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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到了石頭鎮，沈七遭遇了眼前的不速之客時，才知道什麼叫惡人磨。

「凈蓮姑娘好厲害的眼睛。」沈七算是投鼠忌器，她不怕這等名聲，可是沈家怕，蘭陵王也怕。「當時，我著的可是男裝。」沈七這一說便是不打自招，她到底是嫩了些，如果她抵死不認，憑凈蓮的身份要說出這件事，相信凈蓮的也未必有多少人。

韓琛瞪了她一眼，直接策馬出門，沈七隻能悻悻的閉嘴。一路往南走，看到很多人趕著牛車馱著一大堆東西往北，「咦，這是怎麼回事？」

韓琛沒回答，天倒是用驚雷回答了，天色忽然就黑了，瓢潑似的雨傾盆而下，這個地方前不著村后不著店，都沒個地方躲雨，還好卞卓對一路極熟，領了隊從小路進去，找了間破廟避雨。

「這些叛兵也曾是手無寸鐵的百姓。」韓琛冷哼一聲，「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沙南郡守貪得無厭，天下聞名，只可以他懂得給當朝皇帝送美人，所以一直官運亨通。

「那你便跟我回蘭陵吧。」沈七強忍住氣，才說出這麼一句話來。算是默認了凈蓮的身份。

沈七連方向都沒弄明白就被韓琛捉到了馬背上，「我們要回蘭陵嗎？可是我買的禮物還沒有帶。」到石頭鎮，逛街是沈七的必選項目。

裏面還站了兩個回話的人，一時尷尬萬分，在韓琛點頭默示下，才大鬆一口氣的往外逃。

那凈蓮盈盈立於陽光之下，一襲青布衣，漿洗得乾淨挺括，絲毫沒有風塵之味，清清爽爽多了小家碧玉的風情，沈七看了很礙眼。

「沒有。沈母妃人長得雖然漂亮卻小氣得很。」子充撅撅嘴。

「這些叛軍真可惡，真該殺。」沈七習慣了太平盛世。

凈蓮仰起頭，也不怕沈七發怒，「凈蓮是以清白之身跟著爺的，後來也沒再跟他人，這，爺也是知道的。」

韓氏父子的關係十分緊張，沈七不知道為何她那皇帝公公會不喜韓琛，但是韓琛故意經營出風流的名聲，又遠離政治鬥爭中心的心意，沈七還是從和圖書她父親那裡了解了些。送個妓戶出身的小妾到京里，只怕更讓人放心。

沈七眼睛瞪得如銅鈴似的，她那惻隱之心瞬間就沒有了，「你是說兩頭大？」兩頭大對這妾室可真是再好不過了。石頭鎮的府里韓琛和沈七一走，她凈蓮便是主人。住得優哉游哉，好不快活，上不用伺候正室，下可以掌權行令。憑什麼她沈七就要回去見那兩位啊？

「沈家七姑娘光艷動天下，這般的人物天下也難尋第二個，所以凈蓮初見夫人時便斗膽猜測。」

「怎麼說？」羅氏放心的笑笑。

「因為如果讓人知道夫人不顧身份去過那煙花之所，恐怕于夫人的名聲不好。」

沈七不知道韓琛為何要同情叛軍，這西華的江山可是他們韓家的。「可是忠孝節義，難道他們不知道么，再怎麼也不能反叛啊？」

「你怎麼處置的？」韓琛抬抬眉。

「羅姐姐，你說她這般小氣量又多妒，沒頭沒腦在爺面前也敢耍這種低劣的小心眼，爺怎麼就看不見呢？」趙氏頂不服氣，對韓琛偏袒沈七也憤憤。「以前那位肯定不是這樣的吧？」趙氏問得小心翼翼。

羅氏只搖搖頭，「我還要去查看子充的功課。」匆匆走了，留下趙氏在背後低聲埋怨，「老好人。」

「夫人可能不信，凈蓮也是好人家的女兒，只是家道中落，狼兄奸舅將我賣于精舍，可是凈蓮並不想做那玉臂千人枕的人，這身子只給過爺。師傅每每逼我接其他人。」說到此處凈蓮頓了頓，臉微微一紅，「可是凈蓮都抵死不從，如今越發逼得緊了，凈蓮只怕是不能為爺保住清白之身了，如果夫人不垂憐，凈蓮唯有一死。」凈蓮的眼淚一滴一滴從眼角溢出，沈七看在眼裡只覺得自己不允的話，那就是天下最大的罪人。

凈蓮盈盈而立，笑得十拿九穩，反觀她自己氣得直欲跳腳，沈七越對比就越生氣，這女的憑什麼跑她跟前來說要當韓琛的妾室？還清白之身就跟了韓琛，沈七隻要一想到韓琛可能同凈蓮也和圖書有過溫情，就氣得想砸東西。

「球，進去了。」子充是在院子里玩馬毬，羅氏知道韓琛深精此術，所以希望子充也能懂。

「凈蓮姑娘有事嗎？」沈七想不到歡場女子居然有臉登門，還指明點姓要見她。

「凈蓮蒲柳之姿不敢在夫人面前丟人現眼，只望爺來石頭鎮的時候，凈蓮能盡微薄之力。」

韓琛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見卞卓在門外重重的咳嗽了一聲，「卞卓，進來吧。」

一群人淋得跟落湯雞似的，只有沈七還頗為好些，因為一路上韓琛都用身子幫她擋著雨，下馬時，她還格格的笑著，感覺淋雨是件特別新奇的事情。不過在韓琛冷了臉以後，她立馬糾正了錯誤。尷尬的解圍，「我餓了。」睜著無辜的大眼睛，任誰也拒絕不了。

「王爺早知道那個凈蓮要來？」沈七氣沖沖的衝進書房。

沈七沒好氣道：「我為什麼要同意？」

「羅姐姐？」趙氏還在問。

本來那就是逢場作戲之舉，錢貨兩訖的事情，被沈七在中間一穿插，倒給凈蓮找了個攀龍附鳳的機會。況凈蓮覺得有沈七這般不知禮儀廉恥的妻室，哪個男人能忍受，她更覺得自己才是韓琛的解語花。

沈七瞧不慣凈蓮身上的風騷之韻，瞧不慣她的楚楚之樣，總之是什麼都瞧不慣。更無法忍受剛才她那明威逼卻又要裝可憐的自信之態。

沈七簡直是被逼到了死胡同。她見到韓琛的時候，恨不得把他撕來吃了。

「你要是不去，她也不會來，孤也就不會有這個麻煩。」韓琛顯得比沈七可理直氣壯多了。

凈蓮靜靜的起身，淡淡的笑開，「只要夫人同意了，爺自然不會反對。」

子充記東西一向很好，「她說，錢兒，別亂給孩子吃東西。就是這麼說的，娘親。」子充偎入羅氏的懷裡。

是沙南郡人劉立明斬殺郡守反叛，還勾結南詔國出兵攻打西華的邊境，如今已經行到孟伯湖畔了，渡過孟伯湖就進入了蘭陵地界，搞得人心惶惶。而這些難民大多是從沙南郡來，m•ｈetubｏｏｋ.com.ｃｏｍ也有不想被徵兵的從南詔國逃出來的西華漢人。

想起韓琛，沈七也拿不準韓琛的意思，很明顯他早就知道了這件事，卻不處置，非要等到凈蓮憋不住而求于自己。是韓琛覺得她恣意妄為闖那勾欄之地的名聲太壞，所以也是暗示要讓自己來收了這凈蓮嗎？

沈七看見這些人里，大多數都衣衫襤褸，瘦骨嶙峋，滿身風塵，憔悴不安。

卞卓到韓琛耳邊嘀咕了幾句，沈七就見韓琛道：「備馬，回去。」

凈蓮忽然跪下道：「請夫人恩准凈蓮到爺跟前伺候。」

羅氏沒回答，只是在回憶昨日的一幕。午飯後子充去花園玩，後來她左找右尋都沒找到，卻見子充從沈七的清妍院出來。

所以沈七秉著少說少錯的原則，不開口。

沈七想起怪不得此次韓琛大反常態，主動問自己去不去石頭鎮。前天夜裡，韓琛忽然開口說：「明日孤要去石頭鎮。」沈七當時就愣了一下，她有絲詫異韓琛要去什麼地方從來是不知會她的，哪一次不是她死乞白賴的硬要跟去的，。不過思緒很快被其他驚喜所佔據，自從上次趙氏的事情以後，韓琛很久沒主動同她說話了，逼不得已也是她沈七問一句他才不耐的答一句。

「孤在想，惡人總有惡人磨的。」韓琛嘴角噙起笑意，這一夜對沈七倒頗為熱情，以至於沈七沒有了思考的時間。

「你不生我氣了？」沈七傻傻的問，眉開眼笑，生怕韓琛把好心情給收回去。

沈七真是恨不得衝上去拔了凈蓮的頭髮，「清白之身？」她不是諷刺凈蓮，而是恨這個清白之身，不清白該多好啊。沈七深呼吸了一口才道：「這事你不該去找你的恩客說么？」

「你怎麼知道？」沈七疾言厲色，可惜凈蓮絲毫不怕。

沈七揣摩著凈蓮的姿態，心想她以後在韓琛面前再不能讓眼淚嘩啦啦的流了，也得這樣一顆接一顆的，才顯得更可人憐。

沈七在這兩院大獲全勝，在別的地方就未必了。她萬萬沒料到她厚臉皮，卻還有人比她更厚和_圖_書臉皮的。

沈七刻薄的提醒著凈蓮的身份。

「她桌上明明有黃金糕，錢兒都說要給我吃了，沈母妃卻說不給。」

關於凈蓮的身份，沈七壓著不給，只說是她出身不好，不能給封號，只等她有一日生了孩子，再給名份。這樣的官話沈七自然是會說的，凈蓮也做不得聲，只能不明不白的入了府，地位十分尷尬，便算是沈七的報復了。

「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肚子都吃不飽，還談什麼忠孝節義？」韓琛的臉特別冷。

羅氏凝眸想了想，「她原話是怎麼說的，子充？」

不過這事以後，趙氏再沒敢到沈七面前叫板，因為她發現這位王妃沒有那種顧全體面的意思。沈七可以這般無賴的跟她撕破臉，她卻不能這般去頂撞正室，只能在羅氏面前埋怨幾句，覺得沈七可真不像世族家的女兒，太沒氣量。

沈七算是明白了，這算是訛詐吧？「哦，小婦人無甚名聲，凈蓮姑娘無須替我操心。」沈七腦子也轉得快，這韓琛在石頭鎮用的是化名，就算傳出去說她王夫人怎樣怎樣，那也不打緊。誰讓韓琛自己要去那不三不四的地方的，傷了他的面子，算他活該。

卞卓攔了幾路人，才將前方的消息弄清楚。

羅氏將他稍稍掀離，「男子漢怎麼能動不動就往娘懷裡靠，還不去念書，父王考校你的功課時答不上來娘可要罰你的。」

「有沒有亂吃什麼東西？」羅氏拍了拍子充的衣服，彷彿要將什麼不好的東西拍走似的。

沈七想想也是，「他們這是要去什麼地方？」

「事不宜遲，我已經讓人去贖凈蓮姑娘了，準備過幾日就讓她啟程去京里。」沈七可不希望凈蓮和韓琛有什麼新婚燕爾。

「王爺京里的府中沒有個人替我這個女主人照料總不是妥，所以我想讓凈蓮去京里住。」沈七很得意她這個處置，凈蓮想兩頭大，沈七逼不得她，卻也可以將她高高的供起來涼快涼快。韓琛封蘭陵王，不奉旨是不能回京的。

只有羅氏心裏在想，怨不得沈七當日滿府送禮，ｈｔｔｐs://wｗｗ•ｈeｔｕｂook.ｃｏm•ｃoｍ卻獨獨不送子充，恐怕也是怕自己拿子充做文章，她只怕未必像趙氏說的那般沒頭腦，如今明著在兩處搶了王爺，而她和趙氏兩人都自矜身份，何嘗敢吭一聲？

沈七被韓琛氣得跳腳，卻沒法說他一句。沈七覺得自己算是給自己做了個不得不跳的套子。

沈七忽的就站了起來，「什麼爺？」這凈蓮好厲害，張口第一句話雖是懇求，但是不卑不亢，彷彿她沈七準不準沒有關係，她只是來知會一聲的。而且，這一聲爺早就將她自己置於了內室的地位。

子充稍微露出的一點兒稚子之態便被羅氏掐了下去，趕緊裝作小大人似的走了。

今兒突然天放晴了，沈七如何能不欣喜，「我能去嗎？」沈七當時只覺得韓琛看她時，眼裡有絲笑意，她只當是韓琛莫名其妙心情好，便跟著傻開心了。

「娶一個妓戶為妻，你當孤面上很有光嗎？」韓琛一句話就給她堵回去了。

「你怎麼上那兒去了？」羅氏有些著急，「不是告訴你不能亂去別的院子嗎？」

「讓錢兒給你收拾東西吧，馬車我讓卞卓備好了。」

而且這個厚臉皮韓琛早就料到了，不僅料到了，而且一點也不幫自己。

「凈蓮在這胭脂地獄打滾多年，這雌雄還是能明辨的。只求夫人能大發善心，救凈蓮于那水深火熱之中。」凈蓮攤出底牌后，便收斂了那十拿九穩的可惡樣，轉而作出楚楚可憐的苦情樣，這於她是得心應手，沈七卻未必能辨真假。

「凈蓮不是擔心王夫人的名聲，而是擔心沈家七姑娘的名聲。」凈蓮胸有成竹的笑著。

韓琛笑了笑，「你倒是會想辦法。」

沈七忽然又笑起來。「自然是給王爺添了一房美妾，王爺怎麼謝我？」沈七這也是苦中作樂的訛詐。

韓琛明知道她沈七的心，卻還要逼著她為他納妾，這不次於在沈七的心窩踹上一腳。沈七一面氣憤凈蓮的清白，氣憤她悲慘的遭遇，逼得她不得不有惻隱之心，一面又氣凈蓮進來后，以後每個月又要多一個人來分享韓琛，一面又氣憤韓琛對她的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