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冬郎看什麼？」明月道。

隨從頷首退去。玄燁忽兒站了起來，拱手道：「吃了這頓飯甚是爽快，但我有些事，還望下次再見。」

一個是，冰月順利生下皇子，母憑子貴，封為皇妃。

玄燁在廣源寺住了一宿，當晚與容若喝了幾杯，暢談一晚。明月實在挨不住，未等他便睡了。第二天早晨，曈曨之時，她方一側身，忽而感到背後有股若有若無的熱源，她再次翻身，已見容若安逸地躺在她身邊。他身上的被子已蹬在腿外。明月嘆息，幫他蓋好，掖好被角，自己先起來，洗漱好在妝台上淺畫娥眉。

玄燁遲遲未動筷子。他盯著面前的紅燒魚，似笑非笑。那魚淋汁上灑的蔥，只有蔥葉卻沒有蔥白，正是自己掐出來的蔥。

明月苦笑，「一個大男人不該干這事。」

明月見他還笑，頓時無語。本掃興了，見他這般高興，一時又激|情起來，尋著旁邊的大石頭，指著那石頭道：「冬郎，把它搬起來砸池塘里。」

「學。」明月笑道，「廣源寺附近有個小池塘，去那裡吧。」

「是你！」容若與玄燁皆道。不過容若是對玄燁道，而玄燁卻是對明月道。氣氛一下子凝固一般。玄燁望向容若，淺笑，「納蘭公子。」

還未等她回神，容若端詳他的「傑作」，嘆道，「下次找《十眉譜》好好參悟一番，夫人先將就。」

明月便推搡他上前，給魚竿上餌，道：「放線以後，可不準動，等線動了再收線。」明月點睛教導，容若點頭應承，照著她說得做。過不一會兒，魚ｗｗw.ｈｅｔuｂoｏk•ｃoｍ•com兒上鉤了。明月笑道：「冬郎果然有漁夫天賦，這般迅速。」

明月盯著這個男人，雖然目光毫無波瀾，但她曾在父親那聽說過赫舍里安隆，是驍勇善戰的武將，她一直以為是擁有十二塊肌肉的健壯男子，可如今這與容若一般氣質的男人竟是赫舍里安隆？她終是知曉，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一如容若，面容清秀，書生氣質，然，騎術了得，力氣亦不可小覷。

容若笑而不答。只是寵溺地為她捋了捋青絲，「有何不可，我們可不是畫眉，而是畫情。」

明月大驚，終究他還是逃不過仕途……

一個月之後，他們便返府過年。只是年過完后，明珠帶了兩個消息。

容若心不甘情不願點頭，吃個東西，還要這般麻煩，看來還要受一會兒了。明月招下人打點一下，接到魚竿，便拉著容若去小池塘。

明月微微欠身，不言。她希望永不相見，她實在不喜這個男人洞察一切的目光，這讓她忽而想起那人，對她說，天荒地老，永無見期的男人。

容若愣了一愣，甚是無奈。看似明月不罷休的樣子，只能陪她清閑一番了。他依言拿起石頭朝池裡砸去，只聞一聲「嘣」的冰裂聲，石頭接著沉澱下去。

明月苦笑，「難不成你想在廚房裡吃？」

目送玄燁離開，容若便把門關上，四下無人之時，他才問：「方才你為何有所隱瞞？」

可糕點充饑量實為不能挨，並且早餐食得少，午後不久，容若便覺得餓了，偏heｔubook.ｃoｍ•ｃｏｍ偏又不好意思說，只是端坐在書案旁，不時捂著肚子，偶爾抬頭望向明月，想表達什麼。然，明月正聚精會神坐在他旁邊看書。

玄燁禮貌地抱拳，「好，謝謝。」

明月去廚房殺魚烹飪，忙得不亦樂乎。容若已然依靠在門板外凝望她許久，她一手插腰，一手翻炒，即使是大冬天，她被柴火烘得臉通紅，紅光映在她臉上，看似是紅潤初潮般。容若走上前，往鍋里看了一番道：「原來魚是這般做的啊。」他把頭抵在她的肩上，帶笑看著發出「吱吱」聲和醬香的魚，好似垂涎欲滴了。明月一聳肩，斗開他沉甸甸的頭，「拿盤子。」容若趕緊找到盤子放在菜案上。當一盤紅燒魚盛好在盤子里，容若端起來小心翼翼放在食盒裡，「回屋吃嗎？」

玄燁淡笑，「赫舍里安隆。」

她還能說什麼？只能輕笑，心頭卻甜甜的。

他們隨意吃了一些糕點算作午餐了。

「敢問公子尊姓大名？」容若終於忍不住地說道。這亦是明月想要問的。

兩人皆用不同的目光注視著明月。明月只是淺笑，極其自然應當。她自是明白，容若眼神中那種異樣，定是質疑她為何要撒謊，而這個所謂的安隆，明月只是明白，防人之心不可無，畢竟這關係到欺君。

容若淺笑，拉著明月往屋外走，迫不及待的樣子。兩人方一走到走廊之時，見旁邊的房間門敞開著，一人從裏面走出來，剛好與往屋走的他們碰面。

玄燁笑道，「納蘭公子來這是來對了，聽說這裏的佛和-圖-書祖慈悲為懷，定當保佑你早日康復。」他語氣似暗藏玄機，目光帶刺般注視容若。容若本是個不會撒謊的人，被他這般目光一注視，略有不自在道：「希望如此。」

容若提著手裡的食盒道：「一起吃吧，要是不嫌棄的話。」

他翕動著唇，半天說不出一個字，最後作罷，「沒事。」

雙眉如許，能載閑愁。山若欲語，眉亦應語。他畫得不是眉，而是無法言語的一種情深，只嘆，情深的悟性太淺。

明月愣怔望向容若，好似吃驚的樣子。容若尷尬道：「西風聽徹采菱謳。」傻笑一番，「這曲完了。」

萬里冰霜，草色偏黃，上面打著霜凍，好似毫無生機。明月拉容若來此不免一愣，本是興緻勃勃，如今見凍了的池塘，一下萎靡起來。容若卻興奮地道：「這池塘水面都凍著，魚竿下不去。」

容若一怔，笑著好似要說出真相，還好明月道：「爺最近身體欠佳，常出虛汗，實在難為。」

明月道：「非也，這叫培養情操。垂釣可以養心安緒，尤其是心情浮躁之時。」

兩人跟著起身，容若道：「希望下次再見。」

容若窘了一下，「我可沒釣過魚。」

明月一怔。

明月望著她的冬郎，心中苦笑，她的冬郎總是這般好客，連人家底細都不知。玄燁跟著他們去了他們的廂房，幾人在茶几旁坐下，容若拿出幾碟簡單的小菜，招呼玄燁嘗嘗。

明月勉強扯個微笑，算是回應著他。

玄燁簡單扒了幾口，便不再動筷。容若吃了兩碗飯也便停了下來。明月安靜坐在他身邊，靜htｔps://wwｗ.ｈｅｔuｂoｏk.cｏm•com靜觀望兩個還屬陌生人卻在一桌吃飯的他們。

容若凝望著她略顯倉促的背影，低沉一笑。她有時莽撞，有時卻沉穩，不知是好還是壞？他深深呼出一口氣，一股熱霧從嘴邊四散開來，瞬間凝冷。天氣是愈加冷了，快過年了。

容若不知，這已是他最後一段逍遙的日子，一段坎坷的仕途即將來臨。

「噗。」容若把肚子叫比擬《采菱》的歌曲，虧他想得出，還美好的詩意一把。她掃了一眼對麵茶几上的幾棵蔥，又是忍不住撲哧一聲，轉臉對容若道：「去釣魚吧，自食其力。」

「快到用膳之時，招呼人吃飯。」

容若道：「我記得你，上次詩友會，與我下棋的便是你。」

容若為她畫好，在她光潔的額頭落下一吻，笑道：「古人云：閨房之內，夫婦之私，有過於畫眉者。」明月撲哧一笑，「你倒與張京兆成知己了。」

明月心底暗暗笑著。她早已看出他表情的內含，只是她故意裝著不明意思，看他能糾結多久。但她小看了他的耐力，直到他肚子終於忍無可忍發出悲鳴的抗議。

「正是。」玄燁笑道。

明月望著他的表情，便知他是出於禮貌。其實她做菜的水平確實只能說是普通，有「不錯」這個評價，已是抬舉她。容若只是淺笑，自個吃了起來。

容若一怔，「你是……當今皇后的哥哥？」

再一個是，康熙授容若三等侍衛的官職，三月上任。

容若道：「從未發現你還童心未泯。」

他用筷子扯了一小塊魚肉放在嘴裏，嚼了一番，雲淡風輕道：「不錯。」

「可你和_圖_書挑得時候……」他望向四周，霜凍遍地，一派蕭條。兩人皆滿臉凍得通紅，何有養心安緒之用？明月僵硬片刻，提著盛有鮮活的魚的魚簍快步先行，「我去燒魚。」

「明月。」容若遲疑喚了她一聲。明月抬首，「冬郎何事？」

「看我的女人。」容若慢慢起床，按了按太陽穴，走到她的面前，輕輕地執起她手中的黛石，細心為她掃眉，眼神專註。明月被他這麼一遭，有些無措，略動了下，容若便道：「別動，畫得不好，可別怪我。」

玄燁忽然道：「好似你這次沒有參加殿試？聽說是身體不適？」

玄燁道：「正是。」他目光瞟到容若提著的食盒，隨意頓了一頓。容若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手裡的食盒，笑道：「公子要去哪？」

玄燁望向他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銅鏡中的自己，依舊是韶華，新婚的滋潤，使得自己臉上變得更是白裡透紅。歲月如梭，她這樣的容顏還能挨到何時？到時的她，何去何從？終歸……還是看他。她忍不住轉臉將他望去，卻不想，他亦正炯炯地將她望著。他嘴角噙著淡笑，目光溫和，好似是在欣賞一道水墨畫，探究出什麼，而後自己幸福的微笑。

這時，門口走來一名隨從，白|嫩嫩的小男孩。他躲閃地目光朝這裏望來，行禮道：「主子。」

「我總覺得他並不是赫舍里安隆。」他眼神太過深邃見不得底，不似一般武夫該有的眼神。容若聽她這麼一說，笑著抱著她，「你多心了。即使告訴他實情，他也不會張揚的，除非他就是當今皇上，沒有你想象那般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