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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王爺不是吩咐不讓你出門嗎？」

言云景至今也不明白，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據他探知的消息，那高敞中意的人明明另有其人，怎麼就陰差陽錯與梅若涵結了這段孽緣。只怕裏面推波助瀾的手不知有多少。指不定，那梅家的老狐狸梅老二也在背後推了一把。看來果真要留意梅氏的動靜了。

錢兒心裏暗嘆一聲，掄起準備好的木板，在那小廝的後腦勺上敲了一下，那人應聲倒下。沈七對錢兒比了個讚賞的手勢。

沈七敲了錢兒的前額一下，戴起手裡的圍沿帽，往花市的人群去。沉悶了那麼久，忽然聽見這麼人聲沸騰，沈七覺得自己整個人也沸騰了，拉著錢兒到處竄。清晨露中，人群里少了些汗臭味，所以沈七格外喜歡這個花市。

可是沈七心裏倒底還是憤憤不平的，雖然梅若涵出了事情，可是關她沈七什麼事情啊，韓琛這是清白不分，沈七在屋子裡跺著腳，「錢兒，明兒清晨咱們去趕花市。」

高敞自然是要同意娶梅若涵的。

「奴婢上馬車前，親眼見到玉鳳的屍體被拖了出去，所以奴婢想……」

「孤還能不知道你？」韓琛又捏了捏沈七的臉。

沈七心裏悶得慌，左右思考不出嫌疑人來，只是為何梅若涵出事後，韓琛幹嘛跑回來瞪著自己，她可真是比白紙都來得清白的人。韓琛該不會是疑心自己吧？

恰逢那男子也回頭，口裡道著抱歉，眼睛卻直愣愣地看著沈七，「是你——」

到了清晨，沈七帶了錢兒打算從後門溜出去，哪知遇上個不長眼的下人，非說王爺下令不許王妃出府。

你還別說，最後擬出來的名單和禮單，拿給韓琛過目的時候，一次就通過了，可不像他的其他下屬那樣，送上去的東西經常被打回去重做，沈七在韓琛的書齋里看多了，他的挑剔可是深入人心的。幫他做事，半點兒馬虎不得。

「屬下認得出王妃。」那小廝臉上有可疑的紅暈。

「主子，你前輩子是不是當土匪的啊？」錢兒哀聲嘆氣。

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對高公子的身份真是眾說紛紜，有人說他是東華首富的嫡長子，也有人說他本事西華望族之後，后被投奔東華，其實乃是西華之細作。總之這位高公子的來歷應該非富即貴。能讓梅家掌家的梅二爺同意的婚事，對方的身份自然非富即貴，何況又是梅若涵這麼個掌上明珠出嫁。

這棒打木頭人的功夫錢兒已經練習了很多回了，都是沈七逼出來的，在和_圖_書沈府是這樣，在王府也是這樣，每次犯了事兒要溜號都用這一招。所以錢兒對力道分寸的拿捏已經很精準了。

「王爺，聽說高敞明天就回東華了，你得最後去和他談談，前面的事兒咱們都談妥當了，只需要王爺同他見個面，肯定肯定這事兒。」張信之低聲道。

「你以為呢？」韓琛沒有回答。

沈七的腦子裡忽然浮現起什麼東西，卻不敢往深了想，只告訴自己不可能，不可能，她那樣除了韓琛對誰都沒心沒肺的心肝，這事不多久也就拋向了腦後。

「我想父皇母后一定也會想念小孫子的，羅姐姐和趙姐姐也定然想念京城了。」沈七的意思便很明顯了。

沈七在南方人里個子算高挑的，本身就有一段難掩的風流，想要瞞住人也並不容易。

沈七想，杜氏說得一點兒沒錯，錢兒的眼睛還真是尖。只怕錢兒的大胆猜測絲毫不錯，只是不知道是誰這麼大胆子。

高敞想起他的謀士在他耳邊的建言。那般出手闊錯，國色天香，才華橫溢的女子定是蘭陵世族，如果想要娶其為妻，除了硬拿，別無他法。

以梅若涵以前同韓琛的關係，韓琛如此複雜的神情沈七自然是懂的，畢竟是難捨的，所以這幾日韓琛夜宿修竹樓，沈七也沒敢去鬧騰。

獵狐會剛結束，就傳來了東華來的高公子同梅若涵情投意合，喜訂良緣的消息。

除了宮裡，還有京城王府里韓琛看重的人要打點，這文武官員上了三品的都要打點，甚至連那些禮部、戶部之類的小書吏也要打點。沈七早就聽自己父親說過，很多大事都不是壞在高官手裡的，全是因為下面的小吏使絆子。

高敞握緊了拳頭，看著沈七的背影，遲早——

這麼大件事，在韓琛的掩飾下，恁是風平浪靜地過了，雖然略有流言，但畢竟沒有什麼大風波，韓琛回來的那天早晨又急急忙忙地趕去了獵狐會，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

梅若涵那件事之後，沈七還沒來得及關心她，就又遇上了自己的一件大事。

錢兒遇上這個么個潑皮主子也是沒辦法，只能暗嘆自己命不好。

韓琛冷冷地瞪了沈七一眼，「你的禁足令孤有說解嗎？」

韓琛重重地放下手中的書，一聲不吭。

迎面走來一人，匆匆忙忙從沈七身邊擦過，卻碰落了她的帽子，沈七有絲惱怒地回頭，便看見那日在樓仙館酒窖碰上的人。

只是那賊膽大的是誰實在猜不到。

如果果真如此，那西華便被動了。m.hetubook.com.com那梅二爺敢這麼做，難道不怕西華追究，不怕韓琛怪罪？又或者他以為可以隻手遮天，當每個人都是傻子，都猜不出那高敞的身份。又或者，西華的情況，真到了極艱難的時刻？所以有人開始有異心了。

沈七得令，歡歡喜喜地出去了。她長這麼大，最遠也就去過東海邊的別莊，不過幾百里的路程。出遠門，去京城卻是第一次，都是京城是天下第一繁華之地，她早就想看看了。順便也好知道韓琛的府里還有沒有藏著其他的小妖精。

蘭陵的花市極為有名，十天一次，天沒亮就開始，天將光就結束，整條街繁花似錦，比白晝還好看。沈七極愛逛，因為偶爾總能在裏面選到珍品，特別是名貴的牡丹花，這蘭陵的蒔花人有極好的手藝，在嬌貴的花都能養活。

在韓琛不能得罪高敞的情況下，他不得不同意梅若涵東嫁，這也是合約的一個條件。

「王爺，江山社稷為重吶。」張信之低喊道，這言下之意自然是兒女之情為輕了。

挨過了幾日，沈七想韓琛再大的怒氣也該消了吧，這才敢來探聽點兒消息。何況她實在好奇，那東華三皇子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居然做出這般禽獸不如的事情來。

沈七也不知道日理萬機的韓琛怎麼對自己的衣裳首飾那般熟悉，導致她根本無法作弊。

「他就是那位高公子。」錢兒撇了撇嘴。

「誰說她是王妃啊？」錢兒氣道。沈七明明就是換了錢兒的衣服，本想矇混過關的。

「詳細情況奴婢也不知道，昨晚奴婢找了個借口去和梅姑娘的帳篷，和她的丫頭玉鳳一塊兒睡，本是想替主子守著梅姑娘，也不知怎麼的吃了晚飯，就昏昏欲睡，等我和玉鳳醒過來的時候，就看見梅姑娘在哭，只聽見王爺和帳篷外有個什麼人爭吵，有打鬥聲。後來王爺進來后，囑咐奴婢們什麼也不許說。」

沈七隻是不懂為何韓琛對這件事沒有任何表示，甚至聽說還送了一份賀禮過去，他不正應該是最反對的一個。

就為了這麼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沈七一直沒敢去找韓琛，就怕韓琛告訴自己，他要娶梅若涵。而且聽錢兒說，韓琛心情一直不好，成天黑著臉，好不嚇人。

韓琛曾上無數次上密折，請求能同東華聯合抵禦北胡，惠帝一直留中不允。前段日子好不容易答應了此事，韓琛才秘密聯絡此事，邀請高敞南下共同商議，希望能擬定密約。

「今晚在樓仙館設宴邀請高敞吧。hetｕboｏk•com•coｍ」韓琛深呼吸了一口，輕輕地吐出口氣，也不知道信任這樣的人是不是做對了。只是如今北胡統一了北部，大舉南侵，如果西華和東華還互相攻擊，只怕中原文化遲早要斷落在北胡之手。

不過卻不肯去煩擾韓琛，這等小事上面，沈七一定要顯示出自己的本事，表示她主內有方，是個了不起的賢內助。

這事的確是韓琛的主意。眼看東華武帝高歡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那化名高敞的東華三皇子是呼聲最高的太子人選，韓琛在東華的內線也說，高歡早就內定了高敞是太子的人選，只差一紙聖旨了，估計用不了多久也就要頒告天下了。

只是梅若涵回了城，但到底獵狐會是男人的賽場，她的離開並沒引起太大的關注。錢兒的話無疑更加得到了證實。

沈七又得意了，一副那當然的模樣，摟著韓琛的脖子，要獎賞。

「孤帶趙氏去。」韓琛一點兒面子也沒給沈七，「還不快下去，沒有孤的吩咐，不許你踏出府半步。」

沈七皺皺眉，眨眨眼睛，才明白過來，那「欺負」二字是怎樣嚴重的字眼。「怎麼可能，誰這麼大胆子？」沈七絕無法相信，在蘭陵有人敢這樣對梅若涵，何況是那麼多人參加的獵狐會。

修竹樓

「難道是那個東華皇子？」沈七想來想去，都覺得只有這人才敢做這件事。梅氏也是蘭陵望族，在西華朝廷里的關係盤根錯節，如果能私下拉攏梅家，豈不是件好事？只是既然要拉攏，卻萬萬不該採取這種手段，所以沈七又推翻了自己的假設。

這起程前的十日，說長其實一點兒也不長，沈七都要忙壞了。忙著要打點送個京城各色人物的土儀。惠帝就不說了，光是各宮娘娘的禮物就忙得人夠嗆，這惠帝儼然就是個色胚子，納了不下百個女人在宮裡，沈七一邊打點土儀，一邊埋怨。還要放低姿態，去向羅氏和趙氏打聽那些得寵宮妃的喜好，畢竟她自己對京城非常的陌生。

只留下高敞在高敞在沈七的身後，撿起她跌落的帽子，放到鼻尖聞了聞，有食人心髓的馨香。

「王妃？」高敞嘴裏輕輕地咀嚼了一下，眼裡露出極大的恨意。

「那你怎麼知道那些個知情人里只留下了你？」

「然後，然後奴婢等就被分開關了起來。直到早晨天剛亮時，才有人送奴婢回來。」

韓琛明知道他在找一個女子，表面虛情假意的幫他找，背地裡卻讓那丫頭去梅氏的身邊，擾亂他的視線，導致他留下終身的遺m.hetubook.com.com憾。

可是沈七沒來由就覺得，也許這位高公子就是先前傳聞的那位三皇子。

其實沈七的想法韓琛不是沒有考慮過，不過高敞手下也有明眼人，早看中了梅家的勢力，藉著這件事讓高敞娶了梅若涵，一箭雙鵰。即有傾國傾城的嬌娘，又有財雄勢大的丈人，如何能不好。

韓琛彷彿心情不錯，捏了捏沈七的臉，調笑道：「這麼短的時間就準備妥當了，看來夫人真是不容小覷啊。」

「晚宴我也跟著去吧？」沈七聽說韓琛設宴款待高敞后，大起膽子溜入修竹樓。想起前幾日韓琛那嚇人的眼神和複雜的神情，她就害怕。又遇上梅若涵這麼大件事，她一直不敢來騷擾韓琛。

沈七思前想後都不明白，讓梅家與東華皇室結親對西華真是百害無一利的事情，難道不怕梅家倒向東華？沈七設身處地地想想，覺得這件事于韓琛來說最佳的解決方式，無疑是他娶了梅若涵。

沈七這才想起這茬，想不到這麼點兒雞毛蒜皮的事情韓琛還記得。「可是，我身為女主人……」

沈七為了韓琛可謂是絞盡了腦汁，特地高價買了一本去過京城的人帶回來的京城琉璃廠榮寶齋印的《爵秩全覽》，把各個要害部門的人都研究了一遍，不清楚的地方還去請教她五哥，甚至韓琛身邊的張信之和言云景。

張信之嘆息一聲，「王爺，咱們也想不到那高敞居然是那種人。只是這事是皇上吩咐下來的，已經有密旨來催問這件事了。聯合東華共同抵禦北胡，不也是王爺的主意么？」

「錢兒，你這是忠於他還是忠於我啊？我都要悶死了，我不管，我就要出去。」沈七雙手叉腰，學韓琛惡狠狠的模樣，但旋即就展開了笑顏，「錢兒姐，錢兒姐，咱們就出去一個時辰，他還沒起床，咱們就回來了，不礙事的。」

「你快跟我說說細節。」

「你怎麼知道？」沈七高興地跳起來，想著要去京城，她可不想穿著半舊的衣服去被人笑話是鄉下人進城，所以老想著去挑幾件衣裳。可惜韓琛的眼睛極厲害，她哪怕是戴了一新首飾，他都能立馬認出來，嘴裏不說，但是眼神冰凌地瞥過沈七，她就害怕了。

反正韓琛答應了出錢，她便不客氣了。

韓琛如今騎虎難下，不得不咽下這口氣，只覺得心裏愧對梅若涵。「你替我暗中留意梅氏的動向。」韓琛對一旁呆立的言云景道。

沈七跳上錢，在韓琛的耳垂上輕輕咬了咬，「我趕時間。」說罷就跑出了修竹樓，還的確是趕時和_圖_書間，她把花樣都弄好了，就等著送去繁綉庄，讓她們趕工了。

錢兒停頓了片刻，「其實咱們這些做奴婢的都糊裡糊塗哪裡知道發生過什麼事情。只是奴婢眼尖，看見梅姑娘換下的裙擺上有一片紅色，奴婢還只當是她月信來了，後來旁敲側擊了一下玉鳳，她才說她主子的月信剛完。奴婢趁人不注意去翻看了一下，衣服都撕裂了，奴婢才斗膽猜測梅姑娘是被人欺負了。」

「那然後呢？」

誰知道這當口卻出了這種事情。

「要回京？」沈七瞪大了眼睛，旋即便瞭然了，韓琛大捷而回，回京述職領功那是應該的，何況現在已過中秋秋，再走一個多月，到京城差不多就該是冬至節了。這是國家的重大節日，韓琛回京拜見父皇母后那是正禮，何況還有上諭下來。

「他是——」沈七覺得自己早該猜到這個外鄉人就是東華三皇子的。

如今梅若涵破了身，自然再不如以往金貴，可以成為梅家的一張王牌，韓琛收了梅若涵做側妃，也不算委屈她，梅家與西華皇室結親，豈不兩全其美。

這件事又問不得韓琛，讓沈七心裏干著急，既為梅若涵感到難過，又怕自己背上什麼莫名的黑鍋。要說她為梅若涵難過倒是真的。為了韓琛，沈七本來是極不待見梅若涵的，可是出了這種事情，她對自己再無任何威脅，從女人本身來說，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沈七自然難過，甚至還生出些兔死狐悲之感。

沈七倒不生氣，對著那小廝笑著道：「你倒是盡忠職守。」嘴裏表揚者，眼睛卻在示意錢兒下手。

沈七一向是不恥下問的。

沈七見韓琛還如前幾日般惡狠狠，沒有絲毫溫度，也不敢反駁，只能噘著嘴走了。

「羅姐姐和趙姐姐也回去嗎？」沈七眼珠子一轉，就想到這裏了。雖然她也不願意一路上有那兩位來礙眼，但是回到京城，以後尋個理由讓她們永遠留下，而自己同韓琛在回到蘭陵，雙宿雙棲豈不是更好？

韓琛被她鬧得沒有辦法，「好了好了，你去繁綉庄挑身衣服，從孤的月俸里扣行了吧。」

韓琛聽見沈七嘴裏說的父皇二字后，嗤笑一聲，對於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他的確是一個例外，沈七聯繫到坊間傳聞，立馬猜到他和惠帝的關係一定是真的不好，便再不敢提及他的父皇。

錢兒立馬擋在了沈七的面前，「王妃，咱們該回去了。」說罷也不關沈七的想法，拉了她就往人群里大步走。

「就照你的意思吧，你去通知她們，再過十日咱們就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