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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痰如何咳得出？」

不久曽惠妃的平樂宮也傳了消息來，曽惠妃由正二品惠妃貶為從六品常在，比如今的蘭才人還不如，當真是大快人心了。

剛才亭幽一系列動作，如果沒有定熙帝點頭，周太醫是萬萬不敢聽的，亭幽每有吩咐，周太醫總是先要看定熙帝的意思，見他點頭，才敢行下一步。

亭幽也懷疑是有人想讓自己破了禁足令，可心底又擔心萬一是真，這一來不僅失了敬太后的心，還會在定熙帝心裏埋下自己不孝的印象。

「俞公公，蘭昭儀那邊可有旨意？」亭幽不能不好奇。

因了如此，亭幽打心底對定熙帝生出一絲感激，他總還是想保住敬太后的。

「我師傅已經去了，稍後自有消息。」俞九兒的師傅是定熙帝跟前第一得寵的內侍王九福，由他親去傳旨，亭幽便知蘭昭儀定然好不了了。

如此亭幽也顧不得許多，徑直去了慈寧宮，一入內室，就見定熙帝正坐在敬太后床前，此刻見亭幽不宣而進，皺了皺眉頭。

抱琴趕緊道：「會不會是假的，若太後娘娘真有什麼不好，怎麼會找不相關的人來報。怕不是……」

今日這一齣戲，亭幽不得不細細思索。究竟是對方臨時安排的，還是處心積慮早就想好了這一出。

「皇上口諭，後宮妃嬪本應修賢養德，為天下之表范，今婕妤敬氏驕矜蠻橫，妄動刑罰，雖為主位之人，不宜過於暴虐，hetubook.com.com此案若不辦，于情法未為平允，敬婕妤即著罰奉半年，禁足三月，以示懲戒，並令妃嬪等嗣後當引以為戒，毋蹈覆轍。」

亭幽讓人替了華嬤嬤的位置。為太后吸痰，自然是華嬤嬤這個太后最親信的人為宜，而她也當仁不讓。

因為有同樣的立場，讓亭幽更是心疼敬太后，伺候她就格外的用心。

只是如今也顧不得這許多，亭幽見敬太后靠在華嬤嬤的身上，坐在床上，臉色緋紅，眼睛緊閉，氣喘如牛，喉嚨里彷彿有怒牛一般，不停地囂吼，身子不停痙攣。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便出了消息，蘭昭儀由從二品九嬪之列貶而為從五品的才人。這會兒蘭昭儀的裕德宮哭鬧聲繁嚷，鬧得曦和宮也能聽見。

亭幽拿不準定熙帝的心思，不怪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因為敬太后如果這一去了，定熙帝更是海闊天空，但今日看他樣子，並不像那盼著敬太后死的人。

亭幽謝恩后，起身又謝過俞九兒，抱琴送了個荷包上，俞九兒袖在懷裡，這讓亭幽更加放心了。

一番忙碌后，芳嬪笑盈盈道：「到底是敬婕妤有法子，比宮裡太醫還管用些。難怪太後娘娘離不得你。」

亭幽心裏一急就要出門，換衣裳時隨口問了句，「誰來報的信兒？」

亭幽換衣裳的動作停了停，「可問清是哪裡的了？」

至晚，定熙帝果然派了俞九兒傳和_圖_書口諭。

其實定熙帝日理萬機，未必就能記得亭幽還在禁足，但被芳嬪如此一提醒，亭幽這罪過就彰顯了。

「何罪之有，實乃有功，敬婕妤伺候太后誠謹勤慎，孝心可嘉，著即封為修儀。」定熙帝親自扶了亭幽起身。

穗兒回來得很快，敬太后是今日午後犯的病，定熙帝已經趕去了慈寧宮。

「太後娘娘這是痰迷心竅，情況甚是急。」

整個寢宮裡靜謐無聲，只見得那玉冠金釵、碧衫黃絛的女子背對著門，認真而細緻地做著她的事兒。

聞得此諭，亭幽鬆了口大氣，比想象中的懲處來得輕了太多，先時也曾出過這種事，當時貴為榮妃的侯氏降而為嬪，雖有二皇子，但也從此失了聖意，不過幾年就鬱鬱而終。

「她來得匆忙，說得又急，這消息讓奴婢嚇了一大跳急急就來回主子了，一時倒忘了問，如果不是主子問起，奴婢都沒注意這事兒。」

「周太醫，太後娘娘這是怎麼了？」亭幽心急地問。

一旁的芳嬪善解人意道：「敬婕妤不過是擔心太後娘娘身子，所以才破了禁足令，還請皇上恕罪。」

這老祖宗的規矩就是拘束人，誰敢去拍打敬太后，所以只有華嬤嬤在太後背后輕拍，但見敬太后臉色越來越紅，繼而發烏，眼看就要不行。

亭幽對定熙帝的明察秋毫生出絲敬意來，也唯有這般，後宮這潭水才能稍微清澈些，讓那些慣用魑魅m.hetubook.com.com魍魎之計的人不能得意。

因是這段日子里將一年要用的澡豆、香末都製備好了，老祖宗教的美容方子所用膜粉也得了，閑來讀書下棋，寫詩畫畫也算恣意，唯有隔幾日就涌動的情潮令人煩惱，可禁足不能出，也就絕了念頭，反而不如先幾月那般難熬。

進了四月，眼看著解禁的日子要到了，亭幽這邊卻得人來報敬太后病危，遲了恐怕……

所謂利令智昏，權力何嘗不是最大的利，這幾年敬太后昏招迭出，大概也是因為心底太過沒底兒，而定熙帝表面雖看著還親切，但憑你伺候他十年八年只怕也不定能猜出他的心思，如此這般，太后攬權自然更是彷徨而急切。

觀敬太后臉上的棱闊，不難想象當年她的傾國傾城，受寵時的風光必然耀人，只是先帝一去，雖然貴為太后，但平生所依仗同眷戀的就頓然喪失了，唯留下這權利二字。

「可能將痰吸出來？」亭幽不由問。

其實亭幽的心愿何其簡單，已經淪落到看看廟會就滿足的地步了。

因著禁足三月，這反而成了亭幽最為清閑的日子，太后那邊也不能去，每日里只差人問安而已。

亭幽點點頭，此時也實在沒有為太后采梅的心思了，少不得還得給敬太后回稟此事。又憂心不知定熙帝會如何處置此事。按前例來看，實在是兇險，亭幽擔心得晚飯都吃不下。

當下亭幽也不理會芳嬪，向定熙帝和-圖-書跪下請罪，「臣妾一時心急，違背了聖諭，還請皇上責罰。」

亭幽說不出心裏是個什麼滋味，但是竊喜是怎麼也壓不住的。惠妃設計的這一齣戲，被定熙帝輕輕鬆鬆就化解了，看來也不是個被女人蒙蔽眼睛的昏君。

亭幽心下厭惡這說話陰陰陽陽的女人，因著曾惠妃的事兒，她估計是惱恨上亭幽了，只是如今以亭幽的身份還動彈不得這女人，不過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早晚要收拾了她的。

周太醫抹了抹額頭上的汗，開了藥方，心下也感激敬婕妤，要不是她，今日指不定他這太醫院正就交代在這兒了。可誰能往口對口吸痰處想呢。

「命人使勁兒拍打後背，也許可行。」周太醫說得有些遲疑。

只是也弄不懂蘭昭儀為何就肯做這等事，這事兒就算害了亭幽，她也是自損八百的。

後幾日，因敬太后還沒大好，亭幽都是住在慈寧宮就近照顧她。敬太后一日十二個時辰，有十個時辰都在昏睡，亭幽坐于床頭看著她鬢角的一絲銀髮，心裏不由有些發酸。

只見得宮人將一方娟帕放到敬太后嘴上，華嬤嬤俯身口對口開始吸痰，一炷香不到的時間，一口濃痰便吸出后，敬太后的呼吸順了，臉色也好看了許多，只是人還不醒。

待亭幽聽得腳步聲，急急轉頭，將食指擱在唇中央示意來人噤聲，因敬太后睡眠淺，易受打擾。

少時，弄箏回來，「聽說惠妃娘娘剛才在園裡。ｈtｔｐs://ｗｗw•hｅtｕｂook.ｃom.ｃｏｍ」

哪知亭幽回過頭看，卻是定熙帝，立刻起身行了禮，見定熙帝立於門口不進，她便走出門，隨定熙帝去了另一頭的西梢間。宮女上了茶，放下帘子自去了，獨留下亭幽與定熙帝二人相對。

這日敬太后剛飲了葯躺下午睡，亭幽在床畔的瓷礅上坐著，為敬太后揉捏著手指。

亭幽轉過頭對弄箏道：「你去看看園子里可還有其他嬪妃。」

用心二字其實最大的體現就是溫柔之詞上。或許宮人也能盡心伺候，端茶遞水抹汗擦背一一做到，可那手勁兒，那態度，那體貼就大相徑庭了。

但亭幽今日來御花園采梅是臨時起意，想來不可能提前預知。雲輝齋的人也未必能隨便調動，想來隨機而定是極可能的，亭幽不覺得蘭昭儀有這樣的智慧，不過片刻就安排好了一切。

有時候亭幽也想過自己未來的日子，也可能將來能位尊如敬太后般，但生無所戀，父母皆去，所謂的夫君那也是眾多人的夫君，不差她這一口，膝下更是無依無靠。這宮裡的日子彷彿浮萍一般，寂寞，只有深深的寂寞。不似那宮外婦人，即使這般，也總有一二閨蜜可聊，總有世事繁華相佐，再不濟還能逛逛廟會啥的，不似她們這些人，這輩子一步也踏不出這深宮了。

「讓穗兒先去打聽打聽。」亭幽吩咐道，但換衣服的動作還在繼續。

弄箏搶道：「瞧著面生，不像慈寧宮的人。」

周太醫一愣，「這也是個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