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繼續盯著看，目不轉睛。
他說她是獨一無二。
姜楚看向阮眠，眼神在詢問，見對方輕輕點頭，她也笑了下，「剛剛跟在我後面的人是你？」
「啊？」
「不辛苦啊。」她笑了笑，小臉上光彩熠熠的，「做的是我喜歡的事，怎麼會辛苦呢？」
阮眠終於有了反應，點點頭，說不出話來，喉嚨又緊又澀，那個人還遠在國外，可她的所有情緒卻由他主導。
高遠雙手抱拳，「慚愧慚愧。」
「要怎麼說呢？」姜楚好看的眉心輕蹙了一下，「應該不算貴。等將來我把你那幅畫賣出去，估計可以買個幾十條。」
那麼會是誰？
高遠看著小姑娘臉上粉紅的笑意，心情也不禁變得好了些，「是啊。」
這時姜楚也從地上起來，朝阮眠走過去，她的表情也有些哭笑不得。
一回頭，那女人還有幾米就要追上來，小年輕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只好用盡吃奶的力氣繼續往前飛奔。
很快學校就開學了，和普通的學生不一樣，美術生們還需要全心準備三月份的美術單考。
高遠也湊過去，看清裏面的東西，還別有興緻地翻了翻，一本畫冊、一盒顏料、一盒畫筆，一盒巧克力，還有一包水果軟糖。
高遠站在旁邊看著，女人在月光下笑得極為美艷，他的心忽然就很用力地跳了一下。
姜楚用紙巾擦了擦手，笑道，「今天你給我畫的畫難道不算？」
不行不行，得找點別的事情來分散注意力。
沒想到……人家根本不需要幫忙。
搶東西的小年輕也是第一次作案，心裏緊張得要死，那女人又在後面緊追不捨，不知何時又加入一個見義勇為的男人進來，他緊緊攥著手裡剛搶來的東西，怎麼手感好像有點不對？
媽的！怎麼搶了根番薯？！那亮光閃閃的鏈子呢？
姜楚剛推門進來就被她一把拉住，「楚楚姐，你給我當模特兒吧。」
阮眠也是聽別的學生說，姜楚父親是香港富商，她本科是在義大利某個知名的美術院校讀的，修完學業覺得沒什麼意思，一時興起又回國到z大繼續讀研。
他剛剛正和一幫兄弟在大排檔喝酒，聽見有人喊「搶劫」，又看被搶的是一個弱女子，當下沒有猶豫也跟著追了上來。
阮眠也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他也是受人所託才過來走這一趟。
阮眠又輕輕打開畫筆盒，手指一根根彈琴一樣跳過去，指尖摸到ｗww•ｈeｔｕbooｋ•cｏm•ｃｏm凹陷的觸感，她拿起來一看，在管身上看到兩個小小的字母——rm。
她又在變著法兒地打消自己心裏的猶豫。
走出幾步又回頭，「聖誕快樂！」
阮眠疑惑地打開盒子。
阮眠笑，「今天是聖誕節呀。」
「眠眠，」姜楚收起玩笑的語氣，「你以後應該多笑，就像這樣笑，笑起來多好看。」
她手忙腳亂地想要下來，梯子的橫木因為沾了顏料，腳底不小心打滑了一下……
「看不出來我還是單身狗一隻？」
回到畫室，阮眠把盒子放在膝上，心頭像燒著一把小火苗，全身都被陣陣暖意包裹著。
什麼鍋配什麼蓋，該遇見什麼樣的人是命中注定的。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單考結束。
男人已經從車身的反光里看到小姑娘正小臉紅撲撲地走過來，他嘴角勾起一抹淺笑，準確無誤地把按掉的煙頭丟進一旁的垃圾桶。
等一切都可以暫時鬆懈下來時，寒假悄悄來臨，高三學生的寒假只有七天，短得不能再短。
她看了一眼那笑得痞里痞氣的男人。
「嗯。」
這個牌子的顏料之前她上網查過，是很多作畫者都夢寐以求的，當然也價格不菲。
才做完幾套卷子，街上早已到處掛滿了喜氣，眼看除夕將至，那人卻還是沒有一點消息。
可她的時間不算多，一分鐘都耽擱不起。
「這是什麼？」
感覺自己的男性魅力大打折扣。
阮眠傻眼。
高遠走到車邊了，又轉過來，隔空朝她喊，「軟綿綿，你知道為什麼他送你的禮物每樣都只有一份嗎？」
阮眠心下觸動，剛想說什麼，這時旁邊的綠化帶里突然衝出一個黑影，一把奪過她手裡的東西，飛快地跑了。
阮眠清晰地聽到腦子「轟」的一聲，心底的歡喜幾乎撐得要爆炸開來，扶著梯子的手在顫抖，雙腿也軟綿綿的沒有一點兒力氣。
姜楚有些懊惱，「我應該提前預訂的。」
這通電話不知道講了多久，手機都隱隱發燙了，那邊才掛斷，阮眠握著那一團溫熱，想著剛剛的對話，又輕輕地笑了出來。
姜楚餘光一掃桌上的東西，又見她滿臉羞紅的模樣，立刻懂了，忍不住打趣道，「是可以收到心上人的禮物吧？」
姜楚妥協，「那到時我送你過去。」
是她名字首字母的縮寫，每一根畫筆上都有！
「新年快樂。」
「要不我再給你找m.hetubook.com.com別的，你先休息幾天？」
「z市沒有下雪，不過氣溫很低，感覺很冷。」
她看著絕塵而去的白色車子，伸手摸摸滾燙的臉頰，轉身往回走。
「其實不用這麼辛苦的，我可以幫你……」
除此之外不知道該說什麼，明明有很多話想跟他說的。
這個美得像畫里人的女孩，她身上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氣質，舉手投足間都極為優雅，是那種大門大戶才嬌養得出來的……
於是兩人坐在廣場的台階上，就著滿廣場上空的粉色泡泡，一口一口地吃著手裡的番薯。
曾經高遠以為依齊儼清冷的性子，至少要找個和他旗鼓相當的女人，可看著眼前柔軟的小姑娘，又覺得這樣的也挺不錯。
高遠探身進後座抱出一個紙盒，往前送了送，遞給她。
這場景一如那次的會所相遇。
十二月還剩個小尾巴，阮眠一秒都不敢浪費，全身心地投入即將到來的美術聯考中。
阮眠焦急地追著跑了起來，跑出十幾米，忽然明白了。
高遠恰如其時地轉過身來，見小姑娘睜大眼睛看著自己，頰邊紅暈還在，眼裡的失望卻怎麼藏都藏不住，他忍不住誇張地捂著胸口，「我知道你更想看到的是另一個人，可看到是我也不用這樣吧，好受傷。」
還真的看不出來。
下一瞬，她穩穩地落入一個溫暖結實的懷抱。
「不交出來的話，我就自己搜咯。」
小姑娘心思細膩，怕待下去會被她察覺出什麼端倪，反正任務都完成了，高遠拍拍衣擺剛剛不小心沾的煙灰，「我先走了。」
「楚楚姐……」
害怕這又是一個自導自演的夢境。
這幾個月，她每晚畫畫之前都要教他寫生字，他學得很認真，字也寫得很工整，是個極聽話的學生。
小年輕一臉無辜地把手裡抓得稀巴爛的番薯交了出去，「姐饒命啊！我……」我真的只搶了你的番薯。
小姑娘抿唇不說話，只是獃獃地望著他，清澈的眸底有一抹光在浮動。
什麼都不想做，就是只想笑。
他扔下這樣一句話，利索地翻身上車，啟動，車子調了個頭，朝門口方向駛去。
她趕緊過去把人拖走，又忍不住覺得好笑，彎腰抱著肚子就這樣笑了出來，「傻噢你！」
隨即趕到的高遠也被這一幕驚了一下。
「我這邊在下雪，」齊儼的視線從床邊上方的點滴瓶移到窗外，「只能待在屋裡。」
只不過此時她在上方，燈光融融https://www.hetubook.com.com，而他就在她的身影里，眉目沉穩，唇邊含笑。
「……」
其實有很多關於那個人的事要問他，可偏偏一個字都不能提，會崩潰。
怎麼會是這樣的呢？
得了，這盒子昨晚特地加急空運過來，他還以為裏面是什麼稀罕物，沒想到……
姜楚不停地鼓勵她，無微不至地給予各方面的幫助。
那女人看著嬌小，可力氣賊大，輕飄飄就把他像煎蛋一樣翻了個身，一截手臂刀劍似的橫在他脖子下，「把東西交出來！」
最後兩人逛了一圈，也沒找到吃飯的地方，姜楚的視線被對面馬路的某處吸引了過去，「眠眠，你想不想吃烤番薯？」
阮眠還有些心不在焉，「好啊。」吃什麼都好。
她迎著朝陽笑顏如花的樣子真是美到了極點，也難怪那人無論如何都要瞞著她受傷的消息，這張小臉要是哭起來，估計他的心不知道要疼上多少次才能罷休。
「不笑了，趕緊干正事，不是要我當模特嗎？完事我請你吃飯，今晚咱倆一起過。」
她把盒子裏面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
那端久違又熟悉的低啞聲音聽得她眼眶微熱，「阮眠。」
她當真就要伸手去脫他的外套，小年輕一臉羞憤要死的表情掙扎著往前爬，幸好這時阮眠氣喘吁吁地趕到，「楚楚姐……腳鏈還在我這裏……」
阮眠看到這個動作，猛地停下了腳步。
兩人從畫室出來時，天色已擦黑，街上到處是成雙成對的情侶，各類餐館自然也人滿為患。
高遠反應特別快，「你好，我是……阮眠的朋友，高遠，志當存高遠的高遠。」
小孩開心地吃了起來。
「阮眠？」
「齊儼。」
他的語氣平常，似乎只是想和她閑聊。
除夕夜這晚，小孩子不用守歲，阮眠早早就回到房間，看了一會兒窗外綻放的煙花，輕嘆一口氣。
眼看著小巷子的入口就近在眼前，出了這裏就是他的地盤，到時還怕逃不掉？
阮眠下樓的時候跑得急，直接踩空兩節樓梯，幸好冬天穿得多，摔地上的時候渾然不覺得疼，只是跪地的膝蓋隱隱有些發麻，她胡亂揉揉那處，扶著牆站起來又急急忙忙往外跑。
他很快又說，「既然這麼有緣，不介意我請你們吃個飯？」
高遠樂了，笑得跟只老狐狸似的。
一個念頭越過她心裏所有的激動逐漸變得清晰——不是他。
可她不會像王琳琳那樣鋒芒畢露，藉著家裡的背景橫行霸道https://m.hetubook.com.com，或許一個人內心真正強大、不自卑，她由內而生的氣質就越平和、越沒有攻擊性。
「哎，忘了一件事，」姜楚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一個小盒子，「聖誕快樂。」
每樣都是獨一份，多一點兒都沒有。
然而，這活兒並沒有比她想象的輕鬆，第一天下來就累得腰酸背痛。
從口袋裡摸出手機發信息，內容很簡單，只有四個字——新年快樂。
情不自禁脫口而出的兩個字，浸滿了所有的想念，在心口振聾發聵，卻不敢喊得太大聲。
「咳咳咳……」小年輕話都沒說完，就被她一把按在地上，嗆了一口冷風，劇烈地咳嗽起來。
可這得意的念頭剛一閃而過，後背就被人跳了上來，一個重心不穩，直接倒在地上摔了個五體投地。
「一大早的怎麼這麼開心？」
姜楚捏捏她的臉，「聖誕節就這麼開心？」
「……這會不會很貴？」
高遠挑眉，「打開看看就知道了，我也不知道裏面是什麼。」
巧克力和水果軟糖捨不得吃，回家要找個地方藏好。
阮眠被她笑得漲紅了臉，心卻不由自主地想，原來親吻不僅是兩唇相貼，還可以那樣……她剛剛還看到男人的手放在女人的……
她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小孩甜甜地笑著看她，小耳朵紅紅的。
她蹲在地上笑，站起來也笑，看著窗外那棵已經掉光葉子的歪脖子老樹也忍不住笑。
他背對著她，一寸寸的陽光浮上來，模糊了她的視線。
其實她已經確定了，可還是想從別的人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
「這次就先將就點，下次再請你吃大餐。」
阮眠微窘，輕聲說，「我沒有準備禮物。」這幾天她的心情就跟過山車一樣。
心心念念的人千里迢迢地回來了，此時就等在外面，想到這一點，從昨天家長會後一直沉甸甸壓在心頭的難過和擔心瞬間輕飄飄地化了，她跑進溫暖的冬陽里，舉目望去，很快看到倚在車旁吸煙的男人。
「看看合不合適，我第一眼看到就覺得好適合你。」
阮眠抱著盒子朝他揮手。
姜楚看得心疼極了。
阮眠驚訝地看了過去，頓了一下，「怎麼是你？」
「楚楚姐，你等一下把地點給我。」
阮眠連喊住她的時間都沒有。
終於不負所望，阮眠順利通過聯考，而且各科成績竟然還不錯。
她把手裡的紅豆蛋撻遞給他。
阮眠的練習強度也加大不少，每天早早出門，到了晚上八九點才回家，基本上睡下hetubook.com.com都接近半夜，眼底的那一圈淡青色就沒褪下過。
三人吃過飯，阮眠回到家已經差不多九點了，房間亮著燈，她推門進去，坐在床邊認真寫字的小孩聽到動靜跑了過來。
她又「嗯」一聲，「新年快樂。」
男人正站在梯子幾步遠的地方，長身玉立，黑色風衣被走廊的風吹得衣擺微揚，那雙漂亮的桃花眼正深深地看著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不知不覺，顏料用完了，她正打算爬下來，突然察覺到什麼，視線垂落——
這個世界還真是小。
為了方便，她之前脫了外套，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羊毛衫，因而齊儼很輕易就能感覺到懷裡那起伏的少女線條……
盒子里是一條水晶腳鏈，牽著一條小尾巴，上面還綴了一顆紅寶石。
阮眠被她戲謔得想原地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
陸續有學生從門口進來，邊走邊開心地談論今晚的平安夜，說笑聲把這個冬日清晨裝點得生動起來。
獨一無二。
「不會不記得我是誰了吧？」
「那就好。」高遠總算覺得心裏平衡了些。
兩人剛剛只吃了番薯，經過剛剛一番消耗確實也餓了，既然這人是阮眠認識的，又有辦法找到吃飯的地方，姜楚也不扭捏，大方應下了。
「不用。」阮眠搖搖頭，繼續去喝杯子里的溫水。
姜楚卻反應極快，手撐著台階跳下去，一邊喊「搶劫」一邊追著黑影也跑遠了。
阮眠把盒子壓在胸口，底下那處又彷彿「砰砰砰」重新跳動起來，「這是他送給我的嗎？」
阮眠把禮物盒放好，也在旁邊坐下，檢查他剛剛寫的作業。
可惜她的正色保持不到兩秒就破功，「不過你可別這樣笑著還用含情脈脈的眼神看我，好怕被你掰彎。」
明明寒冬臘月的，弄得他也想好好地談場戀愛了。
一家會所要找人畫壁畫，一幅給五千塊，學校那邊的手續還沒弄好，阮眠這幾天剛好有空，便想著去試試。
「是啊是啊，」阮眠不住點頭，「聖誕節可以收到很多禮物。」
忽然覺得接下來的日子又有了期待。
剛發送成功，手機就震動起來，她盯著屏幕上跳動的字，有些不敢相信，劃了幾次才接通，「喂。」
到第三天，壁畫已經進入收尾階段，阮眠調好顏料，爬上梯子，指尖勾勒出一朵富貴的牡丹花……
她往前走了幾步見阮眠沒有跟上來，疑惑地回頭，就見這傻姑娘正盯著昏黃路燈下一對抱在一起的情侶看……
她人幾乎瘦了一圈。
實在是沒有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