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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依伊嗎？」對方很快便點了接通。

禮尚往來是她工作後學會的重要社交手段，以前的她是不會想到送別人東西的，不是吝嗇，單純就是意識不到。

肖依伊在廚房一邊拌冷盤一邊和劉馨聊天時，手機的微信通話提示響了起來，她從一旁的餐台上拿起手機，來電顯示：左欣妍請求與你發起通話。

朱慧無奈嘆笑一聲：「行啊，回頭我送你一個好的，你看看是死物好用還是活物好用。」

她平時會刻意記下一下瑣事，比如最近的熱點新聞，陽陽生活中的趣事，等著回她爸家吃飯的時候拿來和她爸當聊天的談資。可同樣一件事，能和別人聊十分鐘的，到她爸這兒兩三句話就說完了，之後就是長久的沉默，如果陽陽在還好，從中蹦蹦跳跳地插嘴能化解些沉悶，如果陽陽不在，那最後的基本都以她起身去找劉馨、找陽陽或去衛生間結束。

梁宇琛也有一個比他小了十多歲的弟弟，同父同母的親兄弟，也是因為代溝，兄弟倆時常不在一個頻道，但她能感到兩人不形於色的兄弟情。她確實很羡慕，有時會偷偷地想，如果肖澤濤是她媽生的親弟弟就好了。

「也不一定非得找男人吧，其實我覺得一個人挺好的。」

肖依伊搖頭：「我要是像你一樣才行，我有孩子。」

因為陽陽出門前鬧了些小脾氣，肖依伊帶他進父親家門時比預想的晚了些。

朱慧又道：「不過我聽著你們倆還挺有緣分的，這都能碰見，不留個聯繫方式可惜了，不想深入發展的話，可以下次再約，也算是熟人了，方便。」

大年初一，丫丫依舊燒了一整天，退燒藥吃了就退到三十八度左右，不到四個小時就又升到三十九度以上，未滿六小時，他們也不敢再給上退燒藥，就用溫水擦身，退燒貼、退燒滾珠，藥店能買到的物理退燒品全都用遍了。

「有孩子怎麼了？」

肖依伊有些錯愕，一時不知自己該不該接，幾秒鐘后，通話提示結束，對方掛斷了電話。

她也不是客氣，只是不知道該跟她爸聊些什麼。她希望父女之間能談笑風生，實際上他爸是一個特別健談的人，不知為什麼到她這兒就變得有些沉悶，她甚至覺得和劉馨聊天兒都要比和她爸聊天自在些。

「倒也不是，我覺得我還是不太適合搞這些，當時覺得還行，https://www.hetubook.com.com過後就覺得挺沒意思的，還不如買個玩具自給自足呢。」肖依伊往前傾了下身子，小聲說，「我現在還挺后怕的，你說他萬一有什麼病怎麼辦啊？他看樣子像是經常出去約炮的那種人。」

「還說呢，太尷尬了……」肖依伊把自己當晚怎麼留了八百塊錢便落荒而逃，之後又好巧不巧地在大學籃球館與他撞見，怎麼想裝作被認錯，結果被當面戳穿，還差點兒從包里掏了兩百塊錢給他補回去的事兒說了一遍。

「是我……」肖依伊猶豫了一下，把「欣妍姐」三個字吞了回去。

丫丫最終的診斷是肺炎，當天晚上就掛了吊瓶，等他們回到家，已經是後半夜了。

時間久了，她甚至放棄了嘗試，自我安慰地想，或許很多父女父子都是這樣。只是有時會有些感概，她媽活著的時候對她管得很嚴，她爸則總是毫無原則地護著她，那時她有什麼悄悄話都只敢跟她爸說，她以為她爸是連接她媽和她的紐帶，她媽死後她才發現，原來她媽才是擰緊他們父女的那股繩。

「哎呀，你別自己嚇唬自己。」朱慧寬慰說，「不是戴套了嗎？」

她和她弟差了十七歲，本來就有嚴重的代溝，又是同父異母，他一出生，她就離家念大學去了，後來又去了英國一段時間，歸國后沒多久就和梁宇琛結婚，徹底離了這個家，是以兩人雖沒矛盾，卻也沒什麼濃厚的姐弟情。

朱慧能理解肖依伊的擔憂，但是並不能感同身受，她決定和渣男前夫離婚時果斷打掉了懷了兩個多月的孩子，雖然有時也會對那個消逝的小生命感到愧疚，但更多的時候是慶幸，比如看見肖依伊的感情生活和性生活被兩個孩子困住的時候。

她沒覺得這樣獨來獨往有什麼不好，但在她老科長跟她聊了兩次之後，她還是決定改變一下，畢竟她出來工作的原因之一也是希望能改變一下自己。

丫丫睡覺一直不太好，徹底退燒前那兩三天就更難受，必要人抱著來才能睡，放下就哭。抱著的人還不能坐，小傢伙像是按了雷達一樣，明明閉眼眯著，可只要抱著的人屁股一沾沙發，她准就哇哇大哭起來。小丫頭不單是要人抱，還必須要她抱，梁宇琛接過去就哭。梁宇琛說不能這麼熬她一個人，要哭就讓hｔtps://ｍ•hetｕbｏok•cｏｍ.ｃｏｍ她哭會兒，哭累了就睡了。她說沒事兒，我不累。

肖依伊仍有些遲疑，猜測對方點錯的可能性有多大時，對方發過來一條信息：依伊，不好意思，貿然和你聯繫，你方便的時候可以給我回個電話嗎？

肖依伊怔怔地看了那條信息半晌，直到劉馨喚了她一聲才回過神。

從那之後，她也開始嘗試融入同事們的閑聊；偶爾聚餐吃吃喝喝，隔個三四次便主動結一次賬；買上一大堆自己幾乎很少碰的零食放在辦公室的公共柜子里；在樓里望見某個人迎面走過來，不再低頭假裝看手機，甚至後來知道很多人背後是怎麼議論她的，她仍能對著他們展出一個笑容，親切地叫一聲「姐」或者「早」。

「沒什麼……一個朋友，我去回個電話……」

「睡衣，親戚出差給我帶回來幾套。」

服務員推門進來，端上兩碟小菜，朱慧把盒子收進紙袋裡，等服務員走了，才八卦地問說：「怎麼樣，上次那個男的，你們後來還有聯繫嗎？」

肖依伊最終還是決定忍痛割愛，拿出兩套送人。

所謂的談話也沒有多正式，即將退休的老科長更多的時候像個暖心的長輩，提醒她「中午別老一個人吃飯，和同事坐一塊兒，還能聊聊」；「樓里碰見同事了，甭管認識不認識的，都打聲招呼，不知道名字，說聲『您好』就得了」；「別成天扎在電腦前面，對頸椎不好，也起來溜達溜達」，「別太以自我為中心，和同事們多交流」……

左欣妍？！

他們就這麼強撐著熬過了那兩三天，直到丫丫徹底退了燒。

「點完了，還是那幾樣。」朱慧接過袋子，「還挺沉的，什麼啊，化妝品？」

肖依伊父親家是獨棟別墅，肖依伊從廚房出來，推開後門走到院子里，仍是躊躇了一下才給左欣妍回打過去，仍是微信語音通話，她二人沒有對方的電話號碼，這麼多年也只是加了個微信。

反之，她也想不到主動去幫助別人，除了自己分內的工作，眼裡看不到還有其他忙碌，渴望幫助的同事；她自己不吃零食，也從來不會買來與人分享；午飯時候總是一個人坐在食堂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一邊吃飯一邊看手機，或者只是吃飯。

她爸本來就重男輕女，又是中年得子，對兒子難免有些溺愛，好在劉馨對她弟管和_圖_書得還算嚴些，是以她弟除了在花錢這事兒上有些過於豪放，本性還是善良的。

她和梁宇琛趕緊開車帶著丫丫去了醫院，不過二十分鐘的車程，到了醫院體溫已經超過三十九度五了。這是丫丫第一發高燒，她和梁宇琛都沒經驗，網上查了一下說不到三十八度五，不用吃退燒藥，根本沒預料體溫會快速飆高，出門時著急忙慌的，誰也沒想著帶退燒藥，到了醫院還被護士訓了一頓，說他們給孩子捂得太多了。

朱慧和她是初中同學，雖然稱不上閨蜜，但因為是同桌，關係也還不錯。那時候大家都沒有手機，初中畢業后就靠在 QQ 上偶爾碰見聊上了一兩句，維繫著聯繫。

「怎麼？技術不好還是條件不行？」

朱慧笑：「第一次都這樣，以後就好了。」

陽陽在客廳纏著姥爺陪他玩兒植物大戰殭屍的時候，肖依伊就在廚房幫手。劉馨讓她不用管，有她和保姆，讓她去客廳和她爸聊天兒就行。肖依伊說我爸跟陽陽那兒折騰呢，我給你們搭把手吧，閑著也是閑著。

朱慧聽完呵呵地笑：「不怪你，不怪你，怪他這情調得讓你沒聽出來。」

人說老大按書養，老二當豬養，話糙理不糙，她還記得丫丫小時候每次生病時她的殫精竭慮、兵荒馬亂。尤其丫丫小時候身子有些弱，每年冬天都會鬧病，一咳嗽准鬧肺炎、支周炎，經常要掛幾天吊瓶才能退燒好轉。

她剛剛開始工作的時候總是一個人，就好像她上學時那樣。她從來不向別人尋求幫助，哪怕同事主動過來幫忙，她也會客氣地笑笑，回說不用，謝謝，我自己能行；除非別人直接扔在她桌上，否則從來不會收下同事遞過來的小食；同事偶爾的請客聚餐她也會以家裡有孩子為由推卻。

在一家有賣芝士炸雞、石鍋飯和大醬湯的日餐小館兒，肖依伊拎著袋子上到二樓小包間。

梁宇琛也同樣沒怎麼休息，她照顧丫丫的時候，他就負責做飯，沏葯，收拾她隨手扔在一邊的紙尿褲、奶瓶或退熱貼，她摟著孩子睡著后，幫她蓋上被子，墊好軟枕，讓她睡得舒服些。

其實，也沒有多難。

梁宇琛說辛苦她了，但她自己並不覺得辛苦，看著丫丫在她的懷裡一點兒點兒地病愈，她便覺得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那是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原來這麼重要，被人無可取代地需www.hetubook.com.com要著。

工作日，十一點的時候科里幾個人說看了食堂的菜譜，中午的飯實在不好吃，商量著要一起出去改善伙食，問肖依伊去不去，肖依伊說不去了，約了個同學。

「有孩子就要考慮孩子的感受啊，如果像你說的找一個不談未來的男朋友，肯定不可避免地得讓我孩子知道吧。那孩子會怎麼想？說是男朋友，其實還是性|伴|侶啊，孩子是把他當媽媽的普通朋友來相處？還是當未來繼父？現在的小孩兒都特別敏感，我就算說是普通朋友，孩子都不會信……而且我也不想給孩子做壞榜樣，讓他們覺得男女交往是這麼隨便的，我希望他們知道感情應該是很認真慎重的一件事。尤其是丫丫，進入青春期了，讓她看到她媽隨隨便便跟男的交往，對她影響不好。」

朱慧這天上午到她單位附近辦了點兒事，昨天晚上便約她中午一起吃個飯。她說正好，我也有個東西要給你。

肖依伊跟著無奈地笑了笑。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就真打算單一輩子了？你孩子這才多大啊？等陽陽都大了還得十多年呢。」

她下了班先回家接上了陽陽，他前些天又鬧了一場病，好幾天沒去幼兒園，這兩天才好些。有過丫丫小時候的經驗，現在陽陽有些小病痛，肖依伊一般都不會太擔心，多是在家休息休息，嚴重些的按經驗給些葯吃，除非高燒，否則基本上不會去就醫。這次的病也不是很緊要，大概只是在幼兒園喝水少了，有些上火。

朱慧高中復讀了一年，大學時參加了學校與法國某大學的交換生項目。兩人是在回國機場入關時巧遇的，彼此留了電話，加了微信，從那之後聯繫越來越頻繁，偶爾出來坐一坐，起初都是朱慧約她，慢慢地她也會主動邀約對方。後來兩人又先後經歷了離婚，相似的經歷讓她們彼此理解支持，終於成了閨蜜。

朱慧壓低聲音：「那性生活呢？總會有有需求的時候吧。」

兩套睡衣，一件送給了朱慧，另一件肖依伊送給了劉馨，那個她曾經厭惡痛恨了十多年，直到自己當了媽媽之後，才開始去體諒理解的繼母。

「沒有下次了，這一次我就夠了。」

丫丫第一次鬧病是剛過周歲不久，正趕上春節，家裡的保姆提了辭職，過年的時候不好請人，原想著不過十來天的功夫，等過了年再請人，結果大年三十兒傍https://m.hetubook.com.com晚，丫丫突然發了高燒。當時她和梁宇琛正準備帶著丫丫回梁宇琛父母家過三十兒，她給丫丫穿衣服的時候摸著她身上有些熱，趕緊試了個體溫，將近三十八度。

她提前與劉馨約了時間回父親家吃晚飯，從前她有什麼事都會直接給她爸打電話，後來會刻意改為和劉馨聯繫，及至現在已經習慣所有的事先和劉馨通個氣，不可能真的把她當母親，算是半個朋友半個長輩吧。

那個大年三十兒，她和梁宇琛帶著丫丫在醫院過的，梁宇琛樓上樓下地跑，她就坐在角落裡抱著丫丫安慰說媽媽在，媽媽在。

肖依伊玩笑：「你不是總說玩具比男人還好用嗎，自給自足唄。」

「這盒子不錯！」朱慧抽出木質雕花的實木盒子，打開看了一眼，笑說，「謝謝，我前些天還被種草了真絲睡衣，你怎麼這麼知道我心意。」

「真沒有以後了，嘗試一次就夠了。」肖依伊認真地說，「我決定過兩天真的抽時間去查一查有沒有染上什麼病。」

「不好意思，十一點半下班，我不好太早出來。」肖依伊把紙袋子遞給早她十多分鐘到的朱慧，坐到她對面，「你點了嗎？」

肖依伊的弟弟肖澤濤今年高三，但一點兒沒有高考生的緊張感，今晚還約了同學出去聚餐。劉馨總說是她爸把她弟給慣壞了，雖然她心裏也覺得他爸確實有些慣著她弟，但畢竟不是一母所出，她也不好多說什麼，每每也總是聽著劉馨的抱怨，跟著無奈地笑笑。

「誰啊？有事兒？」劉馨隨口問。

「這不是沒幹過壞事兒，膽兒小嗎。」

肖沐陽一進門就去纏姥爺，因為姥爺最慣著他，每次去都會準備新玩具，會當著媽媽的面明目張胆地給他糖吃。

如果丁姐算是家人的話，那朱慧算得上是肖依伊唯一的好友。

事實上，她當然累，腰疼胳膊酸，整個人好像要斷成幾節。丫丫幾乎是全天掛在她身上，她一隻手摟著丫丫，另一隻手抓著自己的衣角借力，在屋子裡來回踱步，堅持了一個十分鐘，又一個十分鐘，只有趁丫丫深睡過去時，她才能抱著她歪在沙發上眯一兩個小時。

朱慧搖頭笑了笑，又說：「或者像我之前跟你說的，找一個固定的男朋友，熟悉一點兒的，不用擔心對方有沒有病，也不說當炮|友，就是大家說好別提結婚，不多談感情的那種，成年男女各取所需，誰也不耽誤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