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四夫人鐵青著臉送客，哪知倒了第二日還要鐵青著臉迎客。

楚漣漪倒是不以為意，上前親熱地牽了四夫人的手，「今日梅崗的早梅開了，我折了一枝好的，來送與嫂嫂添香，順便叨擾嫂嫂一頓午飯，都說雲錦院柳媽媽燒得一手好菜。」

可是這也是她這個做主子的不是。連自己的飯食如今死魚都敢上桌，丫頭們的就更不用說了。這些丫頭平日養得比小戶人家的小姐還精貴，只怕也是受不得這欺負的。

楚漣漪回頭揚揚眉，「嫂嫂請坐，這幾日芳姐兒的事情，辛苦嫂嫂了。」

劉媽媽趕緊上了茶，「真瞧不出，王妃還是這般得趣的一個人，硬是去雲錦院吃了一個月的午飯，而且發下話，如果四夫人不去玉熙堂用飯，她就一直來雲錦院請。」

「西邊呢？」西大廚管著三秀庭院和表姑娘們的飲食，四夫人和四爺住的雲錦院也在西邊。

吃了飯，漱了嘴，楚漣漪這才拉了四夫人聊些芳姐兒婚事上的細節，一項一項地駁了四夫人，待了一個時辰才走。

「你可打聽清楚了？」楚漣漪不信關媽媽的一面之詞。

楚漣漪前前後後，陸陸續續在雲錦院四夫人的房裡叨擾了一個來月，直到魏姨娘有了喜信兒。

楚漣漪嘆息一聲，不想當槍也得當槍了，否則以後她在禹王府真要混不下去了。

讓四夫人萬萬沒料到的是，楚漣漪這一來，連續來了半個月，如果碰上四爺，每次都讓魏姨娘來服侍，她居然還美名其曰是辛苦魏姨娘了，送了魏姨娘好重一副金鐲子，真是美死那賤人了，四夫人恨恨地想。

可是楚漣漪也是難熬的。去太妃跟前告狀吧，別反而落了個愛生是非的罪名。這人要是不喜歡一個人，就容易產生偏移，況四夫人本來就是太妃用來擠兌自己的一個工具，楚漣漪想來想去，也不覺得去告狀是個好方法，雖然太妃近日對自己的態度溫和了不少，可楚漣漪還是不敢去告狀。

「多謝嫂嫂提醒，叨擾了嫂嫂這麼久，我不過就是想請嫂嫂也去我那玉熙堂吃個午飯，解解悶兒，嫂嫂別恨我白蹭了你一個和_圖_書月的飯，我也是知道投桃報李的，還請嫂嫂去我的玉熙堂用個一年的飯，我是極歡迎的，嫂嫂，你看我這是用一年的午飯還你一個月的午飯呢，這算盤嫂嫂可喜歡？」

除了太妃，如今這府里第二個說得上話的便只有唐樓。如果他回府還好，讓他多吃幾頓死魚就是，可他偏偏在外面樂不思蜀了。在楚漣漪無比思念唐樓的時候，他偏偏不在。

從東西大廚房統管所有小廚房之後，楚漣漪所在的王府東院飲食就日趨直下。楚漣漪想著四夫人那一副窮得要命的表情，心裏就想得過且過，哪知道那些人見玉熙堂沒有反應，行事便得寸進尺。

「老奴瞧著，這位王妃還是挺硬氣的，芳姑娘這次的親事如果不是王妃挺著，還不知道那邊會弄成個什麼樣呢。」

「王妃真是清閑啊，王爺不在府里，你成日也不用服侍他。」四夫人不誤諷刺。

四夫人笑道：「你倒是個會打算盤的，拿一枝梅便換來一頓飯，如果要是生在商戶家，那可就不得了了，肯定是個金算盤。」

「姑娘，四夫人也欺人太甚了，把每月定例的血燕換做白燕不說，還諸多燕碎，虧得前幾日王爺讓華安送了一盒貢燕過來。」暗香口裡埋怨著四夫人，卻也不忘為唐樓說好話。

楚漣漪又輕聲吩咐了杏丫幾句，讓她去查灶上如今是個怎樣的狀況，既然要行動，可也不能冤枉了好人。

楚漣漪剛在雲錦院上房坐定，就見著四爺從門外進來。

唐樓納董氏，楚漣漪一直耿耿，只因為她知道，那董氏絕不會是新鮮感過後就能放下的，她註定要成為他們之間的沙子，可是至於那某某花魁，楚漣漪還真沒放在心上過。

四夫人今日得了確切消息，是打定了主意要落楚漣漪的面子的，所以繼續道：「我們家這人雖然浪蕩了些，可好在還知道回家。也不怕說出來王妃笑話，雖說他這般，我如今說話他還是不敢不聽的。」

但是四夫人可不管這些。

關於四夫人和四爺的事情，楚漣漪也聽過不少，她瞧著四夫人的驚訝，也不憐惜，「四m.heｔｕbｏｏk.cｏｍ•ｃｏｍ哥，今日我來找嫂嫂商量些事情，芳姐兒馬上要出嫁了，好多事情忙，還請四哥原諒。」

第二日，從三秀庭院出來，楚漣漪在玉熙堂稍微坐了會兒，快到午飯時，便領了暗香、暮雨、安彤和靜彤，以及杏丫，梨丫等丫頭去了雲錦院。

這王妃名分倒是好聽，可不受夫寵，那便什麼都不是，連個董氏都比不得呢，上次董氏的丫頭那般作踐玉熙堂，她不也沒敢動董氏嗎？四夫人心裏嗤笑。

以靜彤在府里學了這麼多年，又是專門給服侍王妃準備的，萬沒有分不出茶好茶壞的道理。楚漣漪瞧在眼裡，也清楚靜彤的意思，這是不聲不響，想拿自己當槍使。

兩大靠山都靠不住，而楚漣漪這本來也該算一尊靠山的山，底氣卻是絲毫沒有的。

劉媽媽嘆息一聲，「哎，那又能如何，王爺成日不沾家，也不顧惜王妃，做女人的都不容易。」

要說玉熙堂沒有好茶那是假話，就是年上宮裡賞的大紅袍，除了分給太妃的，還有賞了董氏的，其餘的都在玉熙堂，只是為何偏偏要泡陳茶來。

都是聰明人，四夫人見楚漣漪今日這架勢，又點名要吃午飯，也知道她是在抱怨，可是四夫人絲毫不怕。越見楚漣漪這樣的做派，就越是知道她拿自己沒有辦法。

「可是我請客的決心十分堅定。」楚漣漪也不讓四夫人，這四夫人油鹽不進，你要是讓了她，下一次她指不定又怎麼折騰你呢。

四夫人臉色一變，瞪了眼睛，想不到楚漣漪做得如此過分。

四夫人氣得跳腳，如今才知道楚漣漪原來是個憊賴貨，十分不好惹。

楚漣漪真的不介懷，其實她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思。

四爺去了魏姨娘屋裡坐著，好酒好茶好臉色伺候，自然舒服，心下也感嘆，老六這位媳婦可真是取得妙。人生得國色天香，讓人瞧得睜不開眼外不說，就是這份細緻也是自家婆娘比不上的。

想來想去，楚漣漪只得出了一個十分無賴的方法，想來也十分有趣。

楚漣漪笑了笑。

可惜正屋裡四夫人就不這麼覺得了。

楚漣漪厚hｅｔuｂｏoｋ.com.cｏm著臉皮蹭了一個月的飯了，反正臉也丟盡了，四夫人既然不上道，她自己也不好表現得太上道了，兩個人這明顯是鬥上氣了。

這彷彿鼓勵了四夫人，她故作小心地瞅了瞅四周，低聲道：「王妃還不知道吧，聽說王爺在外面置了一房外室，連太妃都知道了，這幾日氣得不行呢。」

「呵呵，我怎麼敢叨擾王妃。」

只是近日楚漣漪倒有些「思念」唐樓了，只恨，她最需要的時候，他不在身邊。

太妃點點頭，「你讓人去外面通知老六一聲，就說芳姐兒要出嫁了，他怎麼還不回來，難道府里有吃人的老虎不成？」

到了晚上，杏丫這個包打聽就滿載而歸了，「姑娘，我聽東大廚的關媽媽說，她們也可憐得很，四夫人撥錢的時候，每位主子的定例都少了一半，可咱們府上有規矩，每一日多少魚，多少雞，用多少油都是有規矩的，這規矩不變，錢少了一半，她們自然就拿不出好東西了。」

楚漣漪瞧著自己屋裡的幾個丫頭，知道她們都等著自己表態呢。

其實唐樓不在的日子，楚漣漪過得是十分悠閑的，除了晨昏定省外，其他時間幾乎都可惜空出來調香弄粉，做些自己喜歡的事情。

四夫人見楚漣漪無動於衷，便也沒了趣，可也不肯放鬆，「聽說是花魁來著，一把嗓子紅遍了整個京城，不過王爺素來風流，以前也沒少傳過韻事，等這陣新鮮感過去了，自然就放下了，王妃也不用介懷。」

「你不覺得她這般行事，失了大家閨秀的氣度么？」太妃出聲問。

如此一來，四夫人簡直恨楚漣漪入骨。其實楚漣漪也是冤枉的，這能診出喜信兒，魏姨娘至少是懷了一個多月了，可不是楚漣漪把魏姨娘推入四爺懷裡這陣子懷上的。

這兩丫頭都是少見的美人胚子，四爺看在眼裡，早就在心裏寵愛過千百回了，可因為是唐樓那邊的人，所以一直不敢動，但是就是看著也是種享受。

「那是因為我知道嫂嫂素來憐惜我，定然是不介意的。」楚漣漪同四夫人皮笑肉不笑地打著機鋒。

一路上眾星捧月似的ｈｔｔｐs://ｍ•hｅtuｂook•ｃｏｍ•ｃoｍ，彷彿仙女下凡一般的排場。到了雲錦院，四夫人聽得王妃來訪，出到院子里迎接，就見著四個大丫頭在前，四個二等丫頭在後，捧著楚漣漪來，好大的排場。

「沒變化，東大廚好幾個有路子的媽媽和丫頭，都使了力氣轉到西大廚去了，這是擺明了踩咱們呢。」杏丫也是個嘴快的。

午飯上來的時候，楚漣漪秉著食不言，寢不語的道理，樂樂美美地用了一頓午飯，這蹭來的午飯，彷彿特別好吃，足足用了一碗飯，瞧得暗香都驚訝了。平日里這位主子吃飯，瞧得人直撇嘴，那真叫吃飯用粒數的。

片刻后，魏姨娘就來扶了四爺離開，這魏姨娘是這半年裡四爺新納的，還在興頭上，日常總與她廝混，楚漣漪是很清楚的。

四爺見著楚漣漪也十分驚訝，愣了片刻，有些拘謹起來。他今日回院，本來是打算直奔魏姨娘屋裡的，可一進院子就看見了安彤和靜彤，步子便再也邁不開了。

楚漣漪白了斜睨了暗香一眼，好端端一個和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丫頭，沒收唐樓任何好處，卻巴巴地為他說什麼話呀。

瞧著耽誤了四夫人，讓自己沒人伺候，馬上就讓人喚來了魏姨娘，這也是給魏姨娘長臉，四爺瞧不慣他屋裡的黃臉婆，就喜歡這花枝招展的魏姨娘，所以自然覺得楚漣漪好。

楚漣漪和四夫人這方的爭鬥傳到三秀庭院，連太妃聽了，都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當然楚漣漪也不內疚，如果不是四夫人挑起紛爭，她也是很願意和她和睦相處的。

可惜四夫人吃准了楚漣漪拿她沒法子，又想落楚漣漪的面子，所以東大廚的境況還是沒得到改善。

楚漣漪眨眨眼睛，這種事不用知道，猜也能猜出來，但也有個好處，那就在於眼不見心不煩。

說得這般見外客套，也不乏諷刺的意思。

楚漣漪倒是自來熟似的，「又來叨擾嫂嫂了，昨日的午飯果真香。」

「哪裡，哪裡，你們坐，你們坐。」四爺說著就要往門外走。

要說自掏腰包，楚漣漪也是有錢的，可是人爭一口氣佛受一柱香，四夫人如此針對自己，恐怕也m.ｈｅｔｕｂｏｏｋ.cｏｍ•coｍ是為了上次她拒絕了四夫人的提議，堅持芳姐兒成親的時候要從外麵包席的事兒。去外麵包席，一向是外院的人負責，內院只管付錢就是，這可是奪了四夫人的一樁橫財。

直到魏姨娘懷孕的消息傳來，四夫人當著楚漣漪的面摔了碗，問她怎麼不回去看著唐樓，難道就不怕唐樓從外面抱回個大胖小子。

「可不是，昨日廚上做的魚，別說王妃這樣精貴的人不肯吃，就是咱們這些做丫頭的，在王府里活了這麼些年，也沒吃過死魚。」安彤也幫著暗香義憤填膺。

楚漣漪見四爺進來，便起身喚了聲：「四哥。」

楚漣漪喝了口茶，直皺眉頭，見唐樓少來玉熙堂，連每月送的茶都敢改了陳茶。楚漣漪抬眼望了望沏茶的靜彤，這丫頭倒是個聰明不顯的人。

楚漣漪喝著茶，面色沉靜。

「你怎麼回來了？」四夫人很驚訝，她們家這位爺和東院的王爺那是一個模子，要麼不沾家，要麼就是一回家就去了姨娘的房裡，所以今日四夫人才驚訝。

太妃聽了也不再出聲。

「嗯，我私下裡分別問了好些人，都這麼說。」

暗香也不怕楚漣漪瞪她，反正她行得正坐得端，一心一意為姑娘思量，如今人都嫁過來了，這樣和王爺生分，如何是好，如果讓花側妃和董氏先有了兒子，那可才是天大的不划算呢。

午飯稍過，杏丫就回來了，「姑娘，你猜的沒錯，雪香閣和絳雲閣的丫頭都埋怨著呢，花夫人自己掏了腰包，補貼了廚上，才開了小灶，董姨娘什麼都能吃，還沒覺出味呢，嘻嘻。」杏丫從桃丫那事上就恨上了絳雲閣，只要有機會，總不忘諷刺董姨娘幾句。

四夫人微微撇撇嘴，然後笑道：「今兒是吹什麼風，能得王妃來我這個僻陋的院子做客，真正是蓬蓽生輝了。」

楚漣漪又黑心地道，「今日對不住四哥了。杏丫，你趕緊去魏姨娘那邊通知一聲，讓魏姨娘來服侍四爺。」

四夫人不僅要招待楚漣漪，還要招待她帶來的一大群丫頭。

午飯，楚漣漪用得很少，除了幾根黃瓜還算新鮮，那些肉食瘦里藏肥，以大料壓住腥味，卻也逃不過楚漣漪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