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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漣漪迅速地將衣衫複原，解開那包袱，裏面是一套精緻的男裝。

唐樓也不駁斥，起身走到楚漣漪的內室，從窗戶躍了出去。

「不是幫我，是幫我九姐姐。」

唐樓這才起身，扶了楚漣漪，兩人從窗戶上翻出去。府里雖然燈火通明，但園子里卻是黑影參差地，所以唐樓伸手拉楚漣漪的時候，她也沒有甩掉，如果不是他拉著，好幾次楚漣漪都差點兒被支出來的石頭絆了腳。

「多謝你。」楚漣漪從唐樓手裡捧過盒子，唐樓則走到炕前的三重銅琺琅火爐前伸手取暖。

這幾日楚漣漪過得也慘，太妃說話從來是要作數的，那日見了喬重華的女紅后，便讓楚漣漪也多多用心於女紅，每一日除了檢查經書，還要問問楚漣漪綉品的進展。所以楚漣漪這幾日都在跟著暗香惡補刺繡，眼睛差點兒沒花掉。

「嗯，下次釀的時候，我少放些糖。」楚漣漪僵硬地扯出一絲笑容來。

「這酒吃著太甜了。」唐樓皺了皺眉。

楚漣漪咬咬唇，雖然覺得與唐樓如此藕斷絲連十分不好，可是誰讓他要撞上來，又不是自己勾著他。何況他可別誤會，這麼點兒小恩小惠以為就能讓她心軟，這是絕無可能的。

暮雨笑著躲著，「我可哪裡再去找個安哥哥啊？」

「有什麼守不來的，等你走了我就讓暮雨把門鎖上。你們回來的時候敲門叫她就是了，你就快去吧，成天在我耳邊碎碎念，難道還不許我清凈一晚？」楚漣漪推著暗香。

暗香詫異地看著自家主子，不懂她為何「錦衣夜行」。

「王爺想要什麼好處？」楚漣漪坐正身子。既然情誼不通，便只能看利益能不能通了。

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楚漣漪抬頭望著天空飄著的一盞盞彷彿星星似的祈願燈，沒來由地就覺得委屈了。

唐樓就那樣痴痴地看著她，平日已覺得她美得不可再美，卻沒想到穿上男裝，更添了一絲英氣的嫵媚，光彩奪目，端地叫人睜不開眼。

楚漣漪擱下抄經書的筆，m.hｅｔｕbｏoｋ•ｃom.ｃｏm只覺得自己這心境目前並不合適抄寫經書。煩躁間，看見炕几上的竹簸籮，拿起那依然只綉了半片花瓣的綉綳，埋頭繡起東西來，這樣枯燥乏味的一針上一針下，正好可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免得心裏難受。

「你還是趕緊梳妝吧，別讓人等急了。」暮雨自笑著跑出門去。

楚漣漪此刻也有點兒拿人手軟的意思，點了點頭，輕手輕腳地走到東次間，在那兒的柜子里應該藏著她出嫁前在楚府釀的酒。

楚漣漪只是略微笑了笑，「今年聽說有海外的商人遠道而來，也為京里獻了一組燈。我是不能出去的，你們替我去看看，樂一樂也好，這半年可辛苦你們了。」楚漣漪讓暗香拿了碎銀子來散給杏丫和芳丫，連同流風、回雪一同給了，放了她四個從側門出去玩。

挑剔，十分挑剔。

「這怎麼行，暮雨一個人怎麼守得過來？」暗香不肯應。

「今日元宵是京城燈市的最後一日了，老六，你這半月日日往外跑，今日也該護著你妹妹們出去逛一逛了，她們一年到頭也沒有幾日能出府的機會。」早飯後太妃飲著茶吩咐唐樓。

這讓楚漣漪不由自主想起太妃責罵自己的話。

楚漣漪心裏惱怒，本就不是給你吃的，居然還挑三揀四，想著生氣，一把將唐樓跟前的酒杯連同酒壺一同收了擱起來，也不給唐樓再吃。而反觀他也絲毫沒有挽留的意思，彷彿是嫌棄她釀的酒十分不如意似的。

楚漣漪雖然平日很少自己穿衣梳頭，但是動作也不慢，換好衣服，用白玉冠束了發，笑盈盈地走出屏風。

楚漣漪萬萬沒想到唐樓能冷著臉說出這樣的話，「你休想。」

如此屋子裡便只剩下暗香和暮雨了。

楚漣漪跟在唐樓身後，低著頭，那婆子只當她是唐樓的小廝，也不敢多問，為二人開了門，唐樓轉頭賞了她一錠銀子，「留著門，我大概寅末回來。」

楚漣漪用黑漆描金海棠式盤將酒和杯子端到炕和圖書几上，「酒有些冷。」

「你關心這些做什麼，是是不是也想出去玩？」楚漣漪逗著杏丫。

「聽說已經將絞刑轉成流徙了，皇上已經是法外開恩了。」唐樓的神色看起來不像是玩笑。

到了黃昏時，杏丫自發地就來八卦了，「王爺同喬姑娘一同出門的，還帶了秀姑娘和琪姑娘。」

「是，這是皇上仁慈。只是王大人流徙，他的家人全部將被趕出京城，王家子孫從此不得入仕，王家這樣和全毀了又有什麼兩樣。」楚漣漪焦心地道。

楚漣漪想起前些日子問暗香婚事時，她的害羞，想了想又道：「暗香，今夜我也放你一會兒假，你也去玩玩吧，我這裡有暮雨看著就是了。」

「我為什麼要幫她？」唐樓反而問。

正待要收拾筆墨，楚漣漪忽然看見窗外立了個黑影，如果不是事先心裏有點兒準備，難保不被他嚇死才怪。

「嗯。」唐樓漫不經心地答了聲。

晚上送走客人，楚漣漪回到晴嵐花韻后，還特地先沐浴梳洗了一番，因著房間里燒了地龍，所以選了一襲粉色交襟織金白蝶穿花宮緞大袖衫並月白素光軟緞長裙，額間墜了枚水滴狀紫水晶，髮髻斜插十二枝粉色水晶頂簪成扇面。

到了三更，院子里除了風聲和簌簌雪落的聲音，再聽不到其他任何響動，楚漣漪擱下筆，心想，唐樓果然連猴子也不如。

楚漣漪這才重新坐到炕上，轉眼又看見炕几上的竹簸籮里的針線，還有自己才綉了半片花瓣的繃子，楚漣漪四處瞧了瞧，最後把這一個竹簸籮鎖在了柜子里才放心。

楚漣漪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后道：「我去。」楚漣漪破釜沉舟地道。

收拾好一切，楚漣漪才拿起筆一筆一劃地抄寫起經書。

「你進來做什麼？」楚漣漪雙手抱胸，半褪的衣服掛在臂間，不用想也知道這情景十分不妥。

楚漣漪一腳踢在他的小腿上，她想這麼做已經很久了。唐樓捂著腳，跳出去，惹來楚漣漪一陣嬌笑。

唐樓見楚漣漪臉色ｈtｔｐs://wwｗ•ｈｅtubｏｏｋ.ｃoｍ.coｍ蒼白，唇微顫，知道她確實嚇著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才不是，奴婢只是氣不過。哪有不帶自己媳婦，反而帶個外人的。」杏丫自然是要為自己主子說話的。

「呵呵。現在才是燈市真正熱鬧的時候，漣漪，你去嗎？」唐樓的眼裡滿是期盼和邀請。

楚漣漪認出那人的聲音來，才打開窗戶，「你夜半三更地敲門做什麼，想嚇死人么？」

楚漣漪為之氣結，「畢竟是姻親。」

那婆子得了一錠五兩的銀子，喜得合不攏嘴，連聲應諾。

唐樓點點頭，「自然好，我今日也正好無事。」

「你先去睡吧，我把今天的經書抄完就睡。」楚漣漪親手將自己調的香丸子擱到銀鎏金透雕纏枝蓮花的香爐里，撥弄了一下爐灰。

楚漣漪看了看，是一個四方型銀鎏金纏枝蓮紋的暖硯爐，看花紋和造型，同自己那銀鎏金的香爐十分相配，雖然不是一套，可如果擺在一處看的話，都會以為是一套。

楚漣漪聽了眼睛都沒斜視一下，到太妃吩咐她們可各自散去的時候，徑直回了晴嵐花韻。

唐樓不說話，只看著楚漣漪，瞧不出臉上有任何表情，可那樣子簡直就是在反問楚漣漪，他可不曾看出過兩家是姻親。她楚漣漪如今在禹王府就好似一個不受待見的客人似的。

「你，你這蹄子，看我不收拾你。」暗香怒了。

唐樓面色冷然地撐起身靠近楚漣漪，「我想親親你，漣漪。」

窗戶上響起輕輕的叩敲聲，楚漣漪深吸了口氣，這才打開窗戶，唐樓正站在窗外，連個斗篷也沒披，發上，肩上都落滿了雪花，還有雪化后的水珠子。

楚漣漪忍住怒吼的衝動，溫聲道：「王爺，聽說大理寺少卿王大人的事情了嗎？」

「能保住性命已經是極好了。」唐樓暗示了今上的態度。

「走吧。」楚漣漪站在唐樓的面前喚他。

哪知唐樓後腳就跟了上來。

平日倒從沒覺得委屈過，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只是今日到了佳節，想著ｗｗｗ.hetuboｏk•coｍ•ｃｏm別人都熱熱鬧鬧地過著節，只有自己孤零零的，連個小丫頭也不如，她們如果遇上好心的主子反而活得還暢快些。末了如果嫁了如意郎，琴瑟和鳴，哪怕日子苦些也是好過的。

楚漣漪恨恨地關上窗，轉過頭卻看見唐樓不知何時已站在了自己的身後，站在燈暈里淡淡笑著。

「你是想我幫你……」唐樓挑挑眉。

唐樓彷彿痴了似的，動作和聲音都慢了半拍，「穿這個就好。」唐樓緩緩遞上自己手裡的一個小包袱給楚漣漪。

楚漣漪在西間聽著她二人笑鬧，心裏也只覺得高興。

楚漣漪跟著進去的時候，只看到他的一片衣角，她趕緊關上窗戶，背靠在牆上緊了緊衣襟，恨他濫情，卻又偏偏要來調戲自己。

楚漣漪一個人坐在炕上，仕女燈台上的燭光微微印著她的臉頰，讓她覺得臉頰有些發燙。楚漣漪不由自主地咬住斑管筆的末端，想了會兒，終走到鏡奩前，將滿頭的珠釵卸下，將回雪給她梳的髮髻拆了，讓滿頭秀髮披在身後，只在額間留了那枚紫色水晶。

暗香素來是知道楚漣漪喜靜的，替她在溫壺裡注滿水，便退了下去。

卻聽得外面輕輕傳來人語，「漣漪。」

她們四個都是年輕的姑娘，哪個不好玩，推託了一陣后，還是沒耐住性子，應了下來，打點了側門守門的媽媽，楚漣漪又派了個婆子跟著去。

「想不想去燈市走走，漣漪？」唐樓的笑在燈光下有一種誘人的吸引力。

暮雨來請了好幾次，楚漣漪這才梳洗沐浴上床歇了。

「不知道王大人的事情可還有轉圜的餘地？」

「你來做什麼？」楚漣漪再次重複自己的問題。

「要不要我幫你？」唐樓輕輕在楚漣漪的耳畔道。

唐樓摸了摸鼻子，淡淡一笑，「大概是酒喝多了，走錯了。」唐樓說完轉身就走，身影一下子就隱入了黑暗。

也不知睡了多久，西牆上的窗外忽然傳來叩擊聲，楚漣漪立刻就驚醒了，看著高几上留著的一盞小燈將窗外映出一條拉長的人影來，楚漣和圖書漪精神緊張地四處找趁手的武器。

楚漣漪心裏一喜，這就更方便了，也省得被人認出來，「你出去，我換衣服。」

「深夜王爺來這裏做什麼？」楚漣漪的口吻聽起來彷彿唐樓是不請自來的模樣。

唐樓點點頭，「如果白蓮酒能用荷葉盛來就更好了。」

「有沒有酒驅寒？」唐樓背對著楚漣漪問。

這便是站錯隊的下場，「難道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嗎？」楚漣漪忍不住撐起身子向唐樓靠近了些。

楚漣漪那一聲「哎」，才出了半聲就看不見唐樓了，氣得她跺腳，本意上她是決不願承認是自己邀請唐樓來的，哪知道他這般小氣。

正月十五，元宵。

如果換了是為楚漣漪自己的事情，她早一腳把他踢出去了，可惜如今卻是人在屋檐下。

「你……」

楚漣漪本該直接拒絕的，可外出的吸引力又太大了，因為孤寂，所以格外的嚮往熱鬧，「現在出去有什麼可看的。」楚漣漪酸溜溜地道，心想他陪完了其他人，等燈市都結束了才想起自己。

暗香笑著掐了掐暮雨的手臂，「你早晚也有這一日的。」

暗香這才應了，回屋去換衣服。

旋即楚漣漪又將外套的大袖衫脫了，披了自己睡前慣常穿的一件粉色對襟軟羅寬綉袍，披了件花褐紋狐狸毛披肩，如此便是一副隨時準備入睡的裝扮了。

楚漣漪第一眼看去就喜歡。

楚漣漪還特地吩咐了暮雨送了一支自己的金釵給暗香拿去，暮雨看著暗香對鏡梳妝的樣子，便努努嘴笑她。

楚漣漪跟著唐樓左走右拐，兩盞茶的功夫才走到一個小門。

「我去換件衣服，很快。」楚漣漪匆匆轉到屏風后。

唐樓將手裡提的東西送到楚漣漪的面前，「想著你深夜還在抄經書，定然是需要我手裡這東西的，所以給你送來。」

守門的婆子見是唐樓來了，立刻躬身行禮道：「王爺安好。」

「無妨，屋子裡很暖和。」唐樓此時已經大喇喇地坐在了炕左，等著楚漣漪給他斟酒。

楚漣漪瞧著火大，卻又有求於人，只好仔細地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