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你可以不在乎，不過在你媽那個單位，你說別人都知道她女兒出軌的話，她那個院長感覺怎麼樣？」周既問，「她老公如此，現在她女兒也如此，是不是太失敗了？這是什麼，有其父必有其女么？」
周既閑閑地道：「我沒法保證啊，那隻能看我人品了。你覺得你還有得選嗎，沈來？裴肖一家子，都是被你害的。」
裴肖的眼裡湧出氣憤，還沒說話就聽周既又道：「瞧我都忘了給你們介紹了。」
裴肖嘆了口氣，「吃吧，晚上我還得去看看我媽媽。」
沈來以為醫院那一幕已經讓她的心凍得麻木了，不會再有更疼的感覺，但沒想到地獄不止十八層。
沈來鬆了口氣，私心裏她絕不希望是因為自己的關係而害了裴肖。
沈來面無表情地看向周既，這最多就證明雙方都有過錯，那份不平等的協議沈來還是不會簽。
照片是沈來請私家偵探拍的，那時候周既都還不知道沈來已經發現了他出軌。沈來只是默默地做著離婚準備而已，不過的確沒有拍到過硬的證據，也能間接說明周既的謹慎吧。
裴肖仰躺在沙發上，不說話。
現在沈來唯一能做的似乎就只有陪伴和鼓勵了。
裴肖側頭看向沈來，沈來也正望著他。
後面的半年，表面上似乎風平浪靜，沈來也沒再見到周既和曹敏麗，但裴肖的臉色卻一天更比一天陰沉，直到最後他手裡的公司破產清算。他爸被雙規，樹倒彌孫散之後還接著痛打落水狗的戲碼，商場上的人都是鯊魚，聞著血腥味就會一擁而上。
沈來從沒這般憎恨過一個人，而第一次卻落到了自己曾經最愛的人身上。她的字簽得很重，幾乎劃破了紙頁。
周既卻偏了偏頭饒有興緻地看著沈來的眼睛，「想哭么？哭吧，沈來你哭得越難受，我就越高興。」
沈來將頭埋入張秀苒的懷裡，哭著道：「媽媽，我和周既離婚了，想出國念書，你能不能幫我？」
「其實不用特地出來吃飯的。」沈來低聲道，即便這是她最喜歡的西餐廳，此刻也是吃什麼都沒味道的。
沈來的心立刻就被提了起來。
晚上，裴肖去看他媽媽時，沈來給曹敏麗打了電話，她想找到曹敏麗的電話還是不難的。呂德凱這種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很爽快就給她了，不過這也間接說明周既已經帶著曹敏麗公開出雙入對了。
沈來沒挑貴的餐廳，選了個商場里普通消費的新派中餐，環境還不錯，萬博士對沈來的勤儉和*圖*書持家就更欣賞了，座中一連讚揚了沈來五次漂亮。
那天是她生日，不過沈來和裴肖的心情都不太好，主要是裴肖心情不好，她和他剛從歐洲回來，因為接到了他父親被雙規的消息。
周既鼓了鼓掌，「看來真的是真愛啊，這多財產你都不動心。」周既走到沈來身邊，翻到協議的前幾頁指著頁面道：「你看，我生怕你不懂權衡，還特地請宋律師把我名下的財產列得盡量詳細的。」
「裴肖，作為曾經的好友提醒你一句，沈來這種女人誰沾誰衰，趁早抽身吧。」
在民政局簽字的時候，沈來就沒有剛才那麼遲疑了，反正一切都是定局了。她拿起筆就要簽下去，卻被周既蓋住了簽名欄。
這一次沈來看完后，臉色就完全蒼白了，聲音有些顫抖地道：「裴肖可是你曾經最好的朋友。」
沈來點點頭，不過點到半路就僵住了。裴肖順著沈來的視線回頭看過去，就見周既摟著曹敏麗從外面走了進來。
周既看著沈來的眼睛道：「沈來，想用我的錢去和裴肖共患難么？連你媽都不顧了？」
果然才坐了半個小時，萬博士就迫不及待地邀請沈來進行晚餐了。說實在的相親能遇到沈來這麼好條件的女的，那真是中彩票的幾率。家世好，張秀苒更是一院之長，自己學歷也高，職業也不錯，工資雖然不明確具體數字，但聽個大概就很不低了，比清貧的副研究員可高多了。
走出大樓時，周既叫住沈來。
沈來咬咬牙，轉頭朝范律師點了點頭。
曹敏麗的臉色變了變，連腮紅都救不了她的蒼白。
「這是雙贏的局面，對你我都好。」沈來說完就掛了電話，她並不在乎周既聽沒聽到，打這個電話不過就是想表明態度而已。
「怎麼了，來來？」張秀苒急急地坐到沈來身邊。
沈來不得不分心打量四周的人以鬆口氣，卻不料氣沒松著，反而看到了一位故人——曹敏麗。
周既低下頭指著裴肖和沈來道：「敏麗，這位是我好朋友，裴肖，這位是我太太，沈來。」
「沈小姐她……」曹敏麗謹慎地選擇著措辭，怕傷了周既的男性自尊，可又忍不住想問。
沈來低頭看了看協議，聽周既繼續道：「你也可以不簽，等裴肖進去幾年，出來后你們還是可以在一起花我的錢。前提是裴肖不恨你的話。」
裴肖伸出手緊緊握住沈來的手，又安慰性地捏了捏。
站在窗邊的周既回過頭道：「誰啊？」和*圖*書
沈來靜靜地等著周既。
「周既，這份協議你拿到哪兒去都說不通的。如果你沒有別的話說，我們可以對簿公堂。」沈來道。
沈來忍受著周既的羞辱，告訴自己千萬能意氣用事，不然就真中計了。
沈來的眼前好像又浮現出周既和曹敏麗聯袂出現在她面前的畫面。
曹敏麗有些無措，她雖然第一次當小三，但也知道沈來的這種要求在正室裏面還是很特別的。
沈來心中生出莫名的怒氣和荒誕感。為什麼當年破壞人家庭的曹敏麗現在卻能這麼幸福？而她呢，卻像在泥潭裡滾過了一圈，再也清凈不了。
曹敏麗說了半句也就不再繼續，她知道自己這個時候絕不能心急，反正周既和沈來已經是絕不可能。
沈來吸了口氣，不讓眼淚流下來，將協議翻到最後一頁，抓起筆低頭看見簽名欄時，淚滴卻落到了紙上。她的手微微有些顫，不是因為這份協議讓她凈身出乎的原因，而是因為簽下去之後這段婚姻就真的結束了。
沈來看著周既，幾乎都有些不認識面前這個冷酷殘忍到了極點的周既了。「先做錯的人是你，周既。」
沈來被萬鍾皓的熱情給弄得有點兒彆扭，對沈來熱情的男人當然不少，但是像萬鍾皓這麼毫不掩飾得幾乎激進的卻是僅有的。
周既打開信封看了看，神色愉悅，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欣賞風景照呢，而裏面卻是一張張他和曹敏麗出雙入對的照片。
周既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道：「別急啊，還有驚喜等著你呢。」周既又推了份文件給沈來。
「我能不能和我太太單獨說幾句話？」周既看了看自己的律師，又看了看對面的范律師。
曹敏麗看了周既一眼，「在，在的。」
曹敏麗的肚子圓得有點兒驚人了，她先生（可能）正小心翼翼地扶著她走進餐廳，「待會兒多吃點兒啊，給咱兒子補補。」
至少沈來和裴肖就不能像周既那麼囂張。
雖然已經二十一世紀了，但社會的不公依舊深刻。男人出軌，帶著小三小四處晃，別人最多就是看兩眼也就理所當然的接受了，指不定還覺得他挺有本事的，左擁右抱，紅旗不倒彩旗飄揚。但女人若是這樣，就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你也說是曾經了。」周既諷刺地道，「不過我不是那麼狠心的人。都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雖然裴肖對不起我，我也沒想落井下石，現在就看你的了沈來。你不是說女人出軌就是真htｔps://wｗw.ｈｅtｕboｏｋ•ｃｏm.ｃｏm的變心了嗎？現在是證明你對裴肖的真心的時候了。簽了這份協議的話，我就不把手裡的舉報材料交出去。」
「你就這點兒招數嗎，周既？」沈來不屑地道。
不過這時候，裴肖大概並不想聽見人說話，所以沈來給裴肖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旁邊還立了張卡片：「裴肖，就算一切外在條件都沒有了，可你還在啊。以你的才華和能力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的，我會一直陪著你。——沈來」
周既卻看清了沈來眼中的不耐，最終還是沒再繼續說話，低頭簽了字。
第二天沈來就接到了周既的電話。「沈來，為了敏麗少受點兒委屈，我同意離婚了。」周既沒管沈來要不要說話，直接報出了律師樓的地點和時間。
沈來推開周既的手，飛快地簽好了字，然後才再次抬頭看向周既，「不後悔，現在只慶幸離婚離得早。」沈來將筆遞到周既手裡，「簽吧。」
沈來準時到的，終於可以離婚了，這算是近日為數不多的好消息之一了。沈來也帶了律師，在財產分割上她並不想便宜周既。
人過得幸不幸福是看得出的，曹敏麗現在珠圓玉潤，臉色紅潤，日子就算稱不上舒坦，也絕對不難過。她先生看著也挺圓潤的，所有的心神都在曹敏麗身上，看得出很在乎。
沈來不說話，抓起手袋起身就要走。
沈來身邊的范律師將合同推了回去，「我的當事人不會簽這份協議，過錯方在周先生身上。」他將一個油皮信封推到周既面前。
「你好，請問是曹敏麗小姐嗎？」
「不過我提前收到了風，但是沒提醒你。」周既道。
周既沒動筆，只定定地看著沈來，好半天才艱難地開口，「來來。」
沈來的腳步頓了頓，都沒回頭看周既一眼，但是她也沒回去找裴肖，而是回了張秀苒那兒。
沈來側過頭看向周既，周既也正看著她的眼睛，低聲道：「沈來，後悔嗎？」
曹敏麗的心砰砰地跳，她當然希望周既能儘快離婚，畢竟小三的名聲並不好聽。不過今天驟然看見沈來，見她和另一個男人那麼親密，又讓曹敏麗對沈來生出一絲鄙夷，然後更加合理合法化了自己和周既的交往。
不過沈來對周既的報復早在打掉孩子就結束了，但周既的報復可還沒結束。
而最重要的是，沈來實在是太漂亮了，出人意料的漂亮，讓人仰望的漂亮，雖然知道配不上，但卻絕對捨不得放手。
沈來自然料想過周既會用這和圖書個來威脅自己，但籌碼還不夠。
「你好，我是沈來。」
曹敏麗紅撲撲的臉蛋上浮現出笑容佯怒道：「光想著你兒子了。」
如果當事人不是自己，沈來大概能笑出來，太太和女朋友的稱呼挺諷刺的。
沈來的眼底湧出淚意，她並不想在周既面前哭，所以強忍著。
曹敏麗看到手機上的陌生電話時伸手掛了，以為是騷擾電話，直到那個號碼第二次來電才接起。
沈來看著以勝利者自居的周既，垂眸坐下，她知道臉上有任何表情都是對周既的鼓勵，只會讓他得意得變本加厲。
「不是給你準備的，給你媽張院長準備的，你覺得她看了會有什麼感受？」周既往椅子靠了靠，也抄起手看向沈來。
周既的律師將擬好的離婚協議分別擺到兩人面前，沈來略微翻了翻，不用身邊的律師告訴自己，她也知道這份協議不公平到了極點。她憑什麼凈身離戶？
周既掃了眼跟過來的沈來，然後才看向裴肖，「不是。」
周既把每張照片都仔細欣賞了一遍之後抬起頭道：「就這個啊？連個親吻、滾床單的照片都沒有，證據力度有點兒不夠啊。」
沈來也不知道自己能有什麼可幫助裴肖的，周既這半年就跟瘋了似的，在商場上處處圍堵裴肖。如果裴肖的父親還在周既當然不會成功，可惜沒有如果。
曹敏麗捂住話筒對周既低聲道：「你太太。」
沈來穿了條蘋果綠的立體釘花連衣裙，把自己顯得像個青蘋果一般年輕俏麗，扎了個高馬尾，發尾像個俏皮的鉤子在空中微微晃悠，看得出她是精心打扮過的。優雅、知性又不失活潑，配「小鮮肉」綽綽有餘了。用她小姨的話來說就是，絕對不可能失手。
然後周既又對沈來和裴肖道：「這是我女朋友，曹敏麗。」
反觀周既的行為那就是赤果果的挑釁了。
范律師巋然不動，他知道周既強勢，所以更不願意讓沈來單獨面對他。
「曹小姐，你還在嗎？」沈來的聲音從話筒里傳出。
「來來，你怎麼回來也不打個電話。」張秀苒打開燈看見沈來就坐在沙發上時可是嚇了好大一跳，然後才發現沈來正淚流滿面。
「曹小姐，我有個不情之請，希望你能幫個忙勸周既儘快離婚好嗎？」沈來道。
周既走回沙發邊伸手按了曹敏麗手機上的免提然後在對面坐下。
裴肖道：「周既，我爸的事是你做的嗎？」
沈來用手背擦了擦眼淚，「我簽了，你如何保證不會把材料交給檢方？」
是不是有和-圖-書些可笑？居然還會有一絲惋惜。
沈來眼睛有些酸澀，唇角扯出一絲笑容，看著裴肖的側臉想，這輩子如果不是裴肖主動離開她，她就會一直陪著他的，無論生老病死、無論貧窮富貴。
周既看著沈來的神情諷刺地勾了勾唇角，「不過……」
沈來抄手看向周既。
「你這個人渣。」沈來咬牙切齒地罵道。
等房間里只有他二人時，周既將信封推給了沈來。沈來打開來，裏面是她和裴肖的照片，牽手、親吻的都有，的確比自己準備的那份要「香艷」。
飯自然是吃不下去了，沈來和裴肖直接離開了餐廳。才走出去，裴肖就收到了周既的微信語音。
「沈來，我對我自己的人品可沒什麼信心，不過眼不見心不煩。你不是一直想去國外念書嗎？我勸你考慮一下，如果再讓我看到你和裴肖在我眼前晃，我肯定會忍不住把材料交出去的。」周既道，「到時候你就得不償失了。」
周既道：「別急啊，你不想見到我，我也不想再見到你。順便去民政局把證辦了吧。」
在她最痛苦的時候，是裴肖陪著她，在裴肖最低沉的時候，卻還是他在給她信心。
沈來並不在乎裴肖現在已經一無所有了，對她而言，只要裴肖還是裴肖，那麼一切都無所謂，普通人相扶相持的日子他們總是可以有的。
周既的眼睛還定在桌上已經鎖屏的手機上，食指橫在唇邊來回摩挲，並沒留意曹敏麗在說什麼。
小鮮肉比沈來小了半歲，也三十了。長得斯斯文文的，帶著金絲眼鏡，很有學者氣質。A大化學系博士，在一區、二區發了好幾篇SCI，特聘副研究員，在張秀苒女士的眼睛里也算是學術界的冉冉新星，前途不錯。
「我這兒也有一份，比你的這份可香艷多了，你想不想看，沈來？」周既問。
周既坐在對面，抬頭打量了一下沈來，笑道：「還有錢給律師費啊？」
「我是。」曹敏麗道。
裴肖道：「抱歉，來來，今天是你生日，可是我實在……」
周既打開信封，看著沈來慢動作似地抽著照片，「那就給大家都欣賞欣賞咯？」
「嗯，人渣配婊子嘛。」周既痞痞地道。
曹敏麗驚得手機差點兒從手裡飛了出去。
沈來伸出手蓋住裴肖放在手背上，「不用道歉，裴肖，我能理解。」
裴肖的臉色變了變，站起身朝周既走去。周既倒是挺從容地替曹敏麗拉開了椅子讓她先坐。
周既點點頭，「是啊，不然你以為你為什麼還有機會坐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