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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政帝瞅了一眼，「補一補就行了。」彷彿這是很尋常的事情。對於瞳兮這種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人來說，這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鞋襪在脫線之前她就早都不|穿了。

天政帝只是昂首在前走著，彷彿沒留意到瞳兮的躊躇，獨自踏上青石小階，可是不知是晚風清涼，還是月色浸人，瞳兮只覺得四周涼氣逼人。

瞳兮緊張的笑了笑，「臣妾幼時喜歡呆在父親的書房，幫他磨墨跟他習字，父親對墨的要求極嚴。」瞳兮右手有些乏了，又換了左手，看得出是一個長期練習過的人，她左手的力道掌握得也剛剛好。

也不知道天政帝察覺到她的小心思沒有，但是他並沒有表示出任何東西，也未見不悅，瞳兮鬆了口氣。

瞳兮自問如果剝去她令狐家嫡女的身份，她幼時便什麼也不是，即使國色天香又能如何，恐怕最後終逃不過落成泥碾作塵的命運，而如今剝去貴妃的身份，只怕更要被人生吞活剝，做成了美人皮鋪在榻上才罷休。

天政帝走後，玄纁束帛照例送上膏藥，瞳兮看了看自己，今日似乎是用不上的，也不知道是溫泉水滑還是他溫柔了許多，她身上沒有以往的青紫，至於那裡也不如以往疼痛，反而，還有一絲說不上來的空蕩蕩的感覺。瞳兮緊張的閉上雙腿，恨不得從此合得緊緊的。

明知道自己掙脫不開他的鉗制，瞳兮的忍耐終於到了極限，他怎麼能如此欺負自己，她雙手高舉，彷彿想握住空氣，找到一個借力的地方，支撐身體浮出水面，一切都歸於徒勞無功，所以她憤憤的大力扯掉天政帝頭上的玉簪，以及他的玉冠。

「兮墨是臣妾所制之墨，那年父親求好墨而不得，臣妾幼時不知天高地厚，便翻遍古書，又反覆試驗多次，制了兮墨，想不到父親喜愛異常，所以一直在用，臣妾進宮前還為他趕製了不少，只是不知道父親哪裡還余幾錠？」瞳兮想起幼時便開心，她因為能投父親所好，母親又與父親是結髮夫妻，相敬hetubook.com.com如賓，所以瞳兮幼時過得還算愉快，比起在宮裡的日子，彷彿好上了許多。

待風平浪靜后，已經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瞳兮只覺得自己是迷迷糊糊之間被天政帝抱下石階的。

瞳兮次日醒轉，憶起昨夜的事來，霞飛雙靨，自覺地羞愧難當，那種感覺痛並快樂，明明是恥辱，明明是痛楚，她卻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快樂。瞳兮覺得自己墮落了，這是不應當的事情。

「你們都下去吧。」瞳兮揮了揮手，越俎代庖的吩咐，只因蘭灧湯受地勢所限裝點得十分古樸，只是兩間綠竹屋，前面是更衣所用，後面一間則是蘭灧湯的所在，臨淵一側則是用的冰綃紗，晚風襲來冰綃紗上下蕩漾，裏面瀲灧的泉水隱約可見，這裡是斷然沒有隔音效果的，所以瞳兮只能打發了下人走。

「咦。」她小聲的驚異，天政帝襪子的針線脫了，也不知那些太監是怎麼伺候的。

她所期望的不過是有一日她能像前朝的孝惠皇后一般，也為後宮諸妃和天下女子寫下一本《女誡》來，成為天下女子的表率，能夠流芳百世。

「這是兮墨。」瞳兮忍不住綻開笑顏。她不得不分散注意力，想要同天政帝攀談，能拖一時便拖一時，一時之間也變得健談起來。

他卻不見生氣，只是唇貼得更為用力。

瞳兮應聲進去，見屋子裡只有薛姑姑一人在服侍天政帝，她看了看書桌，憶起小時候陪伴自己父親的事來，便大著膽子上前幾步，此時總是要小心的服侍，才能消一消天政帝的怒氣。

她走出書房的門，讓束帛將去年她從梅花上收的雪水捧來，那本來是用作沏茶的，但是磨墨也不失為一樁雅事。

天政帝見她上來，也不說話，只瞧了她一眼，便又看起奏章來。

不管心情怎樣，有些事該做的也必須做，所以瞳兮還是強打起精神去雲鶴園，因為各王府或朝廷貴要晉的美人都悉數入宮了，大明宮的妃嬪也到了南翰行宮，獨孤媛鳳在雲鶴和*圖*書園設宴，想要嘗一嘗「天倫之樂」。

瞳兮喜愛梅香的事情，知道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有心的，關鍵的那麼幾個人都是知道的。她想藉著天政帝墨香里的梅香，暗示那些搖擺不定的人。不要以為慕昭文有孕，萬眉兒要進宮，就低瞧了自己。

瞳兮差點兒跌坐在地上，她心裏有鬼，知道前翻的事不過是她算計的，她還自以為聰明，以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那知天政帝卻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本來瞳兮是完全沒辦法理解男人和女人嘴對著嘴，吮 吸彼此的唾液的，所以她雖然承受著天政帝給予的一切，心底確實極端厭棄的，只是今日她必須藉著他的唇來呼吸空氣，心裏便少了道德上的限制，忽然覺得原來親嘴也可以不那麼令人討厭，還有一絲絲的心顫。

瞳兮腳胡亂的踢著，卻被他撩開了裙子。

但凡人總是有特別喜愛的事物，只要同他講他所好之物，哪怕是悶葫蘆也會忍不住開口的。

瞳兮一愣，蘭灧湯便是輸香軒的溫泉，現在天時已晚，天政帝怎麼忽然有興緻去泡溫泉了？疑惑歸疑惑，她還是吩咐宮人趕緊準備。

反觀天政帝還精神奕奕的翻看著奏摺，一絲倦色也沒有，瞳兮心下佩服，覺得身為天子，掌管四方也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

瞳兮倒有了新的主意，以前沒想到這個方法，不過是因為她從沒同天政帝如此相處過。「水沒了，臣妾去取點兒水。」瞳兮看著磨墨用的小瓷杯里的水用幹了。

「不知這兮墨如何製法？」

天政帝不說話。

其實瞳兮也並沒覺得自己做錯，但是天政帝彷彿並不高興，所以她還是將自己的原則挪后，降低姿態表示知罪。後宮嬪妃出入御書房那是決計要不得的事情，如果有朝一日她位登后位，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勒令宮妃不得去御書房伴駕。

玄纁在後看了著急得跺腳，她是知道自己主子的性子的，玄纁如今也及笄了，男女之事雖然不熟悉，但以前在令狐府和和圖書底下的小廝打鬧時，懵懵懂懂之間也有少女的情懷，進宮後宮廷寂寞，宮女私下交流，菜戶什麼的見多了，也明白了個三分，看著主子這般模樣，她都替她著急了，可是令狐瞳兮做事素來自有主張，她們做下人的也不敢多嘴。

天政帝有一絲驚異的看著瞳兮，卻也對著江得啟點了點頭。

因為很多都是初次見面，自然不能隨隨便便的打扮，所謂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宮裡的人認的都不是人，而是你的衣服和位份。

她眼睜睜的看著天政帝俯下臉，雙唇覆上自己的嘴唇，他唇里吐出空氣，瞳兮本能的吮吸著。

蘭灧湯位於輸香館的右上方，從輸香館的後院沿著青石小階蜿蜒而上可達，蘭灧湯位於南翰山的側腰處一個凹陷內，三面皆山，唯一一面開闊處便下臨深崖，可遠眺明古湖，位置十分隱蔽，所以輸香館雖小，但因為有這蘭灧湯，歷來都是後宮寵妃才有資格居住。

「因為父親愛梅。」瞳兮沒說的是，其實真正喜歡梅花香味的那個人是她，她私心希望父親的字都帶著梅香，那是她用來向各方宣告父親對自己喜愛的手段，幼時父愛便是她所有榮寵的來源。

以至於到次日玄纁束帛見她整日懨懨的建議她去泡泡溫泉，她們還以為她的身子不舒服，只有她知道，只要想起那一潭冒著煙氣的蘭灧湯，她便羞愧難當，卻止不住回憶，但是那溫泉是再不敢去泡了。

「這名字真奇怪，名墨之中彷彿不曾聽過這麼一說。」天政帝側頭看著瞳兮，彷彿來了興緻。

她死後，也能贏得「惠」的謚號，她便知足了。

先前被他連消帶打，瞳兮已經是緊張兮兮了，眼見天色尚早，還不是安寢的時候，也不知天政帝接下來要做什麼。

被一隻大掌壓住腰，頭怎麼也夠不到水面，她因為猝不及防所以連喝了兩口水，胸上悶得厲害。奇怪的是腦子卻特別清醒，她從水底看著天政帝的模樣，一樣的清風朗月，高潔如塞外的雪，怎麼就能做出這等下流的事情和圖書來。

他再次將她抓入水底，覆上她的唇，懲罰著她。瞳兮只感覺自己的身子在水波里搖晃，少了一點疼痛，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滿足。

瞳兮心下鬆了一口氣，瞳兮站得筆直，左手拉住右手的廣袖，右手筆直的拿著墨錠在硯里力道均勻舒緩的划圈，偶爾輕輕的添一點兒清水，四下只聽得到墨錠摩擦硯台的聲音。

「臣妾為皇上磨墨吧。」瞳兮不待天政帝反應，就拿起了墨錠，只盼望他給自己一個機會。

瞳兮垂首道：「臣妾伺候陛下更衣。」她緩緩的蹲下為天政帝除去鞋襪。

「用上黨松心為煙，干搗細篩，每一斤煙兌膠五兩，以代郡鹿角膠煎為膏汁而和之。煙浸之後，又用雞子白五枚，珍珠、梅花粉各一兩，皆別治合調，鐵臼中搗三萬杵，可過而不可少。」瞳兮娓娓道來。

「為何用那梅花粉？」

也不知是不是腦子進水了，隨著他的手解開她的衣帶，那濕潤的衣服在她肌膚上輕輕的刮擦，那滋味十分的惱人，讓她渾身彷彿螞蟻在爬一般，酥酥麻麻的，拚命的想要躲開，但在他的動作停止下來時，心裏又開始想念那酥麻的感覺。

天政帝從那一大疊奏章里抽出一冊來，正是瞳兮的父親令狐進的。「令狐尚書的墨一向光彩異常，香氣彌久，看得出用墨很講究。」他遞給瞳兮瞧了瞧，聞了聞。

「貴妃進來吧，此乃後宮，想必令狐尚書即使有心，也踏不進來。」天政帝的聲音從書房裡涼涼的飄出。

天政帝看完一道奏摺放下筆來，盯著瞳兮的手，「想不到你磨墨的功夫不錯。」

薛安夏行了禮退了出去，瞳兮又開始有些緊張，薛姑姑的退下和天色的減晚都讓瞳兮緊張。

瞳兮幼時，為了爭得父寵，大冬天練習磨墨手都凍傷了，今日為了夫寵，又執起墨錠，她恍然覺得也別有情致。

瞳兮小心翼翼的伺候著天政帝，覺得心累、身累，最後實在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平素天政帝不駕臨的時候，她早就休息了。

瞳兮跟隨天政帝來到https://www.ｈｅtｕｂｏoｋ.ｃom•ｃｏm輸香軒的書房，才知道他要在此看摺子，一時站在廊下，也不知該不該進去伺候。

好容易天政帝放過她，讓她上身浮出水面，她貪婪的大口吸著空氣，他的手指卻掰開了她的腿，一推一送之間她並沒有等到以往那種撕裂的疼痛。

她含著這點兒小心思又走回書房。

瞳兮將天政帝送至青石小階前便開始躊躇，不知道該不該上前，也不知天政帝的意思是要一個人靜靜的獃著，還是……瞳兮想到這裏臉就紅了。

瞳兮擱好鞋襪，又繼續為天政帝解開腰帶，為他寬衣解帶，伺候他披上袍子，這對她來說都是身為妃子該盡的本分，所以也不覺得有何綺思。

只是這時，玄纁也顧不得許多了，目前令狐瞳兮前有狼後有虎，再不加把勁，等昭夫人生下孩子，萬眉兒入宮，一切便難再拾起了。所以她輕輕的在後面推了瞳兮一把，瞳兮微微一個趔趄，便踏上了台階。

「你下去吧，安夏。」薛姑姑名薛安夏，跟在天政帝身邊許多年了，過了二十五歲也不願出宮，一直伺候著天政帝。

其實她又何嘗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只是心裏怕得緊。現下瞳兮既拿定了主意，便只能接著走下去了。

待天政帝緩緩的走向蘭灧湯，瞳兮也跟在後面伺候，只見他步入池中，緩緩解開袍子，瞳兮轉頭不敢看，哪料天政帝的手忽然抓上她的腰帶，一抽一拉之間，瞳兮身形不穩，一下就栽入了池子。

紅袖添香，素來都是才子筆下的佳話，她只盼著能與天政帝如梁鴻孟光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瞳兮一下便恐慌了起來，那恐懼並不是來自他，反而從心底升騰，她懼怕心底的那種渴望，她怎麼能夠渴望一個男人的撫摸？

瞳兮選了一襲鵝黃輕煙羅金海棠刺繡宮裝長裙，系同色亮緞腰帶，帶上垂下的纓絡上系著的是一隻活靈活現的翡翠蝴蝶。挽著九宮仙髻，簪了十六支如意梅花金簪，正中是一朵金海棠，海棠下綴明珠一枚，晃動在額前。

天政帝合上奏摺。「有些乏了，去蘭灧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