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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第一個清醒過來，他沖了進來大喊了一聲愷君。

是我自己，從腳底竄至內心地憎恨起自己；是我自己，遠遠地離開了我自己。

我抬頭，看著滿地的頭髮，看著流血的虎口，然後才驚覺到痛這個字。我立即皺眉，按住傷口，然後抬頭迷惘地看著父母親，從他們表情我讀出了一個訊號。

我再度試圖開口，張開嘴，嘗到一股鹹味，這才驚覺，我淚流滿面。

整夜，就聽咖擦、咖擦、咖擦——這樣的聲音。

我和*圖*書掙扎開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喉嚨干啞到疼痛。

把我算數打斷的，是房門打開，媽那驚恐的尖叫聲。

然後，我終於再也忍不住，咯咯笑了出來，笑聲伴著哭聲，從我喉嚨一陣又一陣溢出來，劃破了這個晴朗的早晨，也撕碎了過去兩年我儘力拼湊出的殘缺不全。

不要怕我、不要離開我、不要像大家那樣離開我……

笑得開心極了。

口乾舌燥，我走至衣櫃旁的鏡子前，然後月光朦朧和圖書的，我瞧見自己披頭散髮的樣子。我站直在鏡子前面，看著自己好久。

爸緊緊抱住我之前，我彷彿看到了國三那年的我，坐在那裡，一下又一下為了自己跟班上格格不入而傷心欲絕。

我聽見我的心在哭，嘶嚎著，凄凄涼涼。但是鏡子里的我，卻是笑著，嘴角揚著的弧度，彷彿半掩窗外那抹在黑雲之間若隱若現的新月。

騙人的，都是騙人的。

剪累了，我就倒在一片頭髮之中小歇。醒了繼續和圖書剪，每次一根一根，慢慢地剪，持續了整夜，後來頭髮剪光了，滿地的頭髮，看起來像黑色的漩渦。我丟了剪刀，開始看自己的左手，一直看、一直看，然後在我能意識些什麼的時候，我的右手開始一下、一下刮著左手的虎口。

午夜，我醒了起來。

一下、兩下、五下、十五下、三十下——

她慘白一張臉站在門口，連抬腳衝進來的力氣都沒有，只是看著我然後發出尖叫聲。這一叫，連父親都沖了過來，他來到和圖書門口，也被我的樣子嚇到。

最後，我走到書桌前，拉開抽屜，拿出了剪刀。

我迷惘地看著鏡子，看了好久，然後拎起一根頭髮，咖擦一聲，頭髮飄落到地上，黑暗中，好像在碰觸到地板之前就消失了般。鏡子里的人笑得更開心了，於是我再度咖一聲剪掉另一根頭髮，剪刀在頭髮攪成兩段的時候，我聽見崩斷的聲音夾雜著哭聲，從我最心底深處傳上來。

再度回到鏡子前面，我呆楞地盯著到影里的張愷君。那哭聲好痛苦，和-圖-書彷彿承受著莫大的壓力，孤獨無助地哭著。我想，如果是平常，有著這樣哭聲的人，一定是淚流滿面的。只是鏡子中的那個人還是笑著。

心裏的哭聲愈嚎愈大。

恐懼。

光景重複，血跟淚沒有改變，只是這次我知道，沒有人排擠我，沒有人離開我。

我聽著，靜靜聽著，然後瞧著那個跟我一模一樣的女孩在鏡子里詭異地笑著。

我喃喃數著，這樣，直到天亮。

淚滴到手上，地上，和那些半干半濕的血混在一起。

愷君你很善良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