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肆 古井姥姥
第六十四章
蘭珏按了按額角，蘭徽的事就像一塊千金秤砣，被一根極細極細又堅硬的線懸在他的心上，令他不能在其他事情上集中意識，一個想法一掠而過，他正要開口，無昧瞅著桌上在他之前出聲：「貧道，貧道也再多嘴一句……我打小就不會猜謎，阿屏你方才說，跟這個易陽子的圖關係不大……但是……那句三橫逢一縱，你們說是個王字。貧道覺得，其實離卦也很像個王字。」
張屏道：「那便證明秘密不在書的紙張中，而在文字里。」
「若按和王時的縣境圖，慈壽村在縣境的正南，乃乾卦。兌卦處，是壽念山。」
蘭珏道：「不知王侍郎挖的是哪個方位。」王硯應該樂意在兌卦處再挖挖看。
謝賦看看張屏：「可，乾卦圖上沒有。」
饒是蘭珏眼下神智不濟，亦不由得眉頭一跳——
無昧倒抽了一口氣，再小小聲道：「那可不算好地兒呀。」
謝賦真不知道這句話算是寬慰還是什麼，便又淡淡站在一旁。
天！
不不，是與招惹上的凶煞抵消了，抵消便好，無量壽福……
無昧恍然：「受教了，貧道見識少，多虧謝大人教導。」再又暗暗在心裏念了幾句經。
阿屏，你有點眼和_圖_書力價好嗎？要惜福啊！
謝賦在心裏輕輕自嘲一笑，不再做聲。
弓木遇長才……
無昧感動得痛哭流涕，暗暗在桌下踹了已拉過一張紙開始提筆在上面寫畫的張屏一腿。
眾人聽到他這句話，都無端端毛孔一緊。廳中驀地一陣沉默。
是以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兼三才而兩之，故《易》六畫而成卦。
無昧再小心翼翼問：「那找到寶貝后，要怎麼樣？」
無昧又積極地道：「離卦，為東木。」
「所以，這張圖上，沒有乾和坎。」
蘭珏微笑了一下，無昧抖了抖，謝賦放緩聲音道：「道長，據書上記載，古人墓葬，尤其王侯地宮，防護甚多，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挖開。建地宮時，會留有陵道，送棺入墓時便走陵道，而後封上。所謂尋入口便是尋陵道。」
蘭珏道：「言歸正傳，不妨先把地宮、慈壽村暫且放在一旁，只解棺蓋上的句子。若方才解的對，那這幾句話解出，真相所在應該也就清楚了。」
蘭珏意識里豁然一敞亮，指尖一點額頭：「不錯。強解棺蓋上的這幾句話字面上的意思，或許錯了。線索www.hetubook.com.com藏在了其他方法里。」
才，指的是三才中的哪一才？
張屏正色道：「沒有。這事，許多人知道。」
乾卦只有三橫，而坎卦若依照這種看法，是有兩個小縱，都不符合。
片刻后，蘭珏道：「這是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開頭？」
難道，地宮的入口，在兌處？
一元生兩儀，兩儀生三才。
張屏雙眉緊皺：「不對。」
唉，罷了，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較真？真是又不禁要沉陷進這些俗世紛擾中了。
張屏再抓起那本《青烏經》翻動。蘭珏心中又有什麼一掠，若是……
無昧小小聲道：「他只挖了山頂。」
蘭珏道：「然後再對照前面的句子，臨岳觀太白……真的又轉回起初，還是那個虛真挖過的地方。」
「先天八卦，除了離卦之外，坤、艮、巽、兌、震這幾卦，都可看做是三橫中加了一豎。」
蘭珏再掃視桌面上的書捲圖紙：「這張帛圖既為易陽子所繪，應是他的參悟。」
蘭珏亦道：「這些事情，果然還是要請道長才看得清楚。」
謝賦介面：「弓木與東木似是諧音，只是長才……」
張屏、無昧、謝賦與他同時道：「三才。」
燈芯蜷曲和_圖_書垂落，燈火微微跳躍。蘭珏、謝賦、無昧等人繼續與張屏一道圍桌而立，緊盯著桌上的地圖和紙張。
蘭珏又瞥他一眼：「若是東南，那就是兌卦了。」
無昧小腿肚子更發顫了，自己都聽見自己的骨縫發出咯咯聲：「多謝大人，多謝大人，大人謬讚了，小道當不起！」
蘭珏瞥他一眼：「三橫逢一縱並非王字，而是卦象，後面那句弓木遇長才是否也類似？弓木，長才，才……」
無昧與謝賦連連告罪，蘭珏擺擺手：「本部院方才已說過，身在休省中，汝等無需拘泥於禮數。眼下查案關頭，繁文縟節更當暫摒。在本部院面前便與你們張知縣一樣罷了。」
張屏向無昧一揖：「師兄，多謝。」
無昧又暗暗踹了他一腳。
謝賦道：「那裡，不是已被虛真挖過了么？」
謝賦發現自己又嘴欠了：「可，位置還是不清楚。挖出石棺處，是震卦，亦符合三橫一縱說，但張大人斷定了，那是疑冢。」
無昧點頭，張屏也再點頭：「大人說得對。」
張屏又點點頭：「嗯，兇手們，之前尋寶的那些人，都與大人的想法類似。」
蘭珏道：「開國時，慈壽村處因地動塌陷，以此推論整個村子下面都
m.hetubook.com.com是地宮，一處有疑陣或只是護墓的機關。眼下就是要找到真正的入口。」
張屏點頭：「只有乾和坎不是。」
謝賦道：「傳說那位和王是個狠人，欲要出人意料，如此行事，也有可能。」
「小的斗膽打擾，稟告侍郎大人、知縣大人及其餘諸位大人，刑部王侍郎大人派人前來相請蘭大人。」
張屏抬眼茫然地望了望無昧，再低頭繼續畫。
他再點向易陽子那張帛圖上所繪的卦象。
正在此時，門外響起腳步及通報聲。
貧道這次是把八輩子的福氣跟運氣都用完了么？
張屏道：「得找到，才能知道。」
無昧再鼓起勇氣道：「兌為澤……跟山，差別有點大吧。」
「天是乾卦，南。東南方位？」
還不等他發問，無昧再次在他之前小心翼翼出聲：「有必要如此麻煩么？直接在村子的別處撿個寬敞地方往下挖不就成了？罪過罪過，貧道不是要毀人墓穴，只是如斯一說。」
張屏又點點頭：「大人說得對。」
蘭珏道：「這件事恐怕張知縣也做不得主，須上稟朝廷。今晚諸位在這廳中的所見所聞，更都是機密。」
比如……
三才者，天地人。
如斯篤定，何以見得？
禮部侍郎大人，www.hｅｔｕｂoｏk.coｍ•cｏm竟是這般的平易近人。
一直豎著耳朵默默旁聽的小吏之一道：「那山可大著哩，十年也挖不完哪。」
你的意思是，本部院錯了？
謝賦忍不住又道：「下官斗膽多言一句，這本書可是至聖元年的版，比易陽子所繪的圖還要晚了多年。」
張屏目光灼灼，掃視著楚朝末年的縣境圖。
張屏道：「學生也以為，棺蓋上的句子若是線索，當是與《青烏經》有關聯。」
謝賦與縣衙等人的視線，都不由得瞥向圖紙上慈壽村的兌卦處。
無昧手足無措地笑了笑：「別，別，阿屏，別整這麼客氣。我也是瞎想了這麼一下。」
無昧瞟向楚朝時的縣境圖：「待貧道先來看一看風水……」
張屏盯著地圖：「山，跟現在沒什麼區別。」
眾人立刻紛紛保證，絕不會泄露半句。
無昧終於問出了眾人都在想著的疑問：「咱們要找的到底是什麼寶貝？」
蘭珏道：「這帛圖，或只是易陽子根據推演所繪，不能全部作準，畢竟，他沒找著。」
謝賦淡淡道：「不敢不敢，只是略知一二罷了。」再看向張屏，繼續淡淡問，「大人是否覺得，下官又可疑了？」
蘭珏道：「再看後面一句，似就明白了。直把天門開，送我歸闕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