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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徽轉頭再摸摸竹子：「我覺得這像是玉。」

桌側靠牆有一木箱，箱上疊放著一領藍袍，一墨幘，一根銅簪，如待屋主明晨起身穿戴。

幾叢芭蕉，一張石桌，側旁三兩屋舍，門扉虛掩，軒窗半開，廊下斜榻小几，書卷閑放。

桌上放著一張尋常竹木刻成的棋盤，兩隻藤編棋簍。張屏擦了擦上面的浮灰，棋盤與簍都是半舊的，像用了很久，但盤身與簍上不知塗刷了什麼，絲毫未見朽敗。

桌旁相對的兩隻石凳，虛待人坐，落子開局。

晃到階下假裝觀察的蘭徽扭頭看了看張屏，啟檀手中的燈籠在屋中來回逛著。

啟檀嗯了一聲：「這幅畫，畫的不合理。這二人跟前連盞燈都沒有，能看得清棋盤么？」

啟檀不耐煩地擺擺手：「玉也是石頭，有什麼好辨的，趕緊走吧。」

啟檀哈了一聲：「這你都能看出來？」

張屏揭開壇前的黃緞，打開其下覆蓋的書簡。

啟檀嘖了一聲：「不是說這裡是什麼和王墓么，怎麼畫了兩個道士？」伸手去ｍ.ｈetubooｋ•cｏｍ.ｃｏm拿案上長劍，身後傳來一聲「莫動」。

啟檀險些脫口喊出「有人在嗎？」張屏走到石桌邊，抬頭看月。

啟檀抬抬眉毛：「若這上面有毒，沁入肌理，我跟他或許沒事，你這小毛孩就不一定能扛得住了，明白嗎？」

「這屋裡，東西不少啊。」

蘭徽暗暗撇嘴，轉頭跟著張屏湊到石桌邊。

一架屏風橫在正對窗與桌處，格擋住月光。

屏風上題著一行大字——

啟檀脊背一抖，不悅瞪向不知何時進屋的張屏：「進來怎不通報？」張屏按著他肩膀將他向後挪挪，啟檀怒喝：「放肆，屢屢大不敬，當真以為孤砍不了爾的狗頭？！」

蘭徽睜大眼，啟檀道：「外面的院子，就是照著這幅畫建的，懂了吧？」

蘭徽猶豫了一瞬，奔上石階：「什麼呀？」

蘭徽皺皺鼻子：「我知道，可是……」

啟檀一拍閃身去夠竹子的蘭徽的手臂：「當心，可能有暗器有毒。」

「咦？唔——！」

蘭徽眨眨眼，突然猛m.hetubook.com.com向旁邊一跳，抓住一根竹子搖了搖。

啟檀斜瞥他一眼，將燈籠高舉，只見一張長案橫在對著屋門的正上首處，案上置著兩把長劍，兩根拂塵。

啟檀搖頭：「與小兒同行真是不省心。」

入目便見一泓銀輝斜過半開窗扇，鋪灑于窗前桌面，桌面上唯有一盞油燈，一把粗瓷提梁壺，一隻粗瓷杯。

張屏淡淡道：「的確是在相讓。」

那月，當然不是月。啟檀站到張屏身邊，亦仰起脖：「挺大顆的夜明珠，切開這麼用怪好看的。」

蘭徽輕聲問：「這罈子裏面是什麼？」

蘭徽喜滋滋地咧開嘴，啟檀翻了個白眼，提著燈籠遛躂向石門，張屏又一把抓住了他，將他往身後一扯，推開了右側的石門。

蘭徽嗯了一聲，對啟檀扮個鬼臉：「張先生說了，這沒毒。」

啟檀擋住蘭徽，抓著一根竹子晃了晃：「怎麼老有石頭刻的樹。」

與那棵松樹一樣，這些竹亦都不是真的。積塵下沁膚幽涼，片片竹葉紋理栩栩，段段竹節挺展其https://m.hetubook.com.com姿，根根巧奪天工。

兩縱密密竹叢，該得多少雕琢？

蘭徽倒吸一口氣：「這就是夜明珠啊，書里說隋煬帝的宮裡也是拿夜明珠照亮的，應該和這個差不多大吧。」

蘭徽瞪眼：「你們兩個都摸了。」

「是和王的骨灰。」

張屏微頷首，畫中景緻的確與外面相同，連下棋的兩人頭頂的天空中，亦有一輪明月，幾顆星子。

啟檀道：「看畫上好像是該拿黑子的這個人下，拿白子的得等人家落完子吧。」

長案上方牆壁掛著一幅畫。畫中，依稀是兩個身穿道袍的人對坐在石桌邊下棋。

張屏這廂端詳著，那廂不耐煩的啟檀已跑到了正中那間屋的門前，推開了門。

「不是他們坐的地方與外面一樣，而是外面與他們坐的地方一樣。」

張屏微抬頭：「別碰任何擺設。」

兩隻棋簍中各盛著黑子與白子，沁滑棋子皆帶著被掂玩數年潤澤。

「執白者，是在教執黑者下棋。」

小徑地面乃是一塊塊嶙峋不平的石，踩來頗為硌腳，蜿蜒走和*圖*書了許久，前方竟見光明。

張屏拉住他：「沒有毒。但這裡是墓，萬事當心，才能平安出去。」

張屏將燭插回燈籠內，蘭徽踮腳打量牆上的畫：「這兩個道士坐的地方，跟外面的院子一樣。」

蘭徽指著畫：「不是的，你看盤和這個執白的人的手勢，他方才一定是下在了東三北五這裏，這是有意的讓著。」

身由到此，心有道焉。

張屏頷首：「可能。玉與石，我所知不多，暫不能判斷。」

張屏向啟檀說了一聲「別動，拉住他」，摸了摸竹身與竹葉。

屏風后，唯有一案，與外屋一樣，于上首靠牆擺放。

如果蘭大人在，應該就能知道了，連帶外面題刻那首遊仙詩的寓意都能明白。

蘭徽正色：「你看棋盤，左邊這個執白子的人明明下在西九南十二就可以贏了，但他卻在讓著右邊的這個。」

張屏不語，從蘭徽手中拿過燈籠，照了照四周與案上，拔出燈籠中的燭，點亮案前左右六根銅架上的大燈盞。屋中頓時一片光明。地面坦坦，四壁光潔，左右壁上，各有一和_圖_書門。空曠堂內，除卻長案燈架與那幅畫外，再無其他。

竹身搖曳，張屏沉聲道：「小心。」

竟彷彿世間真有神仙法術，直接將兩行幽竹點化為石。

啟檀呵呵道：「你沒見過？宮中庫里多的是，等回頭……哦，孤已是庶人了，等回頭我寫封信給皇兄，讓他准你去看看。比這大的也有。」

案正中放著一隻瓷壇。

三人在小徑盡頭開闊處略略一頓，蘭徽又哇了一聲。

前方的天壁上，竟懸著一輪圓月，旁綴點點星子，清朗銀輝灑裹下方。

啟檀置若罔聞，大搖大擺跨進門內。

他不怎麼懂棋，但畫中坐在石桌右側的少年手執黑子，目盯棋盤，神色凝斂，顯然是在思索對著。對面年歲稍長的青年隱帶微笑，望著少年的目光透著慈愛。

啟檀哼道：「可能天太黑了，他看不清吧。不就是畫圖的人隨便圈的幾個點么。」

啟檀冷冷一哼，忍住發作，與蘭徽一起跟在張屏身後踏進門內。

蘭徽道：「肯定能看清，月亮最明的時候，清亮的很哩。左邊的這個人還在讓著右邊的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