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一段原本以為會無疾而終的暗戀，要用視死如歸的勇氣才能說出的表白，能得到他的回應，對她來說，大概是這世上最美好的事了。
不過，還是有點頭疼。在這方面，女兒真是像足了她媽媽，想當初，為了讓妻子學會中文，他不知道花費了多少時間和精力……
小朋友直把臉往他胸口貼，蹭啊蹭的，「爸爸，今天我們吃什麼早餐啊？」
「寶貝，讓媽媽再多睡會兒，」他幫她把襪子穿上，「昨天不是讓你背漢語拼音嗎？現在背多少了？」
小朋友張了張小嘴，「……好吧。」鬱悶地拿起一旁的彩色小圖冊，翻看起來。
有點委屈。
他還記得十七歲那時的她，印象最深的是那雙清亮透徹的眼睛，臉孔還帶著未完全脫盡的稚氣，偏偏還學人化妝塗口紅，不過，倒是挺好看的。
夾好髮夾，小姑娘終於滿意了，從爸爸腿上跳下來，自告奮勇地說，「我去喊媽媽起床。」
這幾天莫斯科連著下了幾場雪，樹林都幾乎被淹ｈｔtｐs://m•hｅｔｕbｏok.cｏm•cｏm沒了，路也大部分被封掉，從屋裡望出去，到處是白茫茫一片，單調又乾淨。
趙瑜「嗯」一聲，正準備去抱他，這才後知後覺發現懷裡還睡了一個小的，還因為她剛剛的動作，鼻子里發出略微不滿的「哼哼」，小手小腳更緊地纏了上來，她不禁莞爾一笑。
梅良覺摸摸她的頭髮，起身進廚房了。
梅良覺回過神，「寶寶對不起，爸爸會注意點。」
慢慢地才知道，她母親早逝，父親獨自一人把她帶大，還經營著一個生意極好的小酒館，自然在這些方面就照顧得不太周細了。
他一抬頭，和妻子柔軟的眼神撞上，不用說什麼，一個字都不用，便明白了彼此的心中所想。
「那寶寶現在先背一下拼音，爸爸去給你做早餐，好不好？」三十多歲的男人哄起女兒來，聲音柔得幾乎能滴水。
小朋友好像對此見怪不怪，「媽媽是只大懶豬喔。」她的中文還說得不算太標準，一句
https://www.hetubook.com.com話夾雜幾個俄文，為了更精確地表達，還掄著兩隻小胳膊，畫了一個大大的圓，「這麼大隻！」趙瑜也是想起了那段忐忑又甜蜜的暗戀日子，她對自己的中文老師一見鍾情，化妝打扮，大冬天為了穿漂亮裙子，自己凍了個半死，還被他說，後來不知偷偷躲在被窩裡哭過多少回。
再後來他們在一起了，自然而然就把這頭長發也接手過來，生了女兒后，更是……
少女的心事啊，不是親自經歷，又會有多少人懂？可就算嘴裏不說，別人稍微一留心，一眼就可以輕易看出來，藏也藏不住的。
後來她鼓起勇氣表白，沒想到他卻搶先捅破了那層紙，證實了那在彼此間滋生的若有似無的情愫，並不是只有她一個人……在動心。
梅良覺笑著看妻子一眼，「爸爸正在努力，很快。」
當時他還只是她的中文老師，名不正言不順，也不好說出來，只是心裏覺得，這麼美的頭髮被她這樣隨意對待，和_圖_書有些暴殄天物了。
「表白這種事，應該交給男人來。」
這個清晨，滿室溫馨，安靜得只有落雪聲。
屋外的雪還在下，早餐也慢慢涼掉。
「這個，」梅良覺的眼神變得意味深長，直到被他盯著的人的臉慢慢變紅，他才彎唇一笑，「等你學會全部的漢語拼音？」
等到早餐徹底涼了，一家三口才開始有動靜，各自有條不紊地洗漱，梅良覺重新熱了早餐，吃完后，又坐在窗前給母女倆編頭髮。
爸爸早上陪媽媽睡覺，中午陪媽媽睡覺，晚上也陪媽媽睡覺，而她呢，只有一個睡前故事，不過每次都只能聽一半——爸爸的聲音太好聽了，聽著聽著就睡了過去，第二天醒來，小床上又只有自己一個人了。
她真的好想好想有個小弟弟陪著玩啊！
梅玖小朋友沒忍住，「哇」的一聲撲進媽媽懷裡。
梅玖小朋友見爸爸又沒有了動靜，嘟起來的嘴角都快可以掛瓶子了，「爸爸……」
回憶畫上句點。
這樣一想，她心裏更委屈了，「爸爸，htｔps://wｗw.ｈｅtubｏok•ｃｏm•ｃoｍ我什麼時候才能有小弟弟？」
說起來這門手技還是被妻子鍛鍊出來的。
見狀，梅良覺長手一撈，母女倆一起到了他懷裡，他順勢躺上床，「我再陪你們睡一會。」
「覺。」
「爸爸，」小朋友扭過頭來，小手捏著兩個漂亮的水晶髮夾，晃晃他的手臂，「還要夾上這個，」她對著鏡子可愛地歪頭笑了笑，「好看！」
果然不出所料，床上母女倆一大一小挨著，睡得正熟，睡姿簡直一模一樣，他笑了笑，在床邊坐下。
「很快是多快？」
「爸爸，」小朋友撇著嘴巴，「你扯痛我的頭髮啦。」
「想吃很多東西呀，」梅玖小朋友掰著手指數起來，「kaшa（粥）、牛角麵包、鬆餅夾雞蛋……」
和大部分的男女一樣，戀愛結婚生孩子，沿著最尋常的人生軌跡行走，可因為共度一生的人是他，便覺得比太多人要幸福。
梅良覺忍俊不禁，在她軟嘟嘟的臉頰親了一下，修長的指繞著發繩卷幾圈，兩根辮子就綁好了。
「嗯。」梅良覺正拿和圖書著一把梳子把她柔軟的頭髮梳開，然後編成兩根小辮子，他笑了一下，「媽媽說她要賴一會兒床。」
這股自戀勁兒，也不知道是遺傳了誰，反正聽人說，他小時候是很嚴肅的，對自己的外貌也沒有投入過太多的關注。
梅良覺把女兒重新拉回來，看看時間，估計卧室里的人還在睡，也怪他，一折騰起來就有些過了，不過，也實在是難以招架她的熱情。
他們的眼神依然膠著放不開。
梅良覺哪裡會看不出她的小心思，也不點破，只是寵溺地笑問，「寶貝想吃什麼？」
可那又長又黑的頭髮，大部分時間都是披散著的，要不就是用發繩隨便紮起來。
梅良覺握住那隻從被窩裡伸出來的手，又軟又暖，他俯身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醒了。」
「爸爸，媽媽還沒起床嗎？」梅玖小朋友窩在爸爸懷裡，一邊揉惺忪睡眼，一邊問。
半個小時后，他捧著熱乎乎的早餐出來，飯廳里的那個小小身影已經不在了，拼音圖冊還打開著原來的頁面，他放下早餐，輕車熟路回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