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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錦

作者:明月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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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第二百三十六章

楚懋將阿霧摟入懷裡,一同滾到旁邊的榻上,「你可真會猜,你說我該怎麼獎勵你,阿霧?」
「那也太顯眼了些。」阿霧嘟囔道。
阿霧秀眉一挑,「殿下何時見我過我作的畫?」
在座的都是人精,早猜出這位肯定就是早晨登船的那位如夫人,只是沒想到祈王殿下這般寵愛於她,簡直是片刻也離不得。
大概是顧廷易答應得太容易了,而多少讓阿霧有些意外,「二哥?」
顧廷易想了想,「不一定,畢竟他還是舅舅的兒子。」
阿霧一上船,就有些暈乎,儘管樓船寬敞平穩,可阿霧忌水,便只在船艙里待著,窗戶上懸著竹簾,通風透氣又不至於看著水面嚇人。
楚懋點點頭,沒再追問,這讓阿霧鬆了口氣。
阿霧心裡頭不由得惱怒起楚懋來,如果不是他的態度強硬,她也不用再將二哥拖入這樣的泥濘里,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有些不可饒恕。
楚懋將一幅大夏朝最完備的輿圖展開,朝阿霧笑了笑,「你猜猜。」
阿霧從璀記回祈王府的一路心情都頗為不錯,一直以來壓在她心頭沉甸甸的事情總算有些頭緒了,路過德興坊的時候,還特地叫紫錦下去買了韓記肉包和沈記的鹵豬肘,這樣的東西阿霧平日自然是難以看得上的,但是路過時鼻尖一動,便做主買了。
「重。」阿霧嬌滴滴地嗔道,她也累得厲害,比尋常都乏力,可還是在楚懋挪動了身體后,轉過身拿了他的枕頭墊在腰下。
等沈和敬回神再看時,他的白子已經被阿霧逼得遁入一隅了,他再也不敢分神,專註地對付起黑子來。
「你是休息一會兒,還是隨我下去。」楚懋穿好衣衫后問道。
「皇上的旨意下來了,我後日就得動身,不過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你同我一起去才好,省得我離開后,沒人壓制得了老五。」楚懋的手指關節在小几上敲了敲。
「可是這件事情是祈王抖出來的,我想現在楚愈一定恨死了祈王府,所以絕不能讓他登上大位,二哥。」阿霧望著顧廷易道。
儘管隨行官員爭論越發激烈,但楚懋一直未曾下過結論。最後一行人由河口鎮折返,南經徐州,入洪澤湖,進入江蘇,阿霧才終於脫離了舟船的苦海。
「好,我會去勸母親的。」顧廷易點頭。
「可是我怕水啊。」阿霧「垂死」掙扎著。
一路行來阿霧原本對治河之法還有點兒自己的看法,結果被那群人一吵,她的腦子都有些大了,到是佩服起楚懋對他們的容忍來。
「沒有敷衍你,阿霧,你想要的,我都會幫你拿到。」顧廷易認真地看著阿霧道,又笑了笑,「誰叫m.hetubook.com.com你是我最疼愛的妹妹呢?」顧廷易替阿霧理了理那一絲在她鬢邊亂飛的頭髮。
阿霧紅著臉,蚊子似地細聲道:「聽說這樣更容易受孕。」
「玉生,你陪沈老下一局棋吧。」楚懋將阿霧引薦給在座里年紀最大的那位褐袍老者。
阿霧頓時收斂了怒氣,她私下同顧廷易見面,雖然之間清清白白,可在外人的眼裡看著畢竟不是好事,「去布莊和珍寶行隨便逛了逛。」
阿霧雖然身子有些軟,可一想到這是在船上,還是有些不舒服,便撐起身子道:「我同殿下一起。」
「好了,二哥別說這些了。向家的事情你知道其中緣由了嗎?」阿霧問道。
楚懋對於阿霧的敏銳有些興奮,「你說說看。」
阿霧看這楚懋的背影,差點兒沒把眼睛給瞪出來,祈王殿下就是這樣討人厭。
楚懋愣了愣,咬著阿霧的耳垂笑道:「與其這樣,你還不如求我勤勞些。」
「但是此法治標不治本,束水攻沙只是將上游的泥沙推到了下游入海口,但長此以往,必將使河口以上的河道縮小,定有新的決溢之處,而下游全是富庶之地,一旦淹沒,其後果更為可慮。」
楚懋好笑地看著阿霧道:「你這是作甚?」
阿霧的臉上迸出明艷動人的笑容,顧廷易心裏嘆息一聲,「這就夠了。」
阿霧在輿圖上看了良久,最後才遲疑道:「殿下莫非是真想讓黃河改道,所以打起漕運的主意了?」
阿霧聽了顧廷易的話,簡直是喜出望外,她這位二哥光風霽月,比起她這個妹妹來說可是好許多了,是她心思齷齪了。「自然,定然會替哥哥把好關的。」
「黃河連年泛濫決堤,壩築得再高再牢,可河沙淤積,每年都需要加固加高,長此以往總不是辦法,依臣看,還是該在河南銅瓦廂把黃河北岸決開,使黃河東走渤海,則河南、徐州、邳州一帶就永遠沒有黃河水患了。」
「二哥,回去有機會也勸勸娘吧,依我看,五皇子也不可靠,他這個人人品太壞,你不知道他,他對我……」阿霧頓了頓,「總之,這樣的人如果登位,於國於民都絕不是好事。」
阿霧才躺下,楚懋就走了進來。「殿下。」阿霧坐起身,被楚懋抱了起來,擱在腿上。
阿霧心想,當時自己才十五歲,今年可都十七了,「殿下難道不擔心,我聽說有人議論殿下成親這許久了,卻……」
沈和敬早就向楚懋打聽過那人,但楚懋一直沒有回答,想不到卻是位女子,不過沈和敬經常來往祈王府,可從未聽說過祈王有內寵,想來這位定然不是什麼如夫https://www.hetubook.com.com人了,而是正兒八經的祈王妃。
「嬤嬤那邊我已經同她說了,她晚幾個月再返鄉也不遲。」
「此計不通。運河水力不足,若黃河改道,漕銀漕糧如何北運,當初引黃濟運就是為了餉銀,依臣看,如今的同治黃、運的策略還是可行的,只是可恨河道官員貪墨,築壩時偷工減料才有這許多決堤之事,治河首該治貪。」
阿霧啐了楚懋一口。
「事情就這麼定了,你把府里的事情交代好,還是裝病吧,我讓呂若興和紫扇幫你圓著,行李簡單的收拾一點兒就行了。」楚懋說罷,也不管阿霧同意不同意,「我去許閑堂一趟。」
「若是怕,便換了男裝跟我去樓下。」樓下船頭的艙室闢作議事之用,先才楚懋就在那裡同隨行的官員和幕僚議論水勢。阿霧想了想,分散一下注意力也好,便點了點頭,轉去屏風後頭換衣裳,因著夏日衫薄,阿霧還特地用白布纏了胸,惹得在後頭拿眼睛吃豆腐的楚懋皺了皺眉頭,上去扯了阿霧手上的白布扔在一旁,兩手便揉了上去。
「你就這樣想要孩子?」楚懋躺在阿霧的身邊問道:「當初不是你說年紀太小有孕傷身子么?」
阿霧壓根兒沒想過顧廷易會說這樣的話,她笑了笑道:「二哥開什麼玩笑呢,我怎麼走?」
阿霧是在碼頭上見著楚懋的,這一次楚懋奉命治河,官船上打著大大的「祈」字,隨行的還有戶部、工部的官員,以及楚懋親選的治河能吏。
實際上在出京之前,就應該安排好這一路的行程,但是阿霧聽這群人議論的意思,彷彿楚懋還並未確定路線,因此她更加好奇。
楚懋對阿霧好不好這個問題,阿霧還沒有認真思考過。可能在普通人眼裡看來,祈王殿下已經算很是不錯,但是阿霧對人的要求一向是苛刻的。即使撇開郝嬤嬤不說,光就祈王殿下本身,阿霧也覺得他的喜怒無常外加需索無度,以及對長公主的疏離,都是大大的缺點。
阿霧見他擱下手裡的書,沖她招了招手,她這才走了過去,隔著小几坐在楚懋的對面,也不主動開口說話。
阿霧的表情一時間有些為難,顧廷易再聯想到她要一個丫頭都來找自己想辦法,心裡頭就有了自己的看法。
因為祈王妃在京稱病,所以阿霧只作尋常打扮,身邊伺候的人以夫人相稱,其餘人只當阿霧是楚懋的妾氏。王爺出京辦差,身邊帶一、二服侍的十分尋常,所以阿霧登船並不引人注目。
阿霧卻支著耳朵聽楚懋那邊議事。
阿霧這才知道楚懋是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完全不是同她商量,和圖書她的臉上顯出怒色來,卻也不說話,想著這幾個月郝嬤嬤將管家權拿回去,到時候她回來肯定又有一番明爭暗鬥,心裏只覺得煩亂。
天公作美,一路行來都未曾遇到暴雨,到了桃花峪上頭時,楚懋數次棄舟上岸,四處探查地形,又在當地尋嚮導去尋看古河道和黃河支流。
可是若是阿霧將事情和盤托出,依照長公主和顧廷易的自尊心,阿霧真懷疑會不會鬧出更大的幺蛾子來,阿霧輸不起,所以不敢輕易嘗試,只能拿著滾開水往顧廷易的心口上澆,「二哥這次回來,家裡應該要為你的婚事操心了吧?我倒是有幾個不錯的人選給二哥推薦。」
「怕不怕?」楚懋用額頭抵著阿霧的額頭。
實際上,即使阿霧穿著男裝,也依然顯眼。她這樣漂亮的男子,可是世間少見。「無妨,只是表面上過得去就行了。」楚懋伸手替阿霧扣上男袍的紐扣。
「阿霧,如果他待你不好,只要你開口,二哥就帶你走。」顧廷易道。
「咱們這次南行,還回去江浙一帶,你不是一直想念江南的風光么?」楚懋問道。
「你想怎麼做?」顧廷易問。
阿霧讓紫錦將東西拿去分給紫扇她們幾個,再給宮嬤嬤和桑嬤嬤也送了一份去,連冰雪林的呂若興等人也有份。以至於每個人都看得出來祈王妃今日心情好。
「殿下。」阿霧閃躲著楚懋的安祿山之爪,卻被楚懋直接扔到了床榻上,因著好幾日未曾沾身,楚懋這一回來勢洶洶,阿霧抵擋不住,又怕薄薄的樓板不隔音,咬著下唇,聽著床榻的咯吱聲,羞得通身泛紅。
「據臣看,殿下該去河南一帶看看,束水攻沙的確是治標不治本,還該從上游想法子。」
「我瞧你作的畫山水風光里多是江南風物,難道你不是思念江南?」楚懋反問。
雖然顧廷易點了點頭,可阿霧還是把事情再說了一次,「二哥,你覺得舅舅對向氏一族,下手這樣狠,還會屬意楚愈嗎?」
阿霧有些不自然地理了理頭髮,笑了笑,「應該再抿一抿的。」好像除了楚懋,還是不太適應別人的碰觸,阿霧自己也覺得有點兒怪。
「如今河患不在山東、河南、豐、沛,而專在徐、邳,殿下不妨先去徐州看看,再做定論。」有人建議道。
「二哥,你就去洛北看看吧,這件事的背後是殿下在推動,如果洛北出了事情,殿下第一個就交不了差,不管是為了黎民,還是為了我,二哥都認真考慮一下好不好?」阿霧小心翼翼地道。
阿霧有些驚訝地望著楚懋,「可是……」可是她前世的老爹衛國公大壽,她得去賀壽才是。只是這樣的原因卻解和*圖*書釋不出來,「可是,若是我同殿下南下,郝嬤嬤也回了家鄉,這府里誰來打理?」
眾人又議論了良久,才聽得楚懋道:「先去山西看看。」這就是往黃河的中上遊走了。
阿霧咬著牙,將臀兒后移,被楚懋掐著的細腰微微扭動,果不其然,這回祈王殿下未堅持多久,便將一股熱流澆給了她,趴在她背上喘息。
阿霧不得不承認自己使用了一點兒卑鄙的手段,就像楚懋罵她的那樣,玩弄人的情感於鼓掌,可是她也是迫不得已,必須要將顧廷易拉上船。
阿霧坐在妝台前,一邊用香膏抹手,一邊偷偷打量楚懋,最後被楚懋一個抬眼,給逮個正著。
「母親確實少不了要操心這件事,到時候說不定還真要來徵求阿霧的意見,畢竟你和那些姑娘接觸多,更清楚她們的性情和品行。」顧廷易笑道。
楚懋向阿霧遞了個眼色,阿霧抿嘴一笑。其實她扮男人也的確不像,穿男裝出來也是給大家的相處一個表面上過得去的理由罷了。
「只要你願意,實在人為,總會想到辦法的。而且如今局勢不明,若真到了那一步,還不如早點兒……」顧廷易越想越覺得有道理,萬一祈王奪位失敗,肯定會連累阿霧。
阿霧則在一旁看著楚懋指點沈老將黃河的流系圖匯了出來。
「我什麼時候說想念江南風光了?」阿霧奇道。
阿霧心裏湧起一股感動,只有顧二哥會在覺得她過得不好的時候,提出將她帶走,而其他人都有太多太多的顧慮,從來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不過感動歸感動,阿霧還沒覺得自己凄慘得需要死遁才行。
「治黃首該治沙,潘季提出『束水攻沙,蓄清刷黃』為要旨,頗見成效,臣以為可繼而行之,在洪澤湖一帶加高堤壩,以保江浙。」
等阿霧再出來時,楚懋已經換了副樣子,手裡拿著書卷,有規律地翻頁,臉上也不再寒氣四射,恢復了往日的清雋。
阿霧直到動身的當日也沒見到楚懋,而是由賀春和賀水護送她從花園的後門出京同楚懋匯合。
阿霧的臉色發白,強扯出一絲笑容道:「還好。」
楚懋的手搭在阿霧的小腹上道:「你不必理會這些閑話,到時候我自有辦法。你心裡頭不要太在意這些,順其自然才好。」
「在上海時,我聽殿下打聽過海運的事情,殿下是不是想讓漕運到上海時,改由海運入津,然後便可引黃河改道北行?」阿霧指了指上海。
「殿下。」阿霧出聲喚道,楚懋臉上刻著「不高興」三個大字,見楚懋沒有搭理她的意思,阿霧也不想去碰一鼻子灰,便轉入了凈室。
顧廷易其實比福惠長公主看得更明白,www.hetubook•com.com五皇子那德性,從來就沒進過舅舅的眼睛,舅舅一開始就中意六皇子,因為這迴向家出了事,四、五兩位皇子才有了問鼎的機會。但是顧廷易從來都不看好五皇子,卻奈何不了長公主的選擇,畢竟長公主同向氏向來不睦自然不可能支持六皇子,她更是厭惡四皇子,五皇子是其唯一選擇,這也是顧廷易和他的大哥一直沒反對長公主的原因。但是看現在的局勢,阿霧是四皇子妃,若是楚懋登帝,顧廷易覺得對衛國公府來說,支持四皇子上位,比五、六兩位皇子登基恐怕都更為有利些。
與阿霧的好心情相反的是,她一走進冰雪林的內室就看見楚懋板著一張臉坐在南窗榻上。
大白日的,樓下又有一群人,阿霧只得配合著楚懋的貪婪,任他予取予求,心裡頭惦記著讓他快些,卻不敢出聲催促,這位殿下最是討人厭,你讓他輕些,他就使力地撻伐你。阿霧紅著臉,檀口微張地喘息著,腦海里想起唐音送她的冊子里的畫來,心念一動,微微地收縮起來,又挺起腰肢去迎合,恍惚中聽見楚懋低咒一聲,將她翻了個身壓在下頭。
「你不用裹那勞什子白布,你以為那樣就能掩耳盜鈴了?」楚懋掃了一眼眼角眉梢都流露著妍嫵之色的阿霧道。
阿霧點點頭。楚懋這才出聲喚了丫頭打水進來伺候。
「沈老,玉生便是解了冰雪林前頭那局殘棋之人。」
阿霧隨楚懋出現在議事廳時,所有人都靜默了片刻,隨即就上前向楚懋行了禮,彷彿沒看到阿霧這個人似的,又就治河之事議論開來。
阿霧心裡頭有些煩躁,她自然看得出顧廷易對她還是有些許的不一樣,可是又不得不利用這一的「不同」,來達到目的,甚至還有些慶幸。
楚懋沉默不語,阿霧卻明白了過來,想來祈王殿下沒少背著她去翻過她書房的東西,阿霧正想開口諷刺時,卻聽楚懋道:「今天做什麼去了,怎麼出去了大半晌?」
「殿下怎麼想著在淮安駐足?」阿霧不解,淮安是漕運總督衙門所在地,阿霧不解的是,楚懋領著治河的差使,為何卻要涉足漕運。
早有小廝捧了棋盤來,阿霧因為這會兒是「男兒身」,便大大方方地坐在了沈和敬的對面。兩人擲骰子選棋,阿霧執黑先行。
沈和敬的眼睛只敢看阿霧的手,不敢再往上頭望。黑棋夾在阿霧瑩白修長的手指間,美得彷彿玉雕冰琢一般,觀其手已知是絕色佳人,而祈王又是如此公私不分,引起了沈和敬對阿霧的忌憚之心。普通人專寵無妨,但帝王專愛于子嗣不利,古已有例。不過目前還不到擔心這件事的時候,沈和敬便將心思收回到了棋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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