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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詢有些忐忑，這種問題最是容易冒犯上位者，哪怕他是一片好心，卻也容易叫沈度惱羞成怒。

姬央對於帶不帶翠花是無可無不可的，侍女嘛畢竟哪裡都可以找。而且翠花對她來說相對而言還只是個陌生人，便是平日伺候，有許多事情姬央也是不讓她近身的，包括沐浴在內，最多就是讓她幫著穿穿衣裳和梳梳頭髮。

但是行到山前馬車就走不通了，有些羊腸小道，便是騎馬走過去都戰戰兢兢的。

姬央笑靨如花地應了一聲，外面著實是太冷了。何況姬央確實沒教過人騎馬，沈度的那些個侍衛想必更有經驗。

「你母后沒教過你怎麼御下么？」沈度沒等姬央回答便又諷刺道。

至於梳頭髮，翠花只會一種，那就是編辮子，所以姬央現在每天都只能編著辮子，好在辮子也有辮子的好處，不容易散亂，趕起路倒也方便。是以姬央也不跟翠花計較，不過她總覺得梳兩根辮子有點兒村姑的嫌疑，因為沈度第一次見她梳著辮子的時候居然笑了。

沈度想都不用想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你倒是心軟。」

如此一來路可就沒有官道那般平坦，一路翻山越嶺，又兼且連日大雪，每日能行五、六十里路就算謝天謝地了，偏生沈度催促趕路，總不能誤了回信陽過年。

雖然如此，沈度還是騎了馬出門去找姬央。

是以翠花平日里根本就沒有機會碰過馬匹，更不提騎馬了。

一行人過了居庸之後，所有人的神經又重新和*圖*書繃緊了起來，沈度命侍衛安營紮寨，又派探子前行，雖然宇文部現今無力南犯，但若在塞上彼此相遇總還是免不了一場惡戰的。

翠花家裡雖然困難，卻還算良民，若是賣身為奴，淪為下等賤民，那生死便再不由自己，主人家打殺了她，官府也不會管。她爹死前千叮嚀萬囑咐且不可自甘下賤，可惜如今家裡米都揭不開鍋了，她又吃得多，她兄嫂早有賣她的打算，若非她幸運地遇上了沈度，早就被賣了。

翠花也知道姬央對自己並不喜歡，但即使這樣這位少夫人一點兒也不難伺候，跟翠花從別的小夥伴那裡聽來的主子的行徑完全是兩回事。

姬央可沒有沈度那般鐵石心腸，她見翠花哭得傷心，頭都磕青了，只能點頭應允，但她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翠花甩著兩條腿跟在馬後面跑。

可轉念一想，如此故作，豈非正是合了劉詢的擔憂，也說明他並非心上無塵。

最要命的是翠花完全不會騎馬。馬匹本就是貴重東西，百姓家裡即使養馬也捨不得用來人騎的，最後都是要上繳官府的。

「不是你說的不讓我欺負她嗎？你又說她家很難很難，我看她哭得那麼傷心，只好妥協啊。」姬央表示很委屈的。說到底，她的心軟只因太過在乎沈度的看法。

那是一種嘲笑，姬央覺得。

姬央抬頭一看沈度來了，愛嬌地往他身邊蹭去，很自覺地將雙手塞入了他的掌心裏取暖，「我在教翠花騎馬。」

劉詢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很盡忠之人，要不然也不會被沈度請為軍師了。他躊躇之後還是選擇了直面沈度，「主公怎麼突然改主意攜了安樂公主同行？」

這絕非褒獎，心軟的人總是容易給別人造成包袱。沈度有些後悔沒替姬央先處置翠花的事情了。

翠花搖頭道：「少夫人，我不要銀錢，求你讓我跟著你吧，我什麼苦都能吃，我不會騎馬，但是我走路很快的，我就走路跟在你們後面行不行？少夫人，求求你了……」

沈度看著被罵都喜滋滋的姬央，忽然有種領悟，指望小公主能聽進去還不如指望母豬會爬樹，索性不再浪費唇舌。

沈度回房時不見姬央，出門詢問侍衛才知主僕兩人騎馬出去了。沈度望了望外面的天色，黑壓壓的雪欲摧城，他眉頭微微一蹙，心裏只當姬央又任性了。

姬央可不知道那麼多人都不希望她受寵，現下她正兀自覺得天底下再沒有比她更幸福的人了，真是事事都那麼順心如意。

竟然為了姬央如此猶疑，這叫沈度為之已經，最後還是掀開帘子進了帳篷，但滿面寒霜，不語而駭人。

虧得前面幾天姬央還有馬車可以乘坐，將她腿上的傷徹底養好脫疤了，雖然新肉顏色還有些不同，但已經沒什麼大礙。

「你這是在做什麼？」沈度朝姬央看去。

出了居庸關折而向東北是鮮卑宇文部的地盤，近兩年算是沈家和宇文部的「蜜月期」，雙方互不侵犯，宇文部是被沈度給打和-圖-書怕了，同時宇文部的穆提一年前死了，他的三個兒子誰也不服誰，將宇文部一分為三，短時間也無力南犯。

沈度無奈地哼笑一聲，他也察覺到了姬央的這個弱點。

這一次沈度在冬日也執意出關正是為了那馬場，此次北行他還帶了四處搜求的十名馬醫，以及有伯樂之稱的韓老。

「無妨。先生今後如有任何疑慮都不用再隱瞞，我絕不會因言而廢人。」沈度沉默片刻後繼續道：「人無完人，總有思慮不周的地方，鳳琢正是需要先生這樣的人從旁提醒。」

劉詢不由有些羞愧，微微低頭道：「是屬下妄猜主公心思了。」

不過沈度的神色倒是很平靜，他見劉詢的眼神略有退縮后才緩緩開口道：「我本以為先生前些日子就會問的。」

幽州的治所在范陽，姬央以為他們一行會先到范陽，結果沈度領著人馬一路沿著太行山脈北上代郡，從廣寧郡出塞，再折而向東。

「一個晚上哪裡教得會？萬一摔下馬來，斷胳膊斷腿也有可能。過了這幾日我再替你另尋一個侍女便是。」沈度一邊說一邊用拇指摩挲姬央被凍得通紅而冰涼的手。

當翠花「咚」地一聲跪在姬央跟前時著實嚇了她一跳。

一回到客棧，姬央就被沈度教訓了，「有你這樣去給侍女牽馬的嗎？」若是換成玉髓兒，看在她們多年的情分上沈度還能理解，但是剛才姬央給翠花牽馬著實讓她不悅。

姬央道：「你這是做什麼？是銀錢給得不夠么？」姬央雖然身為和圖書公主，但能用的現銀實在不多，甚至比不上一般的貴女，但她的好東西的確不少，隨便從頭髮上取了一支珠花下來給翠花，也足夠她們家裡人幾年的用度了。

劉詢在後面看著沈度的背影，心裏不由納悶，前些日子本已說要將安樂公主送回信陽，卻不知怎麼又臨時改了主意，如今再看這黏糊勁兒，劉詢有些擔心女色害人，但一時又覺得沈度不是那樣的人，是以躊躇著不知該不該找機會向主公略略提一提。

劉詢走後，沈度本該回姬央的帳篷，但一時想起劉詢的話，他這位謀士不會無的放矢，自然有他覺得憂慮的地方，沈度也自覺對姬央太過寵厚了些，是以已經行到姬央的帳篷前又突然轉身。

趁著這個間隙沈度在燕山山脈東北的草原上新建了馬場，一旦沈家的鐵騎兵成型，就再也不用懼怕北虜了。

至於姬央並未獨乘一馬，沈度嘴裏說著不管她，但上山時卻將她抱上了自己的馬背，兩人同乘一騎。

讓少夫人姬央替她牽馬絕不是翠花的本意，她其實是攝於姬央的「淫|威」。

姬央既然做出了決定，沈度沒有反對，小事情上還是得照顧公主的面子，因此只道：「你手凍成這樣還怎麼教？回去吧，我另叫人教她。」

這番話說得劉詢更是無地自容了，他沒有盡到謀士和諫臣之責，反而有些媚主之疑，自然慚愧，不由拱手道：「是屬下糊塗了。」主公既然說得出這樣的話，自然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雪地里姬央披著雪和*圖*書狐毛的大氅正替翠花牽著馬，沈度生平第一次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次日雪晴出發時，翠花騎馬已經有個基本的樣子了，也虧得山路崎嶇不能快行，是以翠花還算能撐得住。

老天似乎也很作美，前幾日連日風雪，這幾日卻是雪霽天晴，翻山時雖有小波折，但還算順利。

至少這位少夫人從來不會打罵她，脾氣也是極好的，更不提每日看著她都覺得是一種享受，重要的月錢還給得那般高，這幾日翠花再也沒有擔心過自己飯量太大，主人不願意養的問題。所以翠花絕不願意失掉這份不用賣身為奴的工。

翠花被沈度那冰涼涼的眼神一掃，連滾帶爬地下了馬。

沈度看向劉詢默不作聲。

姬央感覺自己的手指終於又能彎曲了，「不用了，你再找一個還不是這樣的呀。而且我還得從頭教。」姬央道，她的那些瓶瓶罐罐，她自己好些都不了解呢，只有玉髓兒她們幾個才能完全弄清楚。翠花能在幾日里就上手，也算有心。

說歸說，沈度還不是一樣地替她善後？姬央心裏可是門兒清的，是以一臉樂滋滋地聽沈度數落她。

「我是那樣不分青紅皂白的人嗎？」沈度反問，他真不知道蘇后是怎麼樣女兒的。沈度思索良久，只能用一塌糊塗來形容姬央。

姬央當師傅當上了癮，又想著明日便要啟程不能耽誤沈度，自然是怎麼容易教好徒弟怎麼來，她一點兒也不介意替翠花牽馬，翠花搖頭拒絕，她就拿眼睛瞪她，翠花只能顫巍巍地上了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