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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邵寄言看了如玉一眼，一邊進屋一邊故作輕鬆地開口道：「來啦？」

「說好了少喝的，酒不是好東西。」如玉喃喃道。

如玉這副扭捏之態，越發讓邵寂言覺得她做了惡事，只不動聲色地轉身進屋都道：「進屋說罷。」

邵寄言話一出口便覺有些沒話找話的味道，卻是更顯得尷尬了，也就不再說話，只擦了擦手，去屏風后將外衫脫了。他在外應酬了一日，睏乏得很，這會兒只想趕緊躺下睡覺。若擱往日，他自不用理如玉，只管自己上床睡覺，她絕不會多心，自個兒在外面玩兒會兒就飄走了。可眼下二人好似鬧了彆扭似的，她好容易來了，就這麼撂著她不理總是不好。是以他只在床上坐了一會兒，又走了出去，到書桌邊隨手拿了本書翻了起來。

只在他苦於無處尋如玉問個明白的時候，消失了幾天的如玉卻是自己登門來了。只不過並沒有像從前那樣堂而皇之地不請自入。邵寂言在屋中聽了外面有徘徊呼吸之聲，下意思地喚了聲：「如玉？」屋外的動靜立時消失了。

「看不出。」 邵寄言搖頭道，見如玉明顯露了失望之色，又忙道，「仔細看看，是有些不一樣，袖子寬些……」

如玉嚇了一跳，哆哆嗦嗦地道：「我……我就是去看看……」

如玉望著他認真地道：「你跟她說要娶她做媳婦兒了嗎？」

或是被他這語氣嚇著了，如玉仍只躲在樹後頭不出來，可因身子不夠纖細，到底還是藏不住，胳膊和屁股露在外面，顯得有些可笑。

如玉眸色一閃，垂頭沉默了片刻，忽然開口道：「你跟她說了？」

沈小姐m•hetuｂｏoｋ.cｏｍ.ｃｏm撞鬼的事兒不過是些流言蜚語，他也不好向沈墨軒細打聽，只從他言談中不經意透出的信息來看，卻似有些蹊蹺。邵寂言一下子想到了如玉，他知如玉善良單純得很，是斷不會作出害人的惡事，可又覺女人的嫉妒心若是生了，只怕真難保做出什麼事情來。

之後，如玉又是一連數日沒有出現，有了前次的經驗，邵寂言只道她是和自己耍性子鬧脾氣，或許還有些抹不開面子，只想著過幾日她想開了，或許就好了。

如玉蹙眉疑道：「你沒看出來？」

如玉意識到自己哭的時候，眼淚已經流到她嘴角兒了，嘗不出任何味道，只覺有些喘不上氣。她覺得自己好似被人當面撕了衣裳，卻覺不出羞臊難堪，又似被人當面扇了兩個大嘴巴，可臉上又不覺得辣。卻是胸口上似是刺進了什麼東西，穿透了她似的難受，她下意識地用手捂著心口，只怕自己整個人從那兒裂開。

如玉泄氣地垂了頭，扯著袖口小聲嘀咕道：「這件是紅色的……原來那件是紫色的……」

「啊，是嗎。」邵寄言了悟，又道，「可你這衣服在我看來都是一個樣子，全沒什麼顏色……」想了想又有意無意地補了一句，「看來咱們到底是人鬼有別……」

邵寂言等了一會兒，見她沒有再多的言語表情，似乎並沒怎麼上心的樣子。又繼續道：「中途我去院子里醒酒散步，正遇見了沈小姐……你說，可巧不巧？」

邵寂言一怔，被如玉這突來的問題弄得不知如何作答，想要笑卻又笑不出來。

邵寄言上下打量了如玉一和*圖*書番，笑道：「是嗎，原來鬼也有鬼市，也能換新衣裳？」

只說他定了娶沈小姐為妻這心思，便更熱心地與沈墨軒攀交，他本善於察言觀色，沈墨軒又是個愛才之人，很快便成了知己。雖也去府上拜會過兩次，卻再未有機會與沈小姐見面。他只奇怪，那沈小姐明明對他也生了心，既是知道他來府上，也該想法尋了機會與他「偶遇」才是。結果沒過多久，他便得了消息，原來是沈小姐這些日子生病卧床不起，而這病因據說是撞了鬼，被嚇著了。

邵寂言氣惱如玉去嚇人，原想好好呵斥她一番，可見她這緊張兮兮可憐巴巴的樣子又有些不忍心，只拉著臉坐在椅子上瞪著她不說話。

屋內氣氛從未有過的沉默尷尬。

如玉只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許久方吸了吸鼻子，小聲道：「誰稀罕與你這下流胚大騙子做朋友。」說完便頭也不回地穿門而出飄走了。

「我沒騙人，等我高中之後，我就去向她爹娘提親。」邵寂言道。

如玉傻了，待要說話，卻又被邵寂言搶斷道：「我頭先只當你單純善良，原是我看錯了！你做的這些惡事哪是個憨直姑娘能做的！」

如玉一愣，做錯了事般向後縮了縮，驚道：「你怎麼知道的？」

如玉一怔，眸色黯淡下去，咬了咬唇沒有應聲。

邵寂言後悔了，話一出口就後悔了，然話已出口，覆水難收。隻眼睜睜看著如玉瞪大了眼睛望著他，捂著心口掉淚，隨後懵懵地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如玉鼻子一酸，委委屈屈地道：「我做什麼惡事了？」

邵寂言越想越覺得自責不忍，只想趁她心思不深和_圖_書，還是早些與她說清楚的好，便道：「想知道我今日與誰飲酒了嗎？」

如玉看了他一會兒，忽又憨憨地笑了，只道：「我說笑的，頭先是我聽差了，我後來想明白了，他們是拿你說笑呢，你不是真的要娶沈小姐做媳婦兒。」

「才沒有！」如玉終是開了口，在樹後面磨了一會兒，蹭了出來。

「你喝酒了？」如玉抬眸望著邵寄言，首先打破了沉默。

邵寂言等著如玉的回答，她卻只扁著嘴望了他一會兒，忽地起身便走，待到門口又站住，背著身委屈地道：「你騙人，你頭先還說是說笑的，今天又說是真的，一會兒真一會兒假，你欺負我腦子笨，我不理你了。」說完便要往外飄走。

「嗯，我以後少喝。」邵寄言側頭望了如玉一眼，笑了笑，復又佯作看書。

「你騙人。」她瞪著邵寂言，有些不高興。

「是，白日出去應酬了。」邵寄言沒有回頭，心下卻是暗舒了口氣，總算說話了。

「去看什麼，去看沈小姐了是不是？」邵寂言質問道。

兩人重複著以前有過的對話，卻全沒有了當時的歡愉氣氛，氣氛復又沉寂下來，讓邵寄言有些莫名的煩躁，卻仍是耐著性子地盯著書頁發獃。

聽了沈小姐三個字，如玉眉宇間閃過一絲驚異之色，然隨即又淡去了，只哦了一聲。

邵寂言氣道：「還與我裝傻是不是？你跑去沈府嚇唬沈小姐，把她嚇得卧床不起難道不算惡事？還是對你來說這事兒根本不值一提？！若你無害她之意，也該知道你是鬼，她是人，她禁不住你這玩笑戲弄！若是你果真存了惡意，那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想要娶她為妻ｗwｗ•hｅｔｕbooｋ.ｃom.coｍ是我自己定的心思，與她無關，你犯不著跑去嚇唬她，再說白了，莫說你我人鬼殊途，縱你是個活生生的女兒家，我也不會喜歡你！」

如玉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漸漸消失了。

邵寂言知是如玉無疑，卻不見她進來，緊忙打開房門，正撞見如玉慌慌張張地往院中大樹後面躲。

「我換新衣裳了。」好半晌，如玉突然又蹦出一句與剛剛話題不搭界的話。

邵寄言閃開目光，只覺自己竟似做錯了事一般心虛起來。他如何察覺不到如玉對他已隱隱生了女兒情思呢。他知道這完全是他的錯。他明明知道她生前是個沒出閣的老姑娘，偏要有事沒事的逗趣她，與她說那些引人遐想的曖昧玩笑，怎能不挑起了她這個心思。他自知人鬼殊途，把二人的親近說笑權當個消遣取樂兒，卻只管自己痛快全沒考慮她的心思。

兩人好幾日不見，這會乍一見面，不免有些尷尬。

邵寄言翻了兩下書根本看不下去，只端端地坐在那兒望著一頁書發怔。

邵寂言一怔之後，一下子火兒了，騰地站了起來，冷著臉高聲道：「你這樣討好我也沒用！我用不著你給我看什麼題目，我自己有本事考！縱是名落孫山了，也不做這等卑劣之事！」

這些日子的相處，如玉的單純善良被他看在眼裡，只想若沒遇到自己，或是自己之前沒那麼自私的拿她尋樂打發時間，她必會如從前一樣過得簡單快樂，斷不會有此事的落寞之色。

「啊？」如玉正有些出神地扯著衣角，聽邵寂言喚她，忙抬頭看他，眨了眨一雙大眼睛，回道，「是和馮兄陳兄他們吧……」

邵寂言卻是笑不出，故意激道ｈttｐs://m.ｈｅtｕｂｏoｋ•ｃｏｍ•ｃom：「你躲著不見我，可是做了見不得人的壞事了？」

邵寄言放了書，回頭看她。

「除了他們還有沈墨軒和另外幾個朋友。」邵寂言凝著如玉的臉色道，「啊，這幾日你沒來我沒機會和你說，沈墨軒是我新認識的朋友，沈得年沈尚書的公子，也就是那個沈小姐的哥哥，我們今日就在他家吃的酒。」

如玉低頭看了看身上，抿了下嘴，有些期待地小聲道：「我前天與鳳兒去逛鬼市，買了件新衣裳……好看嗎？」

「如玉。」邵寂言從身後叫出她，道：「頭先是我自己沒想好，現在我才想明白了。我定了心思，一定要娶沈小姐為妻。我從沒覺得你笨，我覺得你很單純很可愛，我想要和你做朋友,好朋友。」

如玉從未見邵寂言生過氣，這會兒見他一臉慍色，只覺自己做了天大的錯事，忙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再不去了！」

「嗯。」如玉點了點頭。

如玉小心翼翼地望著邵寂言的臉色，不知怎樣才能討他開心，咬著嘴唇想了想，道：「我頭先看到了恩科的題目，你想知道嗎？」

「別藏了，我看見你了。」邵寂言道，只因對如玉懷有疑心，聲音多少有些氣惱。

如玉也不抬頭不吱聲，就垂著頭默默地坐在原處。

邵寂言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噎在了他嗓子眼兒里，上又上不來，下又下不去，難受得很。他凝著如玉尷尬地笑了笑，開口道：「不是說笑，我是想娶沈小姐做媳婦兒。」

邵寂言原還不太相信，這會兒聽如玉親口承認，不由惱火，衝口而出：「誰許你去的！」

如玉慢悠悠地跟在邵寂言後面進屋了，才一進門便聞邵寂言忽地問道：「你去過沈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