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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不需要再解釋，因為我已經懂了。

他那種小狗眼神我不是沒看過，都看快要一年多了，老實說早麻痹了。但是這次不一樣，那眼神變得很詭異。彷彿我剛剛說了什麼奇怪的話一樣。

我抬頭，抬頭，壓抑著。

孫力揚聽完我的話，忽然彎身找起剛剛被我製造的垃圾，然後悶悶說了聲不知道。

「那、那那剛剛你也看到我們、我們——」我哽咽。

我沒有說話，只是很用力握緊自己的手，幾乎感覺到指甲陷入肉里的痛楚。

因此，從這天開始，到很久以後的幾年時間，當我回想起這個下午時，就算腦袋裡清楚明白知道，孫力揚想說的，並不是他所說出來的，即使我清楚明白，卻早就無法找出正確的答案了。

「不……」我跟你不一樣。我瞧見孫力揚掀了掀唇似乎說了個「不」字，然後後面的句子就直接在我腦袋裡形成。我不知道怎麼形容這種感覺，但是我幾乎就是要清楚知道他想說的，是那句話。

孫力揚還是低頭找剛剛的塑膠袋，頭也沒抬地悶聲說了你不會想知道的。

我只是一頓，就伸長手和_圖_書穿過欄杆去接收那支花。碰到花梗時，我捏住稍微下邊的花梗，孫力揚則是握住稍上邊的。我們就這樣握著同一隻花，一瞬間，沒有人鬆手。

「我哪裡凶巴吧！」我大吼，然後一楞，忽然有點不好意思。所以我又轉小了音量，「我是在說阿桃，又不是在說我……阿桃哭了……我不是故意罵她的，我只是、只是想知道她中午去哪裡，只是想讓她多跟我玩，不要老是跟吳孟鴻在一起，孫力揚，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他們中午下課都去哪了。」

「別那張臉了。」他忽然說。

「什麼臉？」我有些驚訝於他的鎮定，卻還是很快地反問。

「被人拋棄的臉。」他說著，然後又慢慢笑了出來。「像怨婦。」

「我也有看到……有看到你們兩個似乎沒有說話，筱桃我是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你、你在害怕，害怕那樣的氣氛，所以……嗯，我……我……」他我了半天，然後臉又紅了。

我聳了肩，低頭玩起那還裝有一個麵包的塑膠袋。著著塑膠袋，我戳著那個倒楣的麵包。沒兩下嫌膩了，又開和_圖_書始把它當作球拋來拋去，結果下場就是，麵包拋啊拋啊，就摔到下面的花圃頭破血流了。

孫力揚楞了一楞，「沒事，嗯，花……給你。」他說著，聲音又開始縮小，臉又恢復到以前那個可憐樣。像只想討好主人的小狗。

孫力揚，也是被搶了玩具的小男生。某部份來說，他跟我一樣，都被搶了玩具，都被拋在後面了。

「看到了。」他簡單這樣說。

我忍不住笑了出來。抹了眼睛，想哭，可是又笑出來了。「我剛剛罵阿桃了，我罵她偷偷摸摸，我說了不應該說的話——」我一古腦說著。

我嗚了一聲，抬頭瞪他。「我在看慘案。」我摸著腦袋。

「兩個人在一起真的那麼好嗎？我們還小……還小不是嗎？老實說我不太懂，不太懂阿桃在想什麼。孫力揚，你懂嗎？你懂吳孟鴻在想什麼嗎？你們男生頭腦比較簡單，應該比較好分析吧——唉，朋友就朋友啊，這樣多好。幹嘛一定要什麼喜歡來喜歡去……喜歡是什麼啊，喂，孫力揚，解釋喜歡給我聽。喔！你每個月送巧克力送我是不是喜歡我啊—https://www.hetubook.com.com—」我念著念著，忽然住嘴了。

沒多久，孫兄果然拎著吸管回來。還用張衛生紙包著呢。

「你跟我說吧，就當作我心情不好跟我說。」

我看著倒楣麵包摔下去，本來就有些悶的心情更悶了。連起身下樓去拾起它的力量都沒有。乾脆墮落持續坐著，打算裝懶裝到孫力揚回來。

「嗯，算吧，算很像。」他最後是這樣說的。

孫力揚咧了一個傻傻的笑容，「我知道不是你那個來啦，可是不買麵包，總、總不能叫我從二樓丟球還是水桶下來吧，會死人的。」

然後我明白了。

他微微一笑，抓了抓頭髮，模糊說聲算吧，然後又再度低頭找我製造出來的垃圾。

我說過，我隨便一句話，孫力揚都是很認真地去對待。因此他抬頭，然後開口：「那天，我也有看見林筱桃跟吳孟鴻牽手回來。」

「嘿，孫力揚，我們兩個很像吧。」我試圖微笑，想把這有些尷尬的膜扯破，「我跟你都一樣，好朋友都暈頭了，只有我們最理智，對不對呀！」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是善良的，即使外表老是hｅtubｏok•cｏm.ｃｏm兇巴巴。」孫力揚點點頭，安慰著。

但是，他只是掀了唇，起個「不」字，接著他猛然瞥了頭。再度回頭時，臉上又掛著笑容了。

「你跟筱桃不也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他抬頭也打斷了我的話，瞧他臉上有些挫敗，開始我以為只是因為找不到垃圾，後來發現不是、不是的。

「你你幹嘛啊？！」我有些不自在地開口。

「怨你個大頭鬼。」我白他，把剛剛揉成小球的塑膠袋往他腦袋砸去，可惜太輕，飄了飄，落到他腳旁。

我從來沒有機會去真正探索，那天那個下午他不字後面想說的話，究竟是什麼。或者是某部份的我，不願意、一點都不願意去探索吧。

「厚，還說我咧。」我咧了笑，「原來你也是被人拋棄了啊。」

我想，這是第一次他這樣堅持或者說不再是靦腆的樣子跟我說話。

他走到花圃前面，先是翻了翻了，找了剛剛那隻飄下去的吸管，接著又撿起因為吸管離去而傷心跳樓的麵包，最後抬頭看我。

「真的、真的不知道？」我眯起眼睛，「可是你跟吳孟鴻不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嘛——」我忍不住懷疑。和-圖-書

什麼奇怪的話？我剛剛說了什麼，誰來倒帶給我聽？我不是只是把他當垃圾桶一樣到了一堆垃圾？他為什麼有那種表情？

我垂著眼看著他再度彎身拾垃圾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角度的關係，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快從我眼眶掉出來了。因此我抬頭，然後開口：「孫力揚，我問你，很久以前，你踢破窗戶那次，是怎麼踢的？你不是站很遠在跳高，為什麼突然踢球了？」

孫力揚已經找到那塊垃圾，不只如此，在他握著麵包吸管垃圾的手上，還多了一隻黃色的小野花，而他正看著我，很專註看著我。

我楞了一下。我還以為我是唯一一個呢。

他把吸管交給我，「慘案？」說著，他邊看著我揉頭頂的樣子，似乎想伸手，不過沒那個膽子。

「嗯。」我粗魯地打開牛奶，插了吸管呼嚕吸了一大口，「麵包摔下去了。」接著我指著底下的花圃。

孫力揚靠過來欄杆，看到了躺在花草中間的麵包，沒多說些什麼，又咚咚繞過轉角踩著階梯跑下花圃。

「你怎麼一直在看下面？」他站在我身後忽然出聲，害我嚇了一跳，反射性往後轉，結果頭去敲到欄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