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姬央回到雲德公主府上時已經月上中梢了，她有些許醉意，王家的人不能飲酒，但她卻是可以的。在冀州沒有酒喝，姬央可是饞了許久了。

「她們那邊怎麼那麼熱鬧？」王曄按捺不住地問身邊的小廝。

竇氏看著眾妯娌幸災樂禍的樣子，心裏想著她倒要看看這些人抽到簽紙的時候又是個什麼模樣，是以她也全當破罐子破摔，竟真的學起了犬吠，惹得一眾貴婦笑個不停，連旁邊的丫頭都快憋不住笑了。

竇氏和林氏心裏實則還有一則故事，那就是蘇後於酒宴上殺姬姓宗室弟子之事，那人也是逃酒令，蘇后便引了上面一則故事，將之推出去斬殺。

姬央待沈度走近，將剛才玉髓兒留下的絞頭髮的帕子塞入沈度的手裡含笑看著他。

這裡是王忱的花園，竇氏心中一寒，到底沒有和安樂公主以及王夫人抗衡的勇氣，雪白著一張臉扯出一絲僵硬的笑容道：「先才是我的不是，酒令大如軍令，我自當遵守。」

燈下看美人尤其迷人，白衣烏髮，櫻唇皓齒，肌膚下有微光在流動，彷彿玉精成妖一般，讓人只想來回摩挲她的肌膚。

竇氏此話一出，席間頓時又熱鬧了起來，王夫人和林氏瞬間就換了一張笑臉。

雲德道：「我是守寡之人，自然不好去赴宴席的。」

此時王成媳婦竇氏從簽筒里抽了一簽遞給玉髓兒這個令官， 玉髓兒將籤條打開之後朗聲念道：「抽此簽者學犬吠十聲。」

玉髓兒便將內容又念了一www.hetubook.com.com遍，竇氏才知道自己並未聽錯，「這，這是什麼令？」

這就是有意難為人了。只可惜王家上下不齊心，幾個妯娌都等著看王成媳婦的笑話。

雲德心裏一陣鈍痛，誰說不是呢。「傻孩子，你喝醉了，快睡去吧，你現在年紀輕輕的，一切都會好的，別擔心。」

鼓點停時， 墨龍正好停在王成媳婦的手裡。

既然竇氏都學了狗叫，王真媳婦劉氏覺得自己學雞叫卻還比她好上那麼點兒，因此也不耍賴，心裏也存著風水輪流轉的意思。

姬央偏了偏頭，想了想才道：「大概是因為咱們都是公主，離鄉背井的其實連普通人家的女子都不如。」

姬央臉色一沉，「粗鄙不粗鄙，你說了不算。我在宮裡就是這樣玩的。」說實話這對姬央都是小兒科了，還有玩得更過分的。

小廝早打聽清楚了道：「安樂公主說要行擊鼓傳花令，卻不罰酒，先是罰了大少夫人學狗叫，又罰了七少夫人學公雞打鳴。」小廝自己說著說著都忍不住笑。

「你呀，怎麼那麼胡鬧？」雲德叫丫頭擰了帕子來給姬央擦手。

姬央這話可就誅心了。

「你說沒遇到過，現在不就遇到了。剛才已經說明白了的，不想行令也行，這行了令又來反悔是何道理？」姬央滿臉寒霜地道：「咱們可是立了軍令的，難道建威將軍手下的軍士也如夫人一般么，視軍令為無物？」

竇氏大概是徹底突破了底線，反而並未惱和_圖_書羞成怒，只笑盈盈地道：「繼續吧。」

王夫人的大兒媳婦全氏趕緊出來打圓場道：「公主莫怒，咱們也是頭一次這樣玩兒。大嫂，說好的願賭服輸，公主也是行令者，若是公主抽到想必也不會耍賴的。」

姬央道：「那邊府上富麗堂皇的，姑姑這裏卻冷冷清清，也不見那幾個晚輩過府來問候你，便是過來同姑姑說話也沒什麼敬意。那菊花宴竟然也不邀請姑姑。」

姬央皺皺鼻子道：「姑姑你少哄我，守寡的公主又不只你一個，哪個不是成日各種大宴小宴的？」

這可是踩中竇氏的痛腳了，夫榮妻貴，妻辱夫沒。只是她哪裡肯學犬吠，只梗著脖子不語。

姬央走到雲德跟前抱著她的手臂道：「姑姑，我以前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我看見了就咽不下這口氣，你是我姑姑，我不為你出頭誰為你出頭？」

見眾人都看向自己，姬央很爽快地道：「這是自然，本公主行令還從沒有耍過賴皮。」

姬央很不悅地看向竇氏，「擊鼓傳花令啊，你這是想耍賴嗎？」

玉髓兒得令， 背對著眾人開始擊鼓， 姬央輕輕笑了笑才將手裡的墨龍不慌不忙地遞給她手邊的王夫人， 王夫人飛快地拋給了下手的兒媳婦。

姬央不樂意了，生平最厭惡的就是這種沒有遊戲精神的人。看別人出醜就樂意，輪到自己就各種推諉。「那可不行，若是放在別人家也沒什麼，只是王家乃將門，這軍令也是隨便就能違背的？」和_圖_書

王曄當即拍手笑道：「妙哉，妙矣，真是個妙人兒啊。」他是徹頭徹尾看不慣他媳婦吃飯的那副嘴臉，每次吃飯都跟吃屎一樣那麼艱難。這下三大碗茶水下去看能不能撐大點兒。

果不其然，王曄媳婦自打喝了三大碗茶水之後，一刻鐘的功夫就跑了三次凈房，叫人捧腹不止。

「什麼？」 竇氏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驚訝得當時就站了起來。

雲德看著姬央真誠的眼睛，心裏微微有些觸動，「這之前咱們甚至面都沒見過，你怎麼就想著給姑姑出頭？」

竇氏也是有脾氣的，當下就想甩臉子走人，可一時又想起自己夫婿的囑咐，叫她務必討好安樂公主。安樂公主在天子面前說一句話，比別人說一萬句都管用。

鼓點又響了起來，這一回卻是輪到了王真媳婦，她抽的簽文是「學雞鳴十聲」。

席間一下就靜默了下來，本是玩樂之事，此刻卻顯得殺氣森森。王忱一家和王恪的兒子之間雖然表面還保持著平和，但暗地裡早已經是血仇深深，光是王成就已經受了三次刺殺了。

王真媳婦劉氏道：「公主說得是，大嫂如此，若傳出去叫大哥的臉往哪兒擱，還怎麼在軍中立威？」

不管王忱如何能耐，只要中州天子敕封王成為并州刺史，那他就能名正言順地接管他父親留下來的兵權，王忱若是有異議，便只能造反。雖說這是遲早的事情，但并州如今並未籌備妥當，王忱不會輕舉妄動。只要中間能給王成一年時間，和*圖*書他就有信心能收服人心。

四少夫人正是王曄的媳婦，那小廝趕緊忍住笑道：「四少夫人抽的簽是飲三大碗茶水。」

但這些理由也不足以叫竇氏放下身段，最後還是王夫人開口，「卻沒想到大少奶奶是這樣出爾反爾，不尊令之人。也罷，若是不肯，那就罰出席外，替咱們斟酒。」

林氏繼續道：「呂后予以准許。席間有一呂氏子弟醉酒逃席，劉章拔劍追而斬之。並想呂后報告說：酒令如軍令，有逃酒一人，臣謹行軍法斬之。」

竇氏鬆了口氣，想著斟酒就斟酒吧，總比學那犬吠好。

雲德嘆息一聲，「傻孩子，你不必為我出頭，我正是喜歡冷清點兒才好。」

王家本就不同心，王忱的幾個兒媳婦見素來文淑的大嫂吃癟自然也樂得看熱鬧，更是起鬨著竇氏趕緊學犬吠，省得掃大家的興緻。

眾人一想也是，姬央也是有可能抽到此簽的。

姬央撇嘴道：「我才不怕她們呢。就是看不慣她們對你不敬。」

一直默不作聲的王曄媳婦林氏道：「史書上有一則故事，說的是漢初，呂后大宴群臣，朱虛侯劉章受命監酒。劉章對呂后道：臣，將種也，請得以軍法行酒令。」林氏在「將種」二字上加重了音，竇氏也是飽讀詩書之人，自然聽過這個故事，不由打了個冷顫。

人生得絕美不說，連性子都這樣妙，王曄想起來就心癢難耐，恨不能此刻就能摟在懷裡好生親近一下。

王成是王恪的大兒子，素有賢名， 雅善詩賦， 可惜卻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虎狼的對手， 加上王成和弟弟王真內鬥得厲害，王真勇武有力， 可惜是庶出，又是幼子，壓不住軍隊里的那些老油子，最後反而讓王忱這個叔叔撿了個便宜， 當然如今勝負還未最終見分曉，是以每個人都還端著的， 王家面上瞧著也還算和睦。

「我……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我從沒遇到過。」 竇氏是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 怎麼肯當眾學狗叫，「也太過粗鄙了。」

姬央洗漱完畢正在燈下絞頭髮的時候，沈度悄無聲息地就出現了，嚇得玉髓兒險些尖叫出來，好在她還不算糊塗，站起身朝沈度行了禮便退了出去。

一時間席間熱鬧非凡，後來那王曄媳婦林氏抽到的是「飲大海碗茶水三碗。」

雲德笑著搖了搖頭道：「你雖貴為公主，可做什麼那麼捉弄她們啊？仔細她們懷恨在心對你不利。」

姬央笑嘻嘻地擦了擦手，「姑姑，你今晚沒去真是太可惜了，你若是看到她們當時的表情，一定會笑暈過去的。」

別看那大海碗不過七寸寬的碗口，可這些婦人平日里喝一盞茶都嫌撐得慌，那三大海碗下肚，當場就得跑凈室不可。

竇氏看著王夫人和林氏那滿含刻毒的眼睛，心道糟矣，平日她們不敢明著動手，但現在座中有安樂公主，這些人歹毒之極，就怕藉著安樂公主殺了自己，還叫自己有苦無所訴。

雲德微微一愣，「你哪兒看見她們對我不敬了？」

王曄也笑了起來，「她倒是有趣，卻也太促狹了。四少夫人可被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