向宮裡來的人請太後娘娘安。

坑邊的無昧哦了一聲，閉上眼喃喃念著法咒。

馮邰道：「所謂勘察，自然是要一一查到，有一寸地方未查，就是他們的失職。」

謝賦略直起身：「稟大人，張大人覺得此案hetubook.com.com與慈壽觀恐有關聯。壽念山頂的大柳樹下，可能埋著一口棺材，壽念山慈壽觀關係太后敬香大事，不容有失，故而由下官前來，張大人去山頂挖棺了。」

張屏跳進坑中，蹲下身，撥開泥土，仔細摸了摸。

王硯笑道：「我是說你們的案子這裏查甚好。我們刑部的案子，死者曾說過壽念山慈壽觀，上次乃本部院疏忽，此次絕不可再漏下線索，務必要去。」

約半個時辰后，豎插在土中的棺終於被拉出，小心翼翼地平放在空地上。

馮邰面罩寒霜，王硯倒是笑嘻嘻的。謝賦進廳見禮，馮邰冷冷道：「爾等昨夜到姚府，竟連府中有他人都未察覺。還有人在此守著，竟是本府來了，才發現府中另有他人。如此做事，能查清案子，真是奇聞了。怎配這頭頂烏紗？你前日便是因疏忽，險些鑄成hetubook.com.com大錯。幸皇恩浩蕩，只將你降做縣丞，不想仍不長教訓！」

王硯亦目光灼灼，盯向了謝賦。

柳樹前的土坑越來越深。

張屏取一條布巾，親自擦拭棺身。朱紅的余漆在陽光下鮮艷刺目。

謝賦跪地稱罪。王硯道：「老馮啊，這可不關他們的事。我昨晚到這裏，怕打擾你們這邊查你們的案子，一直待在後面偏廂內。他們壓根兒就沒見到。」向謝賦道，「快起來吧，起來吧。」

馮邰站起身，向仍跪在地上的謝賦道：「隨本府去山頂。」

謝賦思考了一瞬，答了實話：「張大人去壽念山頂，挖樹了。」

京兆府尹比地方知府官位高出半階，與刑部侍郎一樣是從三品。但京兆府尹為正，刑部侍郎為刑部副職，故而都在上首坐著，馮邰坐在左側，王硯坐在右側。

但再嘀咕，再冒冷汗，衙役們手上的鋤頭https://www.hetubook.com.com鐵杴都毫不含糊，跳進坑裡，繼續奮力挖著。突然，某個人手中的鋤頭好像觸到了什麼。

王硯一拍座椅扶手，哈哈一笑：「竟有此事？老馮啊，你趕緊去縣衙吧。太後娘娘前來上香，出了岔子誰也擔不起的。這豐樂知縣真是膽大，竟然說太後上香的地方有棺材，是裝神弄鬼，還和命案有關！哈哈，有趣！老馮，想不到你竟有如斯膽大的手下。你快趕緊去，放心，這裡有我。若我你也不放心，可將你的這位屬下留下。」

馮邰雙眉頓時一皺：「他去那裡做甚？」

馮邰道：「那何必趁夜前來，既然來了，無論何時，都得細細勘察。」

一個豎著的，棺材頭。

馮邰面上寒霜更重：「說清楚。」

一個，棺材頭。

十八顆碩大的玄黑色釘頭，刻著陰文，整齊地排在棺蓋上。

張屏站起身：「繼續挖。小心些，將棺木抬出來和_圖_書。」

衙役們只覺得手心有些涼潮，不由得都停住了。

方才那道長做的一段法，更讓他們感覺毛毛的，陰陰的。

王硯又悠悠道：「老馮啊，大老遠的，何必往山上跑。這裏查也甚好。」

衙役們猶豫著，咽咽口水，老半天才鼓起勇氣，心裏各自念著玉皇大帝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再舉起手中的鐵杴鋤頭，刨松棺旁的土。

謝賦伏地：「是下官錯了。罪該萬死。請大人責罰。」

無昧嗡嗡念咒，張屏仔細擦凈釘眼。

……十六、十七、十八。

馮邰微微眯眼看著謝賦：「本府自會將爾等的過失錄下，上報吏部。怎的只有你獨自來了？張知縣難道在縣衙接待宮裡來的人？」

說是挖樹，卻又不挖樹，只是挖土。衙役們心裏都直嘀咕。

馮邰輕嗤一聲，未再多說，徑下台階。

王硯笑道：「當時黑燈瞎火的，都是夜裡了，一一查，也看不清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