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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撫台，京營之兵還需兩日才能到達，而建虜入塞恐怕已經是箭在弦上了，因此明日就請撫台先調用一萬民夫，清理山樑，修築城寨。京營之兵趕到后，也會加入修建，最晚必須於十月十五日之前，完成修建！」朱慈烺道。

早在建虜入關之前，漢族血統的佟家已被列為「滿洲八大姓」之一。清初，漢族京官中佟姓人佔了一半，當時官場上有「佟半朝」的說法。更了不得的是，佟養性的孫女成了順治的孝康章皇后、也就是康熙的生母。佟家的富貴，在清初無人能比。

「取地圖來。」

此處是翠屏山前的一個小山谷，避風，四周有山樑，可登高警戒。崇禎二年時，這裏應該還有大片樹林，令建虜可以隱身其中，現在樹木都已經被砍伐的乾淨，沒有遮擋了，不遠處有一片剛剛被刨翻乾淨的紅薯地。

經過四天的急行軍，明太子朱慈烺於十月初三的下午抵達薊州，順天巡撫潘永圖，薊州總兵佟瀚邦率薊州文武在城門口迎接，但朱慈烺沒有入薊州城，而是直接去往薊州東南的翠屏山。翠屏山距離薊州十二里，是一大段並不算高聳的山脈，其間有三個峪口可以走人走車。尤以中間的那個峪口最為寬敞。崇禎二年，建虜第一次入塞時，就是從中間峪口潛行而過，繞過薊州守軍，騙了遼東督師袁崇煥，直達三河，鑄成己巳之變的。

一直商議到天黑，最後定下了兩處合適的地點，決定分別修建大小兩座城寨。

高文采從懷中掏出一兩銀子，指指秦師爺。

三個峪口，都要扼守把關，絕不能讓建虜故技重施，再從翠屏山繞薊州而過。

四月份，朱慈烺到薊州撫慰遼東難民時，就已經巡視過翠屏山，今日故地重遊，景象卻完全不一樣了。

……

「殿下，臣有一疑問。」吳甡不繞彎子，見禮之後，直接說明來意。

「應該可不行，」朱慈烺臉色肅然：hetｕｂｏok•cｏｍ.ｃoｍ「此次應對建虜入塞，關係到我大明的國運，一絲一毫都不能馬虎，因此肅奸之事不可懈怠，要繼續加強。」

吳甡點頭：「可，馬德仁以前默默無聞，但開封之戰卻顯出了相當的勇氣和戰力，臣以為可當此重任！」

當然了，除非是建虜主帥腦子進水，否則他是絕對不會猛攻這兩個地方的。

「駐兵三到四千，將整片山樑都囊括進來，多帶火器和糧草，憑險據守，確保萬無一失！」因為有袁崇煥的前車之鑒，所以吳甡非常小心，布置兵馬時，寧肯多放，也不敢少算。

一股清泉正從石下汩汩而出，並在石前形成一個深約一米，方圓兩米的小潭。

明代後葉，佟氏家族是撫順名聲顯赫的富商。建虜興起后，佟家不顧朝廷的禁令，依然和建虜有生意往來，1618年，事迹敗露，佟家次子佟養性被朝廷逮捕入獄，佟氏家族居然暴動劫獄，並引領建虜攻陷了撫順。從此，佟氏舉族歸附建虜，后被編為漢軍八旗中的正藍旗。

倒不是因為秦師爺的哭聲，而是他忽然想起，秦師爺是晉商梁家的賬房，而梁家的女兒嫁給了建虜的佟家！

第一座大寨建在第一和第二道峪口的必經之處，而且恰到好處的將無名泉囊括在了其中，解決水源問題，憑藉山勢，用山上的石頭修建堡壘，堡前再挖掘壕溝，修建一座建議城堡，多置鳥銃和火炮，抓緊時間，最晚不於十月十五，建成一座令建虜無法逾越的金湯鐵池。

四月份，巡視薊州之時，朱慈烺就要求潘永圖，除了「憑險據守」，加固薊州地區的城防之外，另一件大事是要肅清建虜隱藏在薊州的姦細，以保證薊州軍事行動的隱蔽性。

又或者，還有其他的選擇？

古北口、牆子嶺在密雲地界，位在薊州以西。

總體來說，遼東難民雖然辛苦，但總算是有一條活路。

這一ｈｔtｐs://ｗwｗ.hｅtubｏok.ｃｏｍ•ｃom夜，朱慈烺不顧潘永圖的懇求，沒有進薊州城休息，而就是翠屏山的山腳下紮營，他選擇紮營的地方也頗為講究，正是來日建虜大軍來犯之時，面對薊州和翠屏山樑時，有可能的紮營地點。甚至有可能就是當年黃太吉第一次入塞大明，遇有袁崇煥在薊州阻攔時，當時選擇的宿營地點。

「此事要嚴格保密，一萬民夫在城寨修建完成之前，不得回城，也不能向家人傳口信。」朱慈烺道。

「好泉！」朱慈烺贊。

當然了，不是沒有風險，如果秦師爺不可靠，或者那日殺人滅口有什麼遺漏，他們現在去找佟家，就等於是自投羅網。

「回殿下，從四月到今日為止，五個多月的時間里，順天巡撫衙門已經將薊州，遵化，三屯營，馬蘭峪，寬佃峪，黃崖峪，點魚關，大安口，凡是順天巡撫管轄之內的城池和關口，徹底的清查了一遍，其中在三屯營抓到建虜姦細一人，點魚關抓到兩人，此三人都是我大明的邊貿商，被建虜收買，定期向關外的建虜提供情報，臣已經順藤摸瓜，將其在薊州的網路一網打盡，一共抓獲建虜姦細六人，相關人等一共五十餘人，現在都押在大牢，近日就將結案。」潘永圖回。

佟家和建虜親貴有相當綿密的聯繫，這一點，高文採在京師的時候就有了解。

而朱慈烺想要在山頭伏兵，也是不可能了。

大小兩處城寨相距十里，相互照應，彼此呼應，有事半功倍之效，只需小心謹慎，嚴密防守，建虜縱然用十萬大軍猛攻，沒有一個月也是攻不下來的。而只需要堅守二十天，凝滯建虜的進軍速度，大明的戰略目標就算是達成了。

「先生沒睡嗎？」

聽到太子要在這裏修建營寨，潘永圖微微吃驚，不過很快他就明白了太子的意圖。

並非是要在這裏建一座城池，而是依託山勢，挖掘壕溝，架設拒馬和*圖*書，形成防禦陣地，令建虜不能通過，因此十二天的時間足矣。

「臣明白。」

因為朱慈烺撥了銀子，又將東宮田莊分給了遼東難民，因此遼東難民的安置，還算是順利，薊州知州李萬年籌集錢糧，想辦法在薊州城中的幾塊空地上，為遼東難民修建了合住屋，雖然很簡陋很擁擠，但卻也保證遼東難民不至於露宿街頭，又因為有田地，加上翠屏山上的樹木被砍伐精光之後，清出了一些適合種植馬鈴薯和番薯的沙田，難民們少量種植，收成還不錯。

上了翠屏山，朱慈烺照著兵部新地圖的指引，來到了半山樑處的一塊大岩石下。

但顧不了了。

朱慈烺微微點頭，峪口狹窄，山路難行，敵人兵馬再多也無濟於事，只能用少量兵馬攻打，三千兵馬駐守此地足矣。當然了，必須是擁有強大火器的京營強兵，如果是弱兵，肯定也是守不住的。

朱慈烺轉對吳甡：「先生以為呢？」

潭水清澈見底。

「先生請問。」

「遵令！」潘永圖拱手。

「這個人，我買了~」

「臣不敢說。不過應該是沒有了。」潘永圖回答的倒也小心。

眼前的一切，令朱慈烺微微點頭，到翠屏山下，所有人都下馬，簇擁著朱慈烺步行上山。一路，朱慈烺詢問潘永圖遼東難民的安置，還有薊州城防和肅奸的情況，潘永圖一一稟報。

高文采決定賭一把。

「殿下，此泉叫無名泉，日夜不停流出，泉水清澈可用。」潘永圖道。

「那麼，薊州一代還有建虜姦細嗎？」朱慈烺問。

朱慈烺稍稍欣慰。

歷來建虜入塞兩條路徑，一條是薊州西，一條是薊州東，薊州東指的是薊州到山海關的長城，薊州西指的是薊州到宣府大同的漫長邊境，後者比前者更難防守，漏洞也更多。

至於肅奸。

「撫台以為，這泉可供多少人使用？」朱慈烺問。

草原事發的真相，除了他和秦師爺，再沒有人ｈttｐs://ｗww.hｅtｕｂｏoｋ•ｃｏm.coｍ知道，而他們兩人那日殺人滅口，應該做的也足夠漂亮，掌柜和夥計一個也沒有跑。也就是說，佟家並不知道秦師爺背叛過梁家，更不知道他兩人滅了一間佟家店鋪，如果能通過秦師爺聯繫到佟家，見到梁家女兒，一番哭訴，或許就有機會留在瀋陽……

第二座小寨修建在第三道峪口的中段，位在山頂，此處山路更為難行，山形陡峭，不需要多，最多一千人就可以起到一夫當關的阻撓效果。

不止是因為秋寒陣陣，天地一片蕭瑟，更因為依照他的命令，薊州百姓和遼東難民已經將翠屏山上的樹木，全部砍伐精光。此時站在山上往下望，無遮無攔，周邊十幾里的動靜全部收入眼底，建虜再想要悄悄從翠屏山僭越，絕計是不可能了。

君臣相視一笑。

「大約……五百人吧。」潘永圖回頭。

薊州。

和半年前相比，潘永圖黑瘦了很多，顯然，這半年裡他一刻也沒有閑，一直在奔波。

「殿下何以認定，建虜主力一定會從薊州以東，而不是古北口、牆子嶺一代入塞呢？」

朱慈烺拱手。

「我意用左柳營主將馬德仁，率左柳營一個千總隊，再令精武營魏闖為輔佐，守衛大寨；小寨則交給參將董琦，令他率領臨清營一個千總隊死守，先生以為如何？」朱慈烺道。

「殿下。」腳步輕響，披著厚厚風衣的吳牲來了。

薊州十萬人口，能動用的民夫大約在兩萬人左右，這一點，朱慈烺事先有了解，兩萬人取一萬人加上京營的防守官兵一起修建翠屏山上的工事，另外一萬人則要在薊州城南的平原挖掘壕溝，隔斷薊州通往京師的道路，再建立以壕溝、胸牆，加簡易棱堡為主體的層層防禦體系——而這就是湯若望跟隨的原因，其後趕來的京營工兵營也會加入其中，

朱慈烺欣慰的點頭，令人取來地圖，將眾文武召集到一起，集思廣益，尋找在翠屏山上扼守險要、結寨建營的最m.ｈeｔubｏｏk•cｏm•com佳地點以及修建方式，這方面，吳牲是專家，湯若望則有一些西方火器壕溝的理論知識，參謀司三位參謀以及隨行的劉肇基也有相當的經驗。如何選址，如何建寨，如何挖掘壕溝，如何配置火器，眾人各抒己見。

「買了我吧，我會寫字，會算賬，我永生永世不會忘記你的大恩~~」

秦師爺忽然哇哇地哭了出來。

這件事，朱慈烺是知道的，蕭漢俊曾經向他報告過，還誇讚潘永圖手腕不錯，既鐵血又仔細。

注：薊鎮共分十二路，十二路又為三協（東協、中協與西協）。分別是東協的燕河營、台頭營、石門寨和山海關；中協的馬蘭峪、松棚峪、喜峰口、太平寨；西協的牆子嶺、曹家寨、古北口、石塘嶺。其中中協設一個總兵官，總覽三協，也就是俗稱的薊州總兵官，現任為榆林人李居正。佟瀚邦現在的薊州總兵，相當於是西協總兵。

「殿下不也沒睡嗎？」吳甡還禮。

「嚴格控制，供兩千人不成問題。」吳甡回答。

那日在廣寧城外，他和秦師爺進到佟家的店鋪，秦師爺拿著梁懷遠臨死前留下的戒指，想要索取黃金，不想非但沒有拿到黃金，反而還遭來了殺身之禍，原因就是那一位佟家掌柜要為山西舅子報仇，由此可知，佟家和梁家關係匪淺。

「是。」

高文采心頭一動，隨即站住了腳步。

吳牲今年剛五十三歲，精力尚充沛，滿面紅光，鬍鬚根根如刺，眼睛炯炯，從京師到薊州的長途奔波並沒有讓他疲憊，當聽說太子一人在帳篷前獨望時，他立刻前來拜見。

夜裡，朱慈烺披著風衣站在帳篷前，望著面前的翠屏山，又望西北角的薊州城，將自己想象成是建虜統帥。如果自己是建虜統帥，在薊州有重兵，翠屏山有險要的情況下，他要如何選擇下一步進軍的目標呢？攻薊州，打山樑，還是繞道玉田呢？

明軍堵死了翠屏山樑，建虜想要進軍大明京畿，就只能走薊州或者是玉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