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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公案

作者:大風刮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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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肆 古井姥姥 第四十一章

卷肆 古井姥姥

第四十一章

蘭珏微微一笑,他不知道張屏要做那個法事到底是什麼用意,但肯定是為了查案,和祈福禳災沒有半點關係。他幫一幫張屏,也捎帶幫了王公公和自己。
蘭珏的隨從正要提醒張屏話有逾越,堂堂侍郎大人怎能屈尊下榻知縣私宅,卻聽蘭珏道:「也好,我正好不大愛住驛館。」
謝賦僵住。
衙門前的侍衛高喝了一聲肅靜,門外喧囂略平靜了些許。
這麼多尊大神在衙門,他都快不能呼吸了,天上突然又降下一位禮部侍郎大人,簡直是一絲閃失就得丟命的架勢。他這句話剛問完,便感受到了蘭侍郎的目光,不禁心口一窒,一陣眩暈。
屠捕頭飛奔過來,低聲向張屏道:「果然如大人所說,有人離去,卑職已派人盯上了。」
張屏道:「那大人念一段凈口咒,再沐浴后,便可。下官可否請大人助知經卷。」
張屏道:「我昨天早晨之後到現在也沒吃肉,我幫你敲磬搖鈴。」再轉向謝賦,「謝大人應與我一樣吧。」
張屏肅然道:「道人無昧便可做此法事。」
蘭珏已在香案左首站定,張屏和謝賦站在右首。
蘭珏起身:「馮大人,請恕本部院多言一句,太後娘娘敬香祭禮忽有祝融侵損。然聖寶經幡卻絲毫無恙,此吉祥也。既逢變故,又顯奇異,以道家法事祈禳,乃合情合理之舉。行之甚宜。」
謝賦點點頭:「可下官方才又來回走動……」
無昧很是不好意思地向劉主簿作揖:「如此有勞了。」
馮邰淡淡道:「張知縣對道家之事,懂的倒多。」
繼而步虛頌曰:「寶座臨金殿,霞光照玉軒。萬真朝帝所,飛舄躡雲端。」
蘭珏的小廝隨從都覺得實在不成樣子,皺起眉和臉,蘭珏卻道:「若本部院占你卧房,原是我勞動你了。只是沐浴,速速行之,免得耽誤法事。不必太講究,先找間空廂即可,或你內院廳室亦可一用,其他的事回頭再說。」
無昧一清喉嚨,心再一橫,氣沉丹田,復沖咽喉,再啟口發聲——
馮邰緩緩緩緩地眯起眼:「張知縣,敢情本府不准你暗中搗鼓,你便明裡撲騰。」
張屏道:「下官住處的浴盆應該是新的,下官過來后,還沒洗過澡。」
張屏道:「沒事,謝大人早上肯定洗得很乾凈。祭壇得趕緊布置m•hetubook•com.com,就勞煩謝大人了。」
馮邰面無表情盯著張屏的脖子道:「你與這個道人倒真是情濃意厚。罷了,既然你此前羅列許多證據,本府就先放了此人,但若他離開了衙門逃躥了,本府唯你是問!」
馮邰肅然道:「本府與堂中諸位,豐樂縣衙諸人,在此期間,便都留在衙內。」看向張屏,「張知縣,你與豐樂縣衙諸官諸吏各寫一份自證,本府再派人查證爾等證詞。本府及隨行人等,亦得盤查,但因上下之序,就待王侍郎過來,本府再與他互查罷。」
「可,可,阿屏你知道的,再怎麼權且,都得齋戒沐浴……」
堂中本就靜穆,此時更加無聲,謝賦不禁側目,連無昧也愕然忘記了掙扎,張大嘴看著張屏。
張屏躬身:「下官自幼在道觀長大,耳濡目染,故而懂得。」
跟隨的宅內下人趕緊奔進去,收拾張屏的衣物和床上被褥。
劉主簿咳嗽一聲:「衙門這邊還能安排沐浴。法師的沐浴最為重要,便由下官安排罷。」
馮邰冷冷道:「此時此刻,哪有你胡言的餘地!速滾出堂外,先把證詞寫來!」
馮邰竟點頭同意了這事,分明是要再下鉤釣魚。祈福法事王公公卻不能參加,被京兆尹大人請去單獨談心了,這麼一詐,十有八九,沉不住氣,沒見過大風浪的小魚蝦必然會咬鉤吧,然後就能十拿九穩,反套出王公公派人放火的實情了。
張屏轉身:「大人可是還不曾用過早飯?」
張屏抬起眼,像是怔了一下,而後垂下眼皮:「學生與謝大人,在公務上有些分歧。起了些衝突,已經沒事了。」
穿紅的那個,聽說又是一位侍郎大人,禮部侍郎!喔唷喔唷,這事真鬧的不小!大官一個兩個都來了。話說禮部侍郎就是好看哈,要不怎麼在禮部當朝廷臉面,就是跟別人長得不一樣。
蘭珏和張屏一出現,人群頓時更加騷動,前排的伸長脖子,後排的直蹦。
無昧小小聲道:「那,貧道呢?」
眾隨從也已整束完畢,陪侍蘭珏與張屏往縣衙前院去,路經縣衙內院時,幾個京兆府的侍衛押著一個小宦官在廊下一閃而過,隱入迴廊折轉處。
無昧欲哭無淚,瘋了,瘋了,怎麼這群大人老爺,一個個都跟和*圖*書瘋子一樣。
王公公心裏一涼,木木然坐倒。
蘭珏含笑道:「本部院倒也可以幫忙,只是昨日沾了葷腥。」
縣衙大門大敞,擠滿了看熱鬧的老百姓。
無昧走到案前,一閉眼,罷了,既然這樣只能這樣!
謝賦不由得又想起了昨日狂怒時,在張屏脖子上咬的那一口,一陣噁心。張屏卻在此時轉而看向他:「謝大人早上洗過了罷。」
張屏轉向他:「師兄,事從權且,簡略為之。」
馮邰不耐煩擺手:「那就莫再啰嗦,趕緊罷,該沐浴去沐浴,該布置布置。」
張屏道:「那請謝大人侍香燈。」
「日出……」
張屏盯著地面道:「嗯,謝大人也不算故意的。」
張屏上前一步:「大人,下官以為,姚氏案與壽念山上案,不可耽擱。」
謝賦點點頭。
謝賦忙低頭斂身,無聲做請罪一禮,堂上馮邰又平緩開口道:「也罷,蘭大人掌禮部事務,自然比本府懂規矩,既然說可行,那便行罷。愈快愈好。張知縣你要怎麼做哪?」
蘭珏道:「著實不妥,還是我去客房罷。」
王公公顫巍巍起身道:「咱家也當……」
罷了,這時哪還能計較這麼多?!
旁側一老婦人拉住他衣袖道:「大兄弟你走個甚?這麼厲害的法師做法事,還不多接些仙氣哩?」
張屏躬身:「多謝大人教誨,學生以後會注意言行。謝大人應該也不會與學生再動手了。」
隨從們便不說話了。
蘭珏溫聲道:「你與謝縣丞都還年少,血氣方剛,有時言行舉止便會失了妥當。只是你如今是一縣長官,謝縣丞身居副職,官體禮儀,都當要注意,須為表率。」
蘭珏看著他脖子上那個牙印兒抬了抬眉毛:「哦,謝縣丞白白凈凈斯斯文文,竟是個性情中人。我見他對你,有時神色有些尷尬,你頸上齒痕甚是細密,左右兩點像虎牙所致,剛好謝縣丞生著一對,便猜該不會是他對你動了口,竟是猜中了。」
王公公絕望地看了一眼蘭珏,蘭珏只能假裝什麼都不知道,與張屏、謝賦和無昧一道離開大堂。
那人嗤道:「婆婆休要拉扯。呵呵?法師?一通亂扯,一場猴戲爾,如此亂為,天尊眾仙若有知,怎不劈死他們。」扯回衣袖,出人群而去。
馮邰似笑非笑望著他:hetubook.com•com「公公與本府都才食過葷腥不久,參与恐怕不好。且本府還需有些事,與公公單獨說一說。」又向堂下道,「有賊人放火,屋內祭禮儀仗,竟還剩下這許多完好,果然靈異,來人啊,把這些給本府呈上,待本府與王公公單獨詳談時,再請公公順便將這些完好的都是什麼一一告知本府。」又招來一位侍衛,耳語幾句,站起身。
蘭珏一笑:「那就去你住的地方吧。只是你家有兩個浴盆么?」
張屏引著蘭珏走到一間房門外,推開門:「這裡是學生的卧房,大人請在這裏沐浴罷,學生去客房。」
聲音劈了。
他抖擻精神,拈香開頌——
張屏道:「師兄與我一起洗吧。」
一批批人就地跪倒,齊齊隨無昧念誦「福生無量天尊」,尚未跪下的人中,卻有一人忍不住抱臂哂笑兩聲,轉身便走。
在門外叩首呼保佑聲中,退到屋后寂靜處,無昧才發現渾身衣衫早已被汗濕透,兩股戰戰,已不能直立。
無昧一噎:「沒有。」
穿藍的那個,是新知縣大人,喔唷喔唷好年輕!
謝賦在心中暗道,姓張的怎麼會突然迷信了起來?是為替他師兄脫罪?不對,倒更像是與那蘭侍郎唱和。看來姓張的,與那蘭侍郎關係更不一般。
到了廊下,劉主簿上前輕聲問張屏:「大人,當安排在哪裡沐浴?」
馮邰一拍驚堂木:「兀那道人,怎的如斯多事,既然當要行之,就只你一個,那就你一個便是!」
人群頓時又炸了,眾人紛紛探頭一睹法師真顏。無昧的耳中灌入「京城來的大法師」、「專門給皇上和太后念經的」、「看著年輕,其實可能都一百多歲了~」等字眼,不斷在心裏默念,弟子錯了,弟子不是有意要欺世盜名,弟子更不是有意在這種時辰還敢行齋醮科儀,弟子真的是迫不得已,請不要降雷劈死弟子……
張屏道:「師兄你昨天吃肉了么?」
蘭珏和張屏都當作沒有看見,繼續行到前院,只見香案已擺設好,謝賦和劉主簿指點衙役們把蒲團旗幡等物調整位置,無昧一身道袍,縮在屋角別人看不見的地方,抖抖索索地直搓手。
與張屏說了一會兒悄悄話的無昧終於咬了咬牙,硬著頭皮,拖著直打顫的腿走向香案。
他想著,不由瞧向蘭珏,www•hetubook.com•com卻見蘭珏目光一轉,亦向他看來。
無昧又一哆嗦:「張,張屏,你別亂說!我,貧道,才剛入玄門,如此法事,需得高功法師,且至少法師三位,其餘醮壇執事若干,如今只得貧道一個小道士,哪裡能行?」
蘭珏其實是一早見到張屏時,發現他脖子上有個牙印兒,後來又瞧見了謝賦的虎牙,就想到肯定又鬧了什麼誤會趣事。馮邰必然也留意到了,才會在公堂上對張屏語帶敲打,可惜張屏渾然不覺。蘭珏憋了一肚子好笑,方才忍不住一問,也有些打趣的意思,見張屏這麼一本正經,便忍住笑意,點頭道:「如此便好。」
兩名侍衛走到王公公身邊,躬身道:「公公,後堂請。」攙扶著神色勉強自若的王公公緩緩起身。馮邰方才吩咐過的那位侍衛快步退出大堂。
張屏道:「大人先洗,下官洗的快。」
張屏低頭:「此宅之中,上首主廂便是這間,別廂不能供大人下榻。下官統共只在這間房內睡過不到五六個時辰,這就讓人打掃撤換下東西。」
無昧扭動了一下,望著張屏,淚盈于眶。張屏垂頭行禮,又抬頭道:「稟大人……」
蘭珏看著搖搖欲倒的劉主簿,溫聲道:「本部院此時非在任上,不必拘禮,愈隨意愈好。」
謝賦聽這話很不像樣,不得不道:「下官這就讓人備好新桶香湯,送至知縣大人府上。」
蘭珏在一旁瞧著,不禁有些想笑。張屏再低頭施禮,忽而又抬頭道:「稟大人,下官還有一事,道人無昧,應不至於入獄羈押。」
馮邰皺眉:「你還有什麼事!」
無昧便與劉主簿一道去沐浴,謝賦便去操辦法會布置事宜,臨去之前,張屏又肅然向他道,火場處太亂,即便清理,也很狹窄,恐怕無昧施展不開,就改去前院,向陽又寬敞,謝賦應下。
太後娘娘上香的祭品失火了,縣衙里居然要做法事道場,這種幾輩子都難見的事情誰肯錯過?
連知道蘭珏與張屏關係的小廝也不得不開口了:「張大人,我們老爺怎能在大人卧房?這著實不妥,請大人再安排一間房罷。」
張屏嗯了一聲,道:「多謝大人讚揚,驛館那裡人甚多,大人若不嫌棄,晚上可歇在學生這裏。」
「日出扶桑映海紅,瑤壇肇啟闡宗風;正一演教談玄妙,大道分和圖書明在其中。」
張屏低頭施禮退下,馮邰又眯眼道:「且慢,張知縣,若被本府知道,你陰奉陽違,仍背地后里做些其他事,本府定當重處!」
張屏抬眼看向蘭珏:「大人,衙門裡沐浴不方便,下官的住處就在後面。」
這都晌午了,也不是日出的時辰了。
蘭珏含笑頷首:「有勞。」
張屏引著蘭珏到了自己住處,進得院內,蘭珏四處環視道:「雖然狹小簡樸,卻甚舒適。」
終於,法事畢。
如斯想來,還順道賣了個人情給馮邰。只是馮邰肯定不領這份情便是了。
他已身染許多塵埃,其實必須得再沐浴的,但一則上司之命當從,二來,是得有個人趕緊布置。做鬼之前,為一法事行些心力,亦能攢下些功德罷。呵呵,我倒不求功德,只願飄飄蕩蕩,無掛無礙罷了。
張屏正色道:「下官以為,存放太後娘娘祭禮之處失火,應做法事禳之。」
蘭珏點頭:「是。」
張屏便將蘭珏請進內院廳內,那廳兩側還有兩間耳廂,本是謝賦住在這裏時,做會客進退之用的。蘭珏的隨從覺得還算像樣,少頃,謝賦命人送來的新桶香湯到了,便抬進耳廂,蘭珏沐浴更衣。張屏也自去另一間空廂內洗了洗,待沐浴完畢,張屏穿戴好官服出門,到內廳外候著,過了一時,門吱呀一聲開了,一襲侍郎官服的蘭珏自內走出:「本部院略耽擱了些,讓你久候了。休省中,本不當著官服,但此法會上,應是這樣穿著更好一些罷。」
蘭珏頷首道:「本部院甚榮幸矣。」
王公公忙不迭地介面:「正是正是,咱家也覺得,張知縣請的甚是,蘭侍郎說的更甚是!」
馮邰立刻道:「公公就請不必去了。」
張屏叮叮搖鈴,鐺鐺敲磬。蘭珏捧經,謝賦侍香。煙燎霧繞中,無昧念經誦咒,捻訣踏步。張屏、蘭珏、謝賦三人時而和聲,時而跟著無昧邊唱邊轉圈,門外眾百姓只覺眼花繚亂,紛紛讚歎場面莊嚴,法師身姿曼妙,聲如仙音,更不斷有人表示,感受到了不可思議的酥麻,天靈蓋好像有清泉灌入,百竅頓開,更嗅到陣陣天香。
蘭珏步下台階,走到張屏面前,左右隨侍尚未到近前,蘭珏便含笑輕聲向張屏道:「那謝縣丞,為什麼要咬你?」
張屏看了看蘭珏的雙眼,躬身:「學生多謝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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