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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邊的商隊和百姓都是駐足觀看，同時竊竊私語，開封大捷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天下，都知道太子親征擊潰了李自成，活捉了羅汝才，是官軍近年來少有的大勝，連楊嗣昌都沒有做到的事，居然讓太子爺完成了。

從懷慶府到潞州衛，三百多里的路程，朱慈烺走的極度鬱悶，始終擔心京惠商行出此大事之後，趙敬之會支撐不住，連帶著河南的賑災也會受到大影響。吳甡看出了太子心情很不好，小心的問，朱慈烺卻搖頭，雖然吳甡是他的親信，也是一個值得託付的老臣，但並不是所有事情都適合告訴吳甡。

……

蔡懋德和周遇吉都是惶恐。

趙敬之的回信很平靜，信中他說他會回京師親自坐鎮，江南買米和運米之事，交給次子趙桓和幾個親信掌柜，保證不會耽誤了太子殿下的大計。對於長子趙直之死，隻字不提。

「京營走到哪裡了？」

而這一路行來，山西境內雖然土地貧瘠，旱情不減，但民情卻還算是穩定。路上經常看到有大批的饑民在官員的帶領下修繕河道，挖掘水井，施行的想必也是以工代賑的辦法。大一點的市鎮，都會有固定的粥棚，饑民們排隊領粥，秩序井然。由此可知，身為山西巡撫的蔡懋德做了不少的事情。歷史上，崇禎十六年，山西雖然大旱，但卻沒有發生賊亂，一來山西人多經商，不仰賴土地，二來蔡懋德處理旱情和賊亂，還是比較有經驗的。又或者說，對境內旱情和賊情的處置，蔡懋德蕭規曹隨，一直都遵循吳甡當年留下來的好辦法。

這兩人都是大明忠臣，朱慈烺一直敬仰，今日總算是見了。

很快，馬進忠和楊軒就趕到了。

中軍取過地圖。

李自成兵敗，河南危局緩解，而緊靠河南的山西，自然也就不用那麼緊張了，朱慈烺想著，周遇吉之才用在山西可惜，有一個更重要的地方，更需要周遇吉這樣的猛將駐守。

八月二十九日，朱慈烺抵達潞州衛。

真是野練嗎？和-圖-書

而眼前這支隊伍，就是太子親自撫軍的京營，盔明甲亮，隊伍嚴整，果然是比那些地方上的烏合之眾強多了。

朱慈烺想要更多的了解周遇吉——雖然歷史已經證明周遇吉是一個英勇善戰的忠臣，但歷史記載有時候也會有偏頗，還是自己親自了解一下更放心。

那就是宣府。

朱慈烺親筆寫了一封信，向趙敬之表達自己的歉意，寫著寫著，忍不住就嘆息，心情也愈發沉重起來。

「快起~~」

太子不但是國本，而且剛剛統軍取得了開封大捷，一戰擊潰了李自成，生擒羅汝才，這是督撫都沒有取得過的功績啊。太子明明可以走彰德，保定，但卻繞道山西，顯現出對山西的重視，作為山西的文武之首，兩人都有點小忐忑，擔心出什麼叉子，現在被太子一扶，兩人心中更覺得沒底。

朱慈烺不和田守信多說，只微微點頭。

「在！」中軍官佟定方從外面走入，抱拳聽令。

劉肇基在地上鋪開了，三人蹲在一起，商定了一下行軍的路線。

接著，朱慈烺攤開筆墨，開始寫一份緊急奏疏。

……

宣府，曾經是明九邊軍鎮之首，隨著建虜的崛起，漸漸讓位於遼東，不過宣府的位置依然十分重要，因為位在京師西北，為京師屏翰，遼東失守，還有山海關，但如果宣府失守，敵人可就直接開到京師城下了。甲申之變就是如此，大同和宣府總兵不戰而降，為李自成打開了進京的道路，原本被周遇吉殺的已經失去進京信心的李自成，重新精神大振，但使大同總兵姜鑲，宣府總兵王通能有周遇吉一半的忠心，甲申之變就不會發生。

馬進忠和楊軒抱拳：「謹聽令。」

「給劉肇基傳令，令他執行我交給他的野訓密令。」

前鋒過後，中間的將旗下，一名頂盔摜甲的大將正在閱讀剛剛傳來的軍令，卻是劉肇基。看完之後，他翻身下馬，向後方抱拳，肅然道：「臣謹聽令。」轉身命令中軍：和_圖_書「立刻召馬副將、楊千總來見我。」

一路而來，望著三晉大地，前巡撫吳甡頗多感慨。看到民生艱難處，有時還會黯然落淚。

現任宣府總兵王通就是如此。

和忠臣見面，朱慈烺心情大好，一時忘記了李國禎的煩惱，在眾人的陪伴下登上潞州城頭，遙望城裡城外。

朱慈烺急於撤換王通並不是因為他會在崇禎十七年投降李自成，乃是因為在他下一步的戰略中，宣府有可能一改此前沒有被建虜攻擊的情況，轉而變成建虜報復和攻擊的重點。

朱慈烺暗暗感佩，又看周遇吉麾下的親兵，都是魁梧能戰之士，知道周遇吉練兵有一套，歷史上能在寧武關殺得李自成心驚膽戰，絕非是偶然。而那個重任交給周遇吉正是合適。

因此，他必須早做預防。

太子殿下那麼睿智的人，為什麼要做這樣的決定？

潞州古稱上黨，所謂居山之高，與天為黨，是為上黨。因其地勢險要，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戰國時，為了爭奪此地，秦國和趙國爆發了著名的長平之戰。趙括死於此處。唐宋之時，這裏都曾爆發激烈的戰鬥。

松錦之戰後，九邊精銳喪于松山，九邊總兵也發生了大變，楊國柱，王廷臣等人戰死之後，接替他們的都是庸碌無能、且沒有忠心之輩。

夜晚，朱慈烺接到了蕭漢俊傳來的最近情報。小福王的任務完成之後，蕭漢俊就去了宣府，去執行另外一項更為重要的任務，此時看著蕭漢俊傳回的情報，朱慈烺欣慰微笑，雖然有點趕，但蕭漢俊還是按期完成了任務。

「是，臣明白。」蔡懋德相信，太子殿下絕不會妄為。

因為李自成已經在開封潰敗，朱慈烺已經不擔心他會在崇禎十七年，率領大軍向京師進發了，作為京師的側翼，潞州不會再遭到李自成的攻擊，因此朱慈烺登上的雖然是潞州城頭，但談最多的卻不是潞州，而是遼東、宣府、大同、三鎮的防禦。

「噠噠噠……」

蔡懋德一頭霧和_圖_書水，不明白太子所指何事？但不敢問，而田守信帶錦衣衛留在山西，並不違背任何律法，他也沒有辦法干預，這一點明朝和清朝不同，清朝太監私自出京，留駐地方是死罪。

馬進忠和楊軒默默不說話，兩人都有點懷疑，太子為什麼要令他們去鷂兒嶺？

……

最後，劉肇基說道：「那就行動吧，照太子的命令，我們的目標是宣府，在鷂兒嶺附近紮營，盡量不要驚動宣府本地的駐兵，本副將領楊軒在前，馬副將在後，兵分兩路，予七天後抵達鷂兒嶺，紮下營寨，等太子到來。期間若遇到當地駐軍詢問，一律以京營野練，各軍勿驚以為回答！」

朱慈烺最後寫道。

趙直之死，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他思慮不周，他想到了京師的糧商會用各種手段擠兌京惠商行，但卻沒有想到，最後的突破口卻是在京營自身，現在趙直不在了，京師總行無人坐鎮，平抑米價的行動，還能延續嗎？更可怕的是，趙敬之在江南買糧運糧的事情，還能不能繼續？一旦趙敬之撂攤子，短時間之內他根本無法找人代替，而河南的流民是不等的，一旦沒有糧食，填不上他們的肚子，那百萬流民隨時都可能再起，剿匪成功的成果，瞬間就有可能會毀於一旦……

山西巡撫蔡懋德，總兵周遇吉於三日前就已經到達，此時正在城門前迎接。

當著他兩人的面，劉肇基將太子臨行前交給自己的一封密令，捏去蠟丸，打開信封，看完之後，再交給兩人，三人都看罷，馬進忠和楊軒抬目看向劉肇基。劉肇基臉色凝重的道：「殿下的命令很清楚，此次野練是絕密，除我三人，在到達目的地之前，再不許其他人知道行動的路線和目標，如果出了叉子，你我三人同領死罪！」

「是。」佟定方領命退出，急急去傳令。

李國禎百般狡辯，但卻改變不了妄意殺人的事實。

周遇吉是猛將，在朱慈烺想象中，應該是身材高大，虎虎生威，不想實際上周遇和-圖-書吉卻是一個身材一般且偏瘦，看起來其貌不揚的中年漢子，但目光炯炯，面色堅毅，額頭眼角的疤痕清楚的表明了他沙場悍將的身份。

李國禎父子的爭執，朱慈烺現在尚不知道，不過就像李守錡預料的那樣，朱慈烺已經起了殺心。趙直不能白死，李國禎必須一命償一命，哪怕他是小襄城伯也是一樣！

馬進忠是流賊出身，一向都謹小慎微，想了一下，問：「跨界到宣府不比在京師周圍，如果……不幸被宣府方面發現了，宣府巡撫令我們回軍怎麼辦？」

兩人的緊張，朱慈烺感覺到了，他溫言而笑，說一些輕鬆的話題，聊山西的風土人情，又有吳甡在旁邊搭訕，蔡周二人才漸漸放鬆下來。

當兩人拜見時，不等田守信喊禮，朱慈烺就親手去攙扶。

給趙敬之寫完信，朱慈烺又派人通知河南巡撫高名衡，令他早做預防。同時給軍情司發下嚴令，令他們注意京惠商行在各地的動向。

「令郎之仇就是本宮之仇，本宮必報之~~」

第二天早上，朱慈烺啟程離開潞州，蔡懋德周遇吉等山西文武驚訝的發現，東宮典璽田守信居然沒有跟隨太子離開，而是帶六十個錦衣衛留了下來。

潞州的城牆是嘉靖七年（1528年）剛修的。城池呈方形，城牆高約三丈五尺，厚二丈，完全由磚石砌就，城東西長五里，南北長七里，整個周長有二十四里，雖然比不上太原和大同，但卻足以傲視一般的府城了。

直到收到趙敬之的回信，朱慈烺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心情也才稍微安穩了一些，隨後忍不住紅了眼眶：趙敬之，識大體啊。

周遇吉遼東出身，對邊鎮形勢極為熟稔，凡太子的問題，他幾乎都不需要怎麼想，隨口就能答出，說到傷心處，這個鋼鐵的漢子忍不住紅了眼眶。

而就在接到趙敬之書信的同時，一封從京師發來的請罪書也送到了朱慈烺的面前。

「是啊，願天下早點太平吧。」

是李國禎。

朱慈烺壓著火氣打開了看，和*圖*書看完之後，冷冷一笑。

但現在當務之急是安慰趙敬之。

蔡懋德標準的文士模樣，面容清瘦，三縷長髯，只是眼睛有點不好，照現代說，是近視，而且還比較嚴重，說話看人總是眯縫著眼睛，背也有點駝，無甚官樣，若非身穿緋紅的官袍，說他是鄉間的教書先生，會有人更相信。

劉肇基點頭，道：「地圖！」

「蔡撫台，周總兵，田公公留在山西，是有一件公幹，希望到時你們兩位能配合他。」臨行前，朱慈烺很嚴肅的叮囑蔡懋德。

「前軍劉肇基已經到了保定府。后軍吳襄還在順德府。」

田守信面色凜然，深深一躬，意思是殿下放心，奴婢必完成任務！

保定通往京師的官道上，打著飛龍旗的京營前鋒大軍正在急速行軍，已經是下午申時，落日漸漸西沉，照往常，大軍已經應該找尋紮營的地點了，等明日進京，但京營大軍卻沒有停下的意思。軍旗如海，長槍如海，士卒們已經有所疲憊，但陣型依然保持齊整，鐵甲鏘然之聲隨著急促的腳步聲，踏起煙塵無數。

「太子，英明啊~~」

京營野練並不新鮮，從精武營到神機營，都有長期在城外紮營操練的經歷，但範圍都在京師一百里之內，最遠不過到延慶，即使是董朝甫的夜不收，大部分的時間也都是在密雲，薊州一代訓練，這一次怎麼跑到宣府了？再者，剛剛結束開封之戰，長途行軍歸來，士卒疲憊，這個時候進行野練，好像不太適宜。

「是！」

中年喪子，這樣的打擊說是晴天霹靂一點都不為過。

歷史已經遠去，但崢嶸猶在。崇禎十七年，李自成東渡黃河，出兵山西，進擊京師之時，派劉芳亮為側翼，進攻潞州，明軍潰敗，分封在潞州的沈王逃散，劉芳亮順利和李自成的主力匯合。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李國禎！

離開潞州后，朱慈烺帶著三千營和武襄左衛急速行軍。走黎城，到涉縣，過武安，直達廣平府，兩天後到了真定府。

「鎮遠~~」朱慈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