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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古齋在上京的玉器鋪子里不算出名的，門臉兒也不大，但裡頭陳設典雅，掌柜的恭敬熱情卻又不會太過，這使得阿霧和元蓉夢對這間鋪子都大添好感。

「我以前也經常這麼干，咱們出門一趟不容易，待會兒中午我帶你去青蓮齋吃齋菜，這可是上京第一份兒的，想要吃青蓮齋的齋菜得提前好幾日預訂哩。」

阿霧取下遮面的觀音兜，瀏覽著掌柜的抬上來的玉器。

阿霧雖早料到這一日，但卻沒想到來得這樣快，可見隆慶帝的心急。阿霧換了曲裾，到瑞安堂時，呂若興已經延了段德忠入座品茶。

元蓉夢到上京后還從沒出過門兒，儘管郝嬤嬤是為了她好，卻不能對她道明原因，元蓉夢雖然十分乖巧聽話，可一聽說能出門，心就偏到了阿霧這邊。

阿霧坐了下來，抿了口茶，才道：「嬤嬤這話問得奇怪，皇後娘娘要留表姑娘小住，我哪裡攔得住，嬤嬤也不用擔心，表姑娘聰慧伶俐，皇後娘娘十分喜歡。興許過幾日就回來了。」

元蓉夢遲疑了片刻，也撥開了冪蘺上覆面的薄紗，同阿霧並頭議論起玉器來。

阿霧又延了段德忠入座，自己卻坐在對面相陪，不肯上座，這段德忠別人不知道，阿霧卻清楚得很，他是隆慶帝身邊的第一得用之人，來替田皇後傳旨，實在是大材小用。

阿霧領著元蓉夢逛了幾間金鋪，都沒挑著好東西，阿霧便隨意地指了指對面街的一家玉器鋪子，「去那兒看看吧。」

這也是為何阿霧明知山有虎，還是要動元和圖書蓉夢的原因。

「掌柜的，替我包起來吧，直接送到祈王府便是。」阿霧重新戴上兜帽，元蓉夢也放下了冪紗。兩人去青蓮齋用了齋飯，這才回了祈王府。

「娘娘身體康泰。」段德忠沒有推拒紅封，這就是給你最大的面子了。

郝嬤嬤在宮裡待了那麼些年，自然也是認識段德忠的，她聽了懿旨后，就一臉慘白，偏偏楚懋這兩日奉皇命出了城，她連一個商量的人都沒有。

「不錯。」阿霧點頭贊道，轉頭對元蓉夢說：「聽說你這些日子在練字，這兩件倒剛好適合你用。」

那段德忠轉到紅葯山房時卻再不肯挪步，彷彿紅葯山房的景色讓他流連一般，郝嬤嬤自然知道段德忠這是防著她，她什麼也做不了，只得讓人伺候元蓉夢換了衣裳，又吩咐了她幾句，這才將她送了出去。

段德忠見阿霧進來，緩緩起身，「奴婢是來傳皇后懿旨的。」

郝嬤嬤頹唐地往後仰坐在椅上，神情由怒轉哀，「夢姐兒一個姑娘，怎麼就礙著王妃你了，她是元家的最後一絲血脈，你怎麼就容不得她，為什麼要這樣？」郝嬤嬤開始流淚。

郝嬤嬤起身後，也上前遞了個紅封給段德忠，紅封從段德忠手裡一過，他就知道是什麼，這位郝嬤嬤可是下了重本的，真是有點兒可惜。段德忠將紅封退給郝嬤嬤道：「先才王妃已經賞過奴婢了，還請王妃同表姑娘趕緊隨奴婢進宮。」

郝嬤嬤握著小像的手開始發抖。不由想到，雖然元蓉夢是她讓人去接的和圖書，可元蓉夢的信卻是從相思那兒來的。為何偏偏是在相思定下出嫁后，她才傳來了元蓉夢的消息？這時機也太過湊巧，郝嬤嬤自然也知道相思的心思，如今想來相思如果留在祈王府的話，恐怕元蓉夢的消息就要被她掩蓋一輩子了。

阿霧點了點頭。

到相思出嫁的頭兩天，阿霧約了元蓉夢出門替相思尋幾件添妝的東西，郝嬤嬤儘管百般阻撓，但耐不住相思在一旁規勸，「姑姑，王妃是夢姐兒的表嫂，她總不能永遠避著她，相處的日子可長著哩。」

阿霧聽了便要下跪，那段德忠卻道：「王妃且慢，這懿旨裡頭還涉及到府上一位表姑娘，還請一併請了來，奴婢再宣旨。」

「嬤嬤派人去接表姑娘的時候，不就早料到我容不得她了么？」阿霧收斂了笑容道，她也不再和郝嬤嬤演戲。阿霧將一張小像遞給郝嬤嬤。相思送來的小像阿霧不過看了幾眼，就印在了腦子裡，臨摹了下來。

阿霧也不點破，從相思送過來的先皇后的小像來看，元蓉夢的確像極了她的姑姑，只是先皇后的眉間帶著一絲輕愁，更為雍容典麗一些。

阿霧明知道相思這般做，就是在等著她下手后，在楚懋跟前反咬一口。不過阿霧權衡再三，依然認為同相思賭一把也不算虧，她就是沒來由的厭惡元蓉夢，不管她性子是好是壞，她就是容不得她。

一時元蓉夢進來，後面還跟著郝嬤嬤，段德忠站起來宣旨，因是口諭，也不太講究，也不設香案，阿霧領了元蓉夢等和*圖*書眾人跪下，段德忠道：「皇後娘娘說，正旦那日因聖體欠安，未行家宴，怪想念祈王妃的，特命祈王妃進宮敘話，又聞府上的表姑娘進京，乃是故人之侄，皇後娘娘思念故人，特命王妃攜了表姑娘一同進宮。」

阿霧覺得郝嬤嬤十分無趣，這樣輕易就捅破了最後一層紙，同她兵戎相見，看來她這些年好日子過久了，還真當自己是她婆婆了哩。

段德忠心裡頭想，人家祈王妃都沒說什麼，這老婆子倒不識抬舉，但臉上依然掛笑道：「也好，聽說祈王府的相思園是上京四大名園之一，奴婢還沒逛過呢。」

正月里又是一通的應酬，郝嬤嬤防賊似的，哪怕是祈王府宴客那日，她甚至不惜下藥弄病了元蓉夢，只為了不叫她出現在人前。

郝嬤嬤嘆息一聲，誰說不是呢，哪怕元蓉夢就是不嫁人，在這府里也是要看阿霧的臉色活人，一旦她去了，元蓉夢的處境恐怕更不好，郝嬤嬤不得不替元蓉夢應了阿霧的邀約。

「咱們先去北大街的金樓銀鋪看看，挑一些合適你相思姐姐戴的首飾，記在你表哥賬上，到月底掌柜的自然回到外院會賬的。」阿霧笑著道。

「已經派人去請了。」呂若興答道。

郝嬤嬤被阿霧若無其事的樣子給激得一口血堵在胸口，「你真是厲害，我日防夜防，還是著了你的道。你這樣的妒婦根本配不上殿下。」

到晚上，楚懋就趕了回來，一進門就被請去了紅葯山房，阿霧的心裏打著鼓，雖然面對郝嬤嬤時，她毫不遮掩，底氣m.hetubook.com.com十足，但是只有她知道她心裏有多虛。

二月初八這日，宮裡忽然有內侍到王府傳皇后的懿旨。

不過有句話不是說防不勝防么？

元蓉夢點點頭，眼裡一片天真，不過不僅得不到阿霧的憐惜，反而憑添歧視，元蓉夢如今就好比身懷至寶卻保護不了自己的幼童，爛漫得讓人討厭。

阿霧看重了一對壓裙環，碧綠如春|水，聲音清脆動人，元蓉夢則挑了一件刻牡丹穿花的和田玉佩，那掌柜的見這二人容顏絕麗，穿著華麗，便知道是遇到大主顧了，忙地將店裡珍藏的一件玉桃筆洗和一件五子登科玉筆架山取了出來。

「本妃是皇上所指，配不配得上嬤嬤可沒有資格指手畫腳。嬤嬤不要生氣，氣壞了身子可怎麼是好，不管是表姑娘還是相思姑娘都還靠著嬤嬤扶持呢。」阿霧笑道。

元蓉夢輕輕放下手裡的帘子，不好意思地沖阿霧笑了笑。

「呂若興，你陪段公公去園子里轉轉。」阿霧吩咐道。

二月初二這日，白家來人迎新娘子，楚懋身為相思的義兄，將她直送到碼頭這才迴轉，另有李延廣將相思一路護送到白家。

元蓉夢轉頭看了看旁邊跟著的魯媽媽，魯媽媽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她這才對阿霧道：「好。」

那郝嬤嬤卻道：「因不知皇後娘娘要招表姑娘進宮，還請公公稍等片刻，容她回去換身衣裳，也免得在皇後面前失禮。」

阿霧對郝嬤嬤的眼淚沒有絲毫同情之心，若是沒有郝嬤嬤此人，阿霧自問元蓉夢她當然容得下，可惜郝嬤嬤非要拿元蓉ｗww.ｈetubｏｏk•coｍ.cｏm夢來同自己打擂台。而且阿霧覺得元蓉夢留在府里有什麼用，簡直是暴殄天物，進了宮那才是大有用處。

阿霧臉上有恰到好處的詫異，轉頭對呂若興道：「可去紅葯山房請表姑娘了？」

郝嬤嬤一看，就愣住了，這小像同她珍藏的先皇后小像一模一樣，「你怎麼拿到的？」

「相思姑娘拿給我看的，原畫還在嬤嬤那兒，這一幅是我臨摹的。」阿霧道。

「王妃為何不將夢姐兒帶回來？！」郝嬤嬤質問道。

元蓉夢見了也十分喜歡，那筆架山的寓意又吉祥，便問了一下價格，驚得她咂舌。

阿霧慢悠悠地脫著孔雀錦裘，「皇後娘娘留了她在宮裡小住一段日子。」

而且阿霧對先皇后也沒多大好感，沖她留下郝嬤嬤這種「刁奴」，阿霧就喜歡不起來，何況元蓉夢長得還那麼像她。

阿霧這便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郝嬤嬤想來是聰明人，阿霧也不再多話，看她一臉的頹敗，阿霧的心底也算不上多高興，畢竟是有恩于楚懋的姑姑，如果不是郝嬤嬤不知退讓，阿霧也不想同她對上。

「夢姐兒不能留在宮裡頭！」郝嬤嬤忽然尖著嗓子嚷道，更是氣得往後退了兩步，若非小丫頭扶著，恐怕就要跌坐到地上了。

阿霧塞了一個紅封給段德忠，口裡道：「段公公辛苦了，不知皇後娘娘最近身子可好？」

不到午時，阿霧就回了祈王府，進了屋才知道，郝嬤嬤一直在玉瀾堂等著她。阿霧剛踏進去，郝嬤嬤的眼睛著急地向她身後望去，含著怒氣地問：「夢姐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