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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走回房間，他在後面目送我。

「愷君，這支筆送你，當作見面禮。我們重新來，今天是我們第一次真正見面，所以是見面禮喔！」他忽然又叫住我，然後將那支筆放進我的手心。

「名……名字。」我這才發現自己沒有筆，房間是不會放任何可以讓我們傷害自己的東西，「我沒有……」我有些窘，以前沒有知覺，不覺得詭異。現在清醒后，一條我是神經病他是正常人的線忽然清楚凸顯，不知道怎麼，我覺得不好意思。

「早知道就早點把這些東西給你了，你表哥一直怕會更影響你，我就說要打支強心針嘛……」他嘰哩瓜啦，像往常一樣說了一大串，但是這次這些話不再只像耳邊風一樣，而是一字不漏地傳入了我耳里，我聽了進去。

但是我只覺得心好疼，感動到疼痛。

「愷君，你願意說話了？」他把手上的東西往桌上一擺，衝到我跟前急急問。然後他似乎發現了我紅腫的雙眼，以及手上還緊捏的明信片，他嘆口氣。

現在忽然要把這些人拼起hetubook.com.com來，對我來說有點技術上的問題。

「愷君，你覺得怎樣呢？」醫生忽然放下病例，取下眼鏡，微笑問我。

他明白，咧開嘴巴，從襯衫口袋拿出筆，咖擦一聲把筆頭按出來，然後接過我的紙，在上面寫了三個字。

等我收拾好眼淚，站在我前面的已經不是醫生，而是紅衣男孩還有表哥。表哥雙眼下的陰影明顯讓我知道他的一夜無眠。

他無所謂的表情，讓我看了很難過。這時候我才恍然大悟，自己跌倒的時候，有多少人在旁邊關懷。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這般篤信我會好起來。

我低頭看著那支筆，這樣的筆頭，有心人用力一插，就可以把自己的手腕劃得血肉模糊吧，然後血一直流一直流就會死掉了……我這樣想。

我的第二個故事在這天開始。

冬眠結束，春天來臨的初日。

「靠！你會說話。」他沒經大腦地大吼，然後才捂住嘴巴，彷彿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不過吃驚的表情倒還沒有退去。

當我轉身看到桌上和_圖_書的牛皮紙袋，我的視線轉到一邊的白紙時，忽然升起一股衝動，我抓了白紙，衝到門外，開門的力量太大，整片門打到牆壁，發出巨大的撞擊聲。

他手上的紗布、那些明信片，推著我站起來，讓我心急。

匡當摔破玻璃的聲音是我說這句話的回報。

表哥時常抬頭看我，眼中的神情我不知道怎麼形容。後來吃完早飯，在紅衣男孩催促下，表哥握了我的手，跟我說加油，然後便被趕回宿舍補眠。

「你不要動，不要動，地上有碎片，不要動。」他匆匆交代表哥一些事情，收了電話又馬上想到地上的玻璃，著急地蹲下身，還揮著手要我別動。

我點點頭，將頭壓得很低，抬不起來那樣點頭。

他亂七八糟的動作，還有由上而下可以瞧見的他的發頂，不知道為什麼，竟讓我眼眶濕熱了起來，很熟悉，卻又不願意熟悉的感覺。

我拚命哭，淚腺壞掉了。

等我再度醒過來，已經坐在醫生的辦公桌對面，他正推推老花眼鏡，看著我的病例。老實說，他很www.hetubook.com.com眼熟，我卻不太確定知道他是誰。那段時間的我，腦袋沒有任何記憶，每個人的臉都只是肉色一片，沒有五官。

他對著電話那頭鬼吼鬼叫，搞了十幾秒，那頭的表哥才接收到「愷君醒了」的消息。砰，我幾乎要聽到表哥從床上驚嚇過度摔下來的碰撞聲。

接下來的事情像開車看外頭的風景般，快速地倒退經過。

「你昨天沒睡好，要不要先去睡一會？重新開始的時間很多，不用急，慢慢來。」他坐下來，似乎看穿我的焦慮，安撫地對我這樣說。

我不知道為什麼他要相信我。我跟他不熟，甚至沒有說過話。

醫生不語，只是持續笑著看我。

紅衣男孩莫名其妙地看了我，手上打翻了牛奶，碎掉的玻璃亂成一堆。

「好起來，有點辛苦。」他說：「但是我們一起努力好不好？」

愷君，加油。

然後裏面的紅衣男孩，有了名字。

我收過那支筆，緊緊握著。

林宇傑

「不會，」他笑著說：「你只是生病，然後休息了一陣子。現在你休息夠了，可以和*圖*書再站起來。很簡單的，就是這樣子的。愷君，不要怕，加油。」

我往他的方向走去，怯怯地把紙拿到他眼前。

「走，我們去吃早飯。」紅衣男孩開了口，拉著我跟表哥到食堂。

我們添了早飯，圍成一桌，大家都沒有開口，只是靜靜地吃。

「我、我想好起來。」最後我只能硬著頭皮說。

我頓時無言，只是抬頭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我要變好。」

我不知道為什麼，從昨晚開始，淚腺就不管用了。

我用力點點頭，點到最後一下時，頭再也抬不起來，因為眼淚好重，重到掉落眼眶。

「過去的我，是不是、是不是很糟糕？」我的頭始終抬不起來，連聲音都變得模模糊糊。

原來，聽得到人說話的感覺是這樣子，我幾乎都要忘了。

「你知道嗎，這是我第一次被女生搭訕耶。」他把紙塞回給我，故作害羞貌。

他笑了笑，「沒事沒事，不小心割傷的。」

走到走廊另一頭的紅衣男孩嚇了一跳，停住腳步回頭看我，一臉不解。

進了房，我拉過椅子，然後把那張紙打hｔｔｐs://ｗww.ｈeｔｕbook•ｃoｍ.ｃｏm開，攤在桌上，壓平。

我盯著瞧，直到他把餐盤端走又走回來，才沙啞生澀地開口：「怎麼了？」

我沒有笑，因為實在不好笑。但是我還是接過那張紙，將它摺成四摺，然後轉頭欲走。

「愷君，你去盥洗，我叫陳醫生過來，還有你表哥，他昨天做論文到挺晚的……不管，就是要叫他起來。手機，我的手機，啊在這裏。」他手忙腳亂抓出口袋裡的手機，然後又像想到什麼似的另一手猛然抓住我，緊緊抓著我，怕我跑掉般。

紅衣男孩送走表哥后，回到食堂，他端起我的餐盤以及自己的，這時候我才看見他手掌的紗布。

我一時也不知道能做什麼，我只是抱著一個我要好起來的念頭支撐到現在，至於到底要怎麼好起來，我沒有頭緒。因此我只好點點頭，然後讓他伴著我走回寢室。

他送我到房間，在門口跟我說再見，說他下午再過來，然後他關了門，消失在我眼底。

「愷君，好起來的路不好走，但是我會陪你，你表哥會陪你，整個工作團隊都會陪你，好好加油。」他蹲低，笑著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