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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令他有些難受，心臟像是被人攥在手裡，死死捏著，捏得有些發疼。

楊薇平靜道：「這世上所有的作品都是精神娛樂——當然，純粹刺|激感官的某些作品除外。但是，如果不是刺|激人類本能，而是以任何調動精神而存在的娛樂方式，那都是人類文明的演變。這世上是所有人因為生存環境的不同，而產生了不同的審美趣味，我們可以說，更高級的作品的確可以啟發我們更深度的思考，對於社會科學乃至文明有更深刻的價值，但是在此之下其他所有作品，有任何區別嗎？」

楊薇愣了愣，宋哲扭過頭去，開始給高林重新發信息，接著道：「你不能化妝，不準穿暴露的衣服，簡單講，你不能把你本身外貌作為吸引流量的資本，如果你能在這個基礎上，年終時拿到貓貓平台一姐的位置，」宋哲抬眼看她，認真道，「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幹涉你。日後只要你願意，宋家資源都會竭力為你服務。」

宋哲說的其實沒錯，楊薇很清楚知道他的意思，她本來也是這個打算。

楊薇愣了愣，這是她少有的，從宋哲口裡聽到這麼溫柔的句子。她獃獃看著面前低垂著眼眸的青年，他神色平淡安穩，翻開了她的合同，平淡道：「所以，我會和你解約，然後給你另外安排一份工作。你想做投資，或者創業，開店，甚至於你想要其他什麼崗位，都可以。」

宋哲動作微微一頓，他抬起頭來，冷冷看著她，片刻后，他嘲諷出聲：「你威脅我？」

「我可以不干涉你。」

宋哲沉默了片刻，過了很久，他終於道：「雖然我們離婚了，但是我母親是把你當女兒養大，你就算不是我妻子，也是我家人。」

https://m.hetubook.com.com楊薇冷靜陳述：「他們服務於不同的情景、不同的人，但是帶來的精神愉悅卻是相近的，我為這個職業感覺驕傲。甚至於，我對於只活在你們的世界里，享受所謂的高雅，卻無法共情于其他階層、無法理解這個廣闊的世界的『精英』感覺鄙夷，你們的狹隘和無知，令我覺得匪夷所思。」

她可以原諒他嘴賤傷人，卻疲憊於他的內心，永遠無法低頭看一看別人要的到底是什麼。

她捏了捏手中的文件夾，深吸一口氣。其實今天她反而放鬆了些，因為她看出來宋哲病著，所謂趁你病要你命，這個時候宋哲來找她談判，那就是給了她先天優勢。

她匆匆往大米娛樂趕過去，剛從電梯里衝出來，就看見宋哲從另一邊電梯走出來。

他看上去臉色有些蒼白，楊薇匆匆掃了一眼，也沒多說。

楊薇聽到這話，點了點頭，慢慢道：「既然宋總這麼說，我就不客氣了。」

宋哲捏著筆的手用了力，他看著面前的人，他意識到，他真的無法再管控她任何事情。從她要離婚，她要離開，他就再無法干涉。

楊薇笑了笑，她垂下眼眸，看著杯子里的茶，平靜道：「你繼續說。」

他靜靜看著她，聽她溫和開口：「我感受過別人于絕境中給予溫暖的感覺，我給大家帶來高興的時候，我也覺得很快樂。這是我過去職業所沒有過的。宋哲你口口聲聲說你為了我好，但你要知道相對自由是一個人的基本人權，我如果連自由選擇一份職業的權利都沒有，一個連基本人權都沒有的人，哪裡來的好不好？」

這話說完之後，辦公室里安靜下去，楊薇喝完最後一口ｍ•ｈetｕbook.cｏm.ｃｏｍ茶，起身道：「你把解約通知書給我，錢也一起打到賬上……」

「那你就這麼自甘墮落？！」宋哲驟然提聲，楊薇靜靜看著他。她對他的脾氣太過清楚，最初好聲好氣講話已經是給足了她面子，對於她的「忤逆」這樣發火的態度，才是他宋大少該有的模樣。

她抿了口茶，沒有出聲，宋哲憤怒道：「你當個主播當個戲子是圖個什麼？你努力這麼多年，學這麼多東西，就是來做這些的嗎？你看看那些進你主播間的人，是來聽你說笑話的嗎？是來關注你的內在才華的嗎？要不是你長這麼張臉，你真以為有誰願意搭理你？！」

其實他說的話是真的。

宋哲愣了愣，而後他聽著她問：「你覺得那些明星不入流嗎？你覺得那些網路小說不上檯面嗎？你覺得那些口水歌降低了格調嗎？宋哲，你是不是覺得人生來就該分成三六九等，一個高貴的人，她應該生來自律，看小說就看名著，聽歌就聽古典樂，藝術家和草根有天壤之別，除了你們規定的其他的都是垃圾。」

楊薇知道他不明白什麼，她的動作微微一頓，她突然間感受到，或許這一分鐘的宋哲，是真的想對她好。然而宋哲永遠是宋哲，他令她最痛苦也最無力的點就是，他永遠不明白，對一個人好，是她想要蘋果，就給她蘋果。而不是她想要蘋果，卻硬塞給她一個梨。

這是他第一次同她說真心話——他想為她好，這是真的。

直播平台污名在外，她一個女主播，一旦有任何差池都會被人無限放大，加上她希望別人關注的是她的能力，所以她的確是希望能夠無限降低她的性別和長相所帶來的影響。

說完，宋哲就和*圖*書看見楊薇整個人瞬間放鬆了很多，一手撐著下巴趴在桌子上道：「你找我打算怎麼說，解約還是怎麼樣？」

「你也可以選擇拒絕，」宋哲平靜開口，「但你不是這麼衝動的人，婚姻也好，感情也好，都不會成為影響你人生重大決定的事，你會想好利弊，我不會和你解約，這一點你可以放心，但也請你遵守公司規定配合我們。」

宋哲掃了她一眼，嘲諷道：「我是照妖鏡還是怎麼的，一在我面前就要這麼裝腔作勢？」

「可是為什麼呢？」

如果宋哲不主動解約，也不違約，而是由她主動解約，那違約金就由她負擔了。

「有些話我不想說得太難聽，」宋哲慢慢緩下來，他也並不想和她吵架，放軟了聲音，「可是別人會說得難聽。楊薇，就算你離開了宋家，我也希望你自持身份。」

她失去了和他爭執的慾望，轉過頭去，平靜道：「我只是覺得，我可以因為我不喜歡放棄一件事，但不應該是因為別人覺得我做這件事不好，就放棄這件事。」

她微笑著轉身，溫和道：「好啊。」

「我覺得做主播很好，除非我自己放棄，不然誰都不可以干涉阻撓。」

宋哲領著她進了自己的辦公室，然後把所有人都叫了出去，楊薇坐在他對面，雙腿45獨角斜放，挺直腰背，上看去優雅從容。

他垂下眼眸，靜靜看著紙頁，不敢看她。

楊薇回過頭來，目光落在他臉上，宋哲捏著筆，終於道：「可是你得按照你承諾那樣，你只是一個做內容的主播。」

「只要你好好當老闆，我希望合作愉快。」

以往楊薇照顧著他，這麼看了一眼，就知道宋哲估計是又病了。只是她沒說話，裝作什麼都不知曉，朝他點了點頭和-圖-書當做打招呼，便轉身往培訓室走去。

想讓她一個女人，路能走得好一點，別走得這麼難。她這麼優秀一個人，放在那個全是污名的圈子裡去，又圖個什麼？

宋哲叫住她：「站住。」

楊薇沒有說話，宋哲抬眼看她：「現在直播圈裡貓貓平台是最適合你的，它的合同寬鬆，而且平台流量正在增加中。你當初簽約這個平台也應該有過充分考慮，不是一時衝動。我提的這些條件對你的發展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直播平台不可能是你發展最終歸屬，一旦你要往上走，你的形象不能有任何污點。」

「他們只是受眾的區別。」

「楊薇，」宋哲深吸了一口氣，其實他自己也有那麼幾分動搖，卻仍舊在強撐道，「你是在和我賭氣。他們那些垃圾說的話你沒看見？你心知肚明他們跑來和你說話是圖什麼，你怎麼能這麼睜眼和我說瞎話？我不是要干涉你的人生，可我不能讓你走在一條錯誤的道路上！解約合同和違約金我今天賠給你，主播這件事，如果你一定要做下去，」宋哲盯著她，片刻后，他突然笑了笑，「那我只能說對不起了。」

「我的人生很好，不需要你來為我好。」楊薇平靜開口，「我在做什麼我很清楚，不需要你來為我指點迷津。」

宋哲打小身體不算很好，自己又作又愛折騰，出國那幾年自個兒把胃折騰壞了，看上去是個身體健康的青年，但時不時就感冒胃痛，嬌氣得不行。

楊薇沒搭理他，繼續往前面走，於是宋哲知道了她的意思，皺著眉頭道：「你等一下，我有話和你說。」

楊薇動作頓了頓，宋哲靠在椅子靠背上，直接道：「你的直播視頻我都看了，你愛怎麼坐怎麼坐，沒必要。」

要麼就和-圖-書好好在宋哲手下當主播，要麼背上違約金背井離鄉。

楊薇沒想到宋哲會做這樣的讓步，她獃獃看著對方，聽宋哲繼續道：「這期間我不會幹涉平台任何運作，也不會找你麻煩，你一切資源由你的直屬上司分配，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聯。但相應的，如果年終你沒拿到一姐的位置，」宋哲靜靜看著她，神色波瀾不驚，好像只是在談再官方不過的一場交易，沒有任何額外的情緒，平淡開口，「這證明你不適合做主播，換一條路，別走這條。」

楊薇沒說話，過了片刻，她慢慢道：「你要解約就解約，違約金付了就可以，不要說這麼多。」

「等一下。」宋哲終於開口，他深吸了一口氣，抬眼看她。

雖然她搞不清楚宋哲的意圖，但她還是很清楚知道哪條路更好走，於是她笑了笑，點頭道：「行。」

「楊薇，」宋哲聲音沉了沉，「我是為你好。」

宋哲皺眉看她，帶了幾分憤怒，然而楊薇的話卻令他一時感覺內心震了震。

楊薇懷著警戒的心情直播了快一個星期，終於見到了宋哲。

「宋哲，」楊薇看著宋哲發信息讓高林給他拿解約合同，她靜靜瞧著，慢慢道，「我們不要把對方互相逼入絕境。」

說著，他抬眼看向楊薇：「但是，主播除外，娛樂圈也別進。」

「我不是威脅你，我只是在陳述事實。」楊薇溫和出聲，「如果你不讓我在南城當主播，我就到北方去，如果北方的平台不行，我就出國去。」

「楊薇，」他乾澀出聲，「我不明白。」

楊薇頓住了步子，她知道這一天回來，為此她準備很久了。

楊薇沉默著不說話，好久后，她慢慢道：「你覺得小丑低賤嗎？」

但是她不明白的是，為什麼宋哲要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