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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劉宗周如此頑固，不但對湯若望這個人，對湯若望帶來的火器，居然也有這麼多的偏見。恍惚中，朱慈烺彷彿看到了清末的義和團，一通咒語，居然就會以為自己刀槍不入，嗷嗷叫的沖向敵人的槍口，劉宗周雖然沒有到那種地步，但對科學的抵觸，還有那種骨子裡的驕傲和固執，卻是藏不住的流露了出來。

朱慈烺上馬，向京師而去。

……

門外的朱慈烺一臉苦笑。

「禮部侍郎蔣德璟，兵部侍郎吳甡，刑部徐石麟……」

他已經有了被劉宗周痛罵一頓的覺悟。

「流賊本是良民，只要朝廷待之以誠，寬容相待，他們必定會感激涕零，改邪歸正，至於關外的建虜，雖然蠻夷不化，但其所爭的跟蒙古人無二，無非就是想要一些財帛錢糧罷了，選擇賢能的督師、巡撫鎮守遼東，阻敵于寧遠，陛下休養生息，仁義治國，三年五載，兩患必平！」

在外偷聽的朱慈烺心中咯噔一下。

「這正是臣想和-圖-書要說的，國之大事，以仁義為本，尚德抑武，豈能依靠火器？松山敗亡，難道是因為沒有火器嗎？將領不講求軍陣、屯防的辦法，只想著依靠火器，長此以往，軍隊勇氣蕩然無存，何以禦敵？」劉宗周聲音裡帶著憤怒。

還沒走到暖閣門前，朱慈烺就聽到了一個蒼老但卻鏗鏘有力的聲音從裏面傳了出來。

後面的暖閣內，崇禎和劉宗周君臣正在進行一場辯論。

破壞法度，為所欲為，他勉強可以承認，但和異端之人往來，卻是從來都沒有的事啊，劉宗周堂堂大儒，怎麼可以胡說八道呢？

崇禎的聲音卻冰冷下去：「先生以為該如何？」

如今，劉宗周終於是來了。

不止劉宗周，這是所有儒學大師的通病。

皇太子朱慈烺進到紫禁城。

雖然貴為皇帝，但在骨子裡卻是一個儒門聖徒，在儒門大家劉宗周的面前，崇禎比對任何朝臣都虛弱。

大約鄭三俊太老了，所以他沒有提到鄭三俊hｔｔｐs://ｗww•ｈeｔｕｂｏoｋ•ｃｏm•com。

「不追查禍害的起因，改弦更張，卻想運用一些得過且過的手段來彌補目前的漏洞，不過是緣木求魚！」

也就劉宗周，換他人絕不敢這麼質疑崇禎。

「山西巡撫蔡懋德，陝西巡撫馮師孔，漕運總督史可法……」

崇禎又沉默了片刻，再問：「殿中群臣呢？」

站在暖閣門口的小太監想要通報，但被朱慈烺搖手制止。

崇禎沉默了，但劉宗周繼續說：「陛下，臣進京的路上聽說，你命太子殿下撫軍京營？」

腳步踩在金石磚上，發出清幽的聲音。

督撫中原本有一個洪承疇，可惜殉國了。（現在崇禎還不知道洪承疇投降之事，確定洪承疇投降的事實，是在三月後，也就是六月份的事情）

崇禎默然了片刻，緩緩道：「先生說來容易，但做來何其難？」

劉宗周一連推薦的幾個地方督撫，都是兩袖清風，但卻在明末亂局中，迂腐頑固，無所作為，最後自殺殉國hetｕboｏｋ•ｃｏｍ•coｍ的東林忠臣，忠是忠，但卻於事無補，甚至加劇了危機的臨近。

劉宗周連續的幾聲質問之後，崇禎弱弱的聲音終於響起：「過去的事不要提了，先生以為，眼下該當如何？」

「先生說的道理朕都明白，然建虜和流賊是朝廷眼下的急患，兩患不平，烽煙四起，國家如何能大治？」崇禎問。

「陛下差矣！前人國家破滅，都是因為將官貪婪、放肆才造成的，所以不論軍事國事都應以操守為先。沒有操守的人，再有才能也不能任用，不然國家必亂。唐之李林甫，宋之高俅，就是前車之鑒！」劉宗周越發激昂。

劉宗周肅然道：「西洋機巧，根本不足倚仗。國家大計，還是應該法紀為主，將帥驕橫不法，謀划不周，援兵畏敵不前，才是松山敗亡的主因。再者，我若堂堂中國，人才濟濟，若是用湯若望的火器才能抵禦建虜，豈不是貽笑大方？」

「那太子在京營破壞法度，為所欲為，尤其是跟異端之人來ｗｗｗ•hetubｏok.cｏｍ•ｃｏm往密切，陛下可知道？」劉宗周聲音變的嚴厲。

殿內靜寂。

皇帝作為當家人，最關心的人才、餉糧、流寇、邊患等迫切的實際問題，劉宗周說了半個小時了，但全是假大空，沒一句有用的，推薦的幾個督撫也都是迂腐之臣，治理地方，安撫百姓還可以，但無一人有督師遼東，領兵帶將之能——崇禎還是有識人之明的。

「十五年來，陛下處分失當，致有今日之敗局！」

「正是！」

乾清宮前一如既往的安靜，只有侍衛和兩個隨侍太監站在殿門前，當朱慈烺走到門前時，兩名太監向朱慈烺行禮，又為朱慈烺推開殿門。

崇禎點頭：「朱純臣誤國，京營糜爛，朕用太子整頓之。」

他想要聽一下，大名鼎鼎的劉宗周，究竟能說出什麼高明的治國之策來——雖然從史書里他已經知道，劉宗周講不出什麼東西，雖然是大儒，但卻不懂治國，只會把仁義為本，以堯舜之學，行堯舜之道的大道理一遍遍的講給崇禎聽。

和-圖-書崇禎不說話了，好像是累了，但更像是失望了。

門外的朱慈烺明白了，原來在劉宗周的眼裡，湯若望神父居然是一個異端之人，所謂的異端，本身就是一個貶義詞，又是從大義凜然的東林領袖的口中說出，就更是帶有一種正邪不兩立，王道不偏安的殺氣了。

崇禎心知肚明，於是輕嘆：「先生推薦的都是廉臣，但如今亂局，能臣更為重要。」

「事在人為。陛下切不可灰心喪志。」

……

「太子和湯若望往來，是為了火器……」崇禎替兒子解釋。

與其說是能臣名單，倒不如說是一份東林名單。

不管怎樣，終須一見。

「先生以為，眼下各地的督撫，誰是賢能？誰又能鎮守遼東？」

「修法紀，肅人心，再開誠布公，選賢用能，文官不愛錢，武官不惜死，國家自然大治！」劉宗周回。

對這種盛名滿天下，但卻又頑固保守的忠臣烈子，朱慈烺最是難以處理。

京師。

「你說的異端，是指湯若望嗎？」崇禎卻很淡定。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