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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章不答話。

沈七脖子上的手終於鬆開了。她軟綿綿地倒在地上，再起不來。王德海和李章早嚇得趕緊退了出去。空蕩蕩地大殿里唯餘下韓琛同半死不活的沈七。

雖說南詔的日子不錯，可是她這次要是回去，可就沒好日子過了。何況她還是被趕走的！這在沈七來說可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你要是求著讓她留下，她還未必留下呢，可是你趕她走，她真是就偏不走了。

沈七甚至能感到自己雙腳在離地，因為韓琛死死地掐著她的脖子，將她懸空。沈七拚命地掰著他的手，可是卻無能為力，漸漸感到頭昏腦脹，開始迷糊。迷糊間還能聽到李章的聲音，正在驚叫：「皇上，皇上，皇上息怒。」

到了次日，李章領了人來請沈七離開華光宮，說是準備好了車馬送她回南詔時，沈七才真有些急了。

沈七風風火火地回宮后，便四處打聽韓琛的消息，聽到他召了兩位皇子在南熏殿考教功課，便暗自道果真是天助我也。沈七讓茜草胡亂選了十來卷畫軸抱上，匆匆往韓琛的書房芸輝殿去。

可是沈七隻看到了悲傷的韓琛。

「我要見皇上。」沈七不依，「我有要緊的事同他說。」沈七不由想起她昨日沒來得及說完的和圖書話，覺得完全有同韓琛談判的籌碼，不愁他不屈服。

能將一個宮裡資格如此老的太監嚇成如此模樣，沈七還是第一次看見，不就是打碎了個東西么，韓琛從來是不會為一個物件傷人性命的。在他心裏，人命從來都是重要的。既然不是要命，那算什麼完了？

說來也是奇怪，所有捲軸翻遍了，直到最後一卷才是沈七想要的那幅畫。沈七打開那幅畫時的表情便彷彿是見了鬼似的。

沈七癟了癟嘴，覺得這王德海，膽子越來越小了。她繞過書桌，才看到地上碎的是什麼東西。不過是一個雨過天青的小瓷瓶，也值得大驚小怪？沈七仔細打量了一下，雖說這一件算是瓷器中的精品，可是宮裡比這個好的，也為數不少。只是沈七忽然想起來，這瓷瓶彷彿見過，正是當日家宴時，李章捧上去給韓琛的瓶子。

沈七想，她閉著眼睛都能重新畫出這副畫了，可是她只是不相信，不相信自己的判斷，所以才要再次來看看這幅畫，來求證。

韓琛只是冷冷地回頭道：「你還不滾！明天就給朕滾回你們南詔，否則別怪朕心狠手辣，你回去最好勸你父王乖乖地，否則朕一定滅了你們南詔。」

如此一來，沈七便和_圖_書能順理成章地將那所有的捲軸打開來看看了。她要找的那幅畫不知道還在不在裏面。

沈七心裏極端的怨恨，真想不到，他居然下得了這樣的手，不過就是一個瓶子，那粉末即使是就是金粉，難道還能值了她南詔公主的命去不成？何況她的模樣，難道就不能絲毫勾起韓琛的回憶，不能讓他稍微憐惜。當時他的眼神簡直是要吃了她的。

沈七跺跺腳，奔了出去，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韓琛正匍匐在地上，舌頭伸得長長地，貪婪地舔舐著地上的粉末，他也不嫌臟么？這份粉末有什麼了不起的，能讓富有四海的帝王不惜趴在地上舔。

偏巧這個地方放了一個大五彩富貴牡丹圖海缸，裏面插著韓琛的一些捲軸，如今兩相混淆，也分不清楚誰是沈七的，誰是這殿里的了。

在沈七眼前，那靜慈庵的主持同韓琛心心念念的蓉姑娘漸漸地合成了一個人。

那王德海還是不起來，還是一味的喃喃自語，什麼「完了，完了」之類的。

歷時經年，那畫上的人依然栩栩如生，一直橫亘在沈七的生活里，在每個角落裡撒下陰影。

「哎呀，糟糕了。」沈七虛情假意地道，「公公，我立即收拾。」

那樣的和*圖*書陰狠，哪裡還有一絲的情意。

只是那小瓷瓶打碎后，倒出來的白色粉末卻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不過看起來也不是什麼寶貴得不得了的東西，也不知道韓琛是什麼怪脾胃，居然要吃這種粉末，大概是什麼補品吧，卻沒有藥味。「汪公公你這是做什麼啊，快起來，去庫房再挑一件差不多的小瓷瓶，把皇上喜歡吃的那個粉末裝點來不就行了。」

「誰？」韓琛急急地又冷冷地問。

想到這兒，沈七的心裏難免黯然，有些酸溜溜的，如果感情說放下就能下那豈能叫感情，只是有些人有慧劍，有些人能破釜沉舟，比如如今的沈七，為了斷絕自己的後路，甚至不惜讓那對苦命的有情人重新成為眷屬，也就當為自己的下輩子積德行善吧。

這當兒沈七也自己坦白了，「是我，我有……」沈七本來是想告訴韓琛那個天大的消息的，可是接下來的話卻被韓琛掐在了脖子里。

沈七手裡抱著一大堆畫卷，做出想彎腰拾取特別困難的姿勢，王德海自然要躬身為她拾起的。

那人不是韓琛又是誰。他的眼睛只是死死地盯著地上的碎瓶子，大步地衝進來。

沈七本來想索性就躺在地上不起來的，看韓琛是不是還要來殺自己一回。和圖書可是殿里靜極了，沈七一時好奇又撐起脖子，卻見到極驚訝的一幕。

沈七想起那蓉姑娘的畫，倒底還是有天壤之別的，她的肖像畫韓琛一直留著，可是自己的呢？大概他真高興再也用不著見到當日的自己吧。

沈七腳步也不停，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甜甜地喚了一聲「汪公公」。王德海正要阻攔沈七往殿里去的腳步，卻見沈七「哎呀」地叫了一聲，原來是有一卷畫軸掉在了地上。

可是韓琛臉上那絕望的表情，那彷彿天塌下來的表情，卻讓沈七覺得心在刺刺地痛。她究竟是不願意看見他這樣的。這一次回來，她本以為會看見意氣風發的韓琛的，會看見高高在上，睥睨四海的帝王的。

沈七眼看著王德海在自己面前歪歪扭扭地坐倒在地，目光獃滯，口裡只喃喃地念著，「這下完了，這下全完了。」

沈七的神思才被這響聲給驚回來，可是再看那王德海，他的心魂卻被這響聲給驚得四分五裂了。

那是一幅人物的肖像畫，沈七曾經看過的，正是在當日安陽的王府里，也是在這樣一個海缸里。

「滾，都滾，都給朕滾。」

這樣的景象讓沈七的手一抖，畫卷向外前一動，便聽得「啪」的一聲脆響。

沈七眼瞅著這李章，知www.hetubook.com.com道這人是一心忠君的主，便好言相勸，「李公公，茲事體大，皇上要是聽了我要稟報的事情后，一定能眉開眼笑，從此心情舒朗，這於你可是大功一件。」沈七心想，如果那忘塵大師真是當年的蓉姑娘，對韓琛來說可不是天大的好消息么？

王德海在沈七的身後悄悄指了指沈七。

芸輝殿外守職的太監是王德海，胖墩墩的，是個典型的老好人，因為年紀大了，所以氣也順了，沈七心裏暗自歡喜。她抱著捲軸匆匆地走上台階，王德海便立刻迎了上來。

在這一落一起之間，沈七嘴裏問著，「王公公，皇上在裏面吧？」腳步已經垮進了殿里。王德海只得挪動肥胖的身子追在沈七的身後，「公主，皇上不在，皇上不在。」

沈七本想替他收拾一下殘局，她的腳還沒到那瓶子碎的地方，就聽得門口一聲驚呼：「你在做什麼？」

沈七哪裡管他喊什麼，兀自往裡沖就是了，到了大殿右上角時，王德海才追上了她，可這時候正是沈七手裡的捲軸全部落地的時候。

她深怕自己看得不仔細，還僭越地將那捲軸放到了韓琛平日伏案的書桌上。

沈七強撐起身子，「你，你別舔呀。」沈七覺得韓琛這日子沒法過了，簡直是什麼烏糟邋遢他都能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