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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前方的原野中煙塵大起，隆隆隆隆，隱隱聽見有馬蹄聲。再近一點，煙塵中的軍旗清楚可見。

……

阿巴泰眉毛一挑，左右一看，對博洛說道：「懷柔出現戰事，我帶博和托和岳樂加速前往，你率大兵在後壓陣。」

「尚沒有探到。」

昌平總兵何的大旗在冬日的陽光下飄揚，大約七八百名騎兵護衛著一名全身甲胄的武將，正向懷柔而來。正是昌平總兵官「何應薦」。何應薦腰懸長刀，騎著一匹棗紅戰馬，一邊走，一邊抬起手來，用手背遮擋天上的陽光，向懷柔城的方向望去。

明軍拼了命的在鞭馬。

昌平總兵何，那一定就是昌平總兵何應薦了。密雲和懷柔都是京師門戶，明國不可能不管，派昌平總兵馳援懷柔很正常。對大清來說，這實乃是天賜良機，昌平兵野外行軍，正是八旗鐵騎大顯神威的好時機。

因為是在敵方國土作戰，所以建虜行軍之時，偵騎四齣，前後左右都有蒙古輕騎警惕探報，而這些偵騎除了探測軍情，也不忘記燒殺搶掠、屠戮經過的村莊，雖然大部分的百姓在聽聞建虜入塞，已經四處逃散，但仍有一些動作緩慢的百姓被建虜堵一個正著，一時狼煙滾滾，哭喊震天，建虜兵鋒所到之處，幾乎都變成了焦土。

何應薦二話不說，掉頭就跑。

比起在瀋陽的舒服日子，阿巴泰今日醒的格外早，隨軍奴才們早已經給他準備好了早餐，一碗黑米粥，兩個雞蛋，一碗佐餐小菜，配上兩個芝麻燒餅，最最重要的，還得有一杯暖身子的小酒。雖然只是一個貝勒，但畢竟是努爾哈赤的兒子，阿巴泰一向都很會享受，即使是出征期間，哪怕是在最緊張的松山，他的生活待遇也沒有縮減，為此他還受過黃太吉的訓斥，不過他並沒有改變的打算，他都五十三歲了，頭髮斑白，還能有幾天的活頭？吃的喝的，他是絕對不會虧待自己的。

不得不說，滿達海雖然年輕，但將門出身，從小耳濡目染，對戰爭還是有相ｈｔtps://wｗw.hetuｂooｋ.ｃｏｍ•cｏm當理解力的。

「祖都統，你帶漢軍旗騎兵也隨我前往！」阿巴泰看向祖潤澤。

……

「嗬呼！」正紅旗騎兵齊聲吶喊，向懷柔西面殺去。

「哦，多少人？」滿達海精神一振。

滿達海得意洋洋的轉看寧完我：「寧先生以為如何？」

「輒！」

蒙古人沒有輔兵正兵之說，照蒙古傳統，只要能騎馬射箭，都是蒙古勇士，因此伊拜麾下的四千騎兵全部都是正兵，此時奮力策馬，山呼海嘯般的向斜刺里衝殺了出來，嘴裏呼喊著，在雙方戰馬即將交錯之前，張弓搭箭，從昌平兵射去。

雖然他是一個小心的人，但他也不覺得明軍能把多鐸阻擋在薊州，畢竟多鐸率領的是大清主力，而明軍是那麼的弱……

馬蹄滾滾，塵土漫天。

「一千餘人，都是騎兵。」探馬回。

一名身穿青袍的官員出現在城垛口，對城下的建虜破口大罵。

……

滿達海不著急，因為他知道，蒙古騎兵一定能截住這股明軍。

「來不及了。」滿達海揚著驕傲的下巴：「昌平騎兵距此已經不過十里了，他們應該很快就會知道，我大清兵已經出現在了懷柔城下，一旦他們望風而逃，到時再想追就不好追了，所以我們不能等，必須立刻行動。」

「報~~~」

博洛點點頭，不再說。

這一夜，阿巴泰很疲憊，但心情卻非常愉快。凌晨從牆子嶺破關入塞，晚上就已經睡在了密雲城，三戰三捷，殺的明軍丟盔棄甲，望風而逃，他阿巴泰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痛快過了，最重要的是，明國京畿空虛，周邊兵馬都被吸引到了薊州，這正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只要把握得宜，直達明國京師，他阿巴泰的名字，必將揚名于天下……

正是滿達海的正紅旗騎兵。

剛吃完飯，就聽見腳步響，老三博洛全身披掛，挎著長刀在門外等待了。

滿達海咬著牙關，目光緊盯著前方的昌平騎兵，窮追不捨。

手臂一揮，「和圖書殺！」

馬蹄如雷，博洛從後面追了上來，氣喘吁吁地道：「是不是放慢一下速度，後面的步兵跟不上了。」

伊拜抱拳：「輒！」轉身上馬，帶著蒙古騎兵急急而去。

「其後可還有步兵？」滿達海急切的問。

「哦？」

昌平兵不住的落馬。

阿巴泰搖頭：「不必，豫郡王在東，我們在西，中間隔著明國城池，如果一個不慎，使者被明軍所獲，消息泄漏，我們就得不償失了。再者，戰場形勢瞬息萬變，豫郡王又非是常人，我估計他此時此刻，很有可能已經突破薊州了，只要我們按計劃行事，殺到明國京師城下，不用我們傳遞消息，豫郡王自然就能從明軍口中得知。」

「報~~~」

「輒。」博洛抱拳。

探馬急急而去。

「知道了。」阿巴泰點頭。

……

這個探馬剛剛上馬，第二個探馬又急急趕到：「報主子~~明國昌平總兵的援兵在懷柔西面出現，滿達海和伊拜已經包抄上去了。」

最初，建虜在遼東躥起時，斬殺明軍總兵是一件莫大的功勞，老奴都要親自賞賜，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和建虜的強大，明朝總兵官在遼東陣亡無數，斬殺總兵已經不再稀奇，即便如此，陣斬明軍總兵依然是一種莫大的榮耀，比攻陷密雲或者是搶掠二十萬兩銀子的功勞強多了。

守軍雖然孱弱，但騎兵也是沒有辦法攻城的，只能等後方的步兵主力。

「報主子~~~周邊沒有明兵的蹤跡！」

「那還不快去探？」

凌晨。

也因此，滿達海絕不放過這個功勞，他一定要擊潰這股明軍，擒殺其總兵。

沒辦法，阿巴泰只能放慢速度，以給步兵一定的喘息時間。

和一般印象里，大明官員文質彬彬不同，這個懷柔縣丞卻是一個異類，滿口的污言穢語，從黃太吉一路罵到努爾哈赤，將愛新覺羅家的十八輩祖宗都挨個問候了一個遍。

睡夢中，阿巴泰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阿瑪。」

於是就在門外，阿巴泰召集眾人開了簡短的軍議和*圖*書，然後決定兵分三路，滿達海和伊拜的騎兵在前，為左右兩路先鋒，阿巴泰率領正藍旗和漢軍旗在後，直撲懷柔！

不過迫近到二里之後，無論他們怎麼策馬，卻怎麼也不能再追近了。

滿達海和伊拜對明軍展開追擊的時候，阿巴泰率領的主力，距離懷柔還有十幾里。

「撤！」

「阿瑪~~~」

「殺！」

「阿瑪，豫郡王已經到薊州，是不是派人和他聯繫，將咱們的計劃告知於他？」博洛說。

說罷，翻身上馬，補充一句：「我阿瑪說過，軍情瞬息萬變，豈能事事請命？相信奉命大將軍絕對不會反對我的決定！」

寧完我摸著山羊鬍鬚，不住的點頭：「主子睿智，想的極為周全，奴才佩服。不過是不是要知會一下奉命大將軍？他率領主力在後，前方動靜，不能不讓他知道啊。」

在追出去十余里地之後，蒙古騎兵踏起的煙塵，終於在原野里出現了，蒙古騎兵呼喝著，揮舞著彎刀，排山倒海的從旁邊包抄了過來。蒙古騎兵都是薄甲，負擔輕，馬速快，雖然是繞了一個圈子，但依然搶在了正紅旗的前面，正好咬住了明軍騎兵的尾隊——明軍拚命打馬，竭力想要閃過，不過還是慢了一點。

同一時間，昌平到懷柔的道路上，星星點點的火把下，一大隊的明兵正在秘密行軍，沒有人說話，只有紛沓的腳步聲和鐵甲鱗片偶爾發出的碰撞聲，京營特有的笠盔的之下，一張張黝黑的面容表情凝重，聽見小旗長不停的說：「快快快，加速！」

滿達海眼睛里滿是興奮，左右一看，摩拳擦掌地說道：「看樣子，昌平兵是來救援懷柔的。可惜，他們來晚一步，怕是進不了城了。如果我料的不差，明軍一定是騎兵在前，步兵在後，騎兵有一千，步兵最少也會有三千，這四千人應該是昌平兵的全力主力，只要一戰擊潰，明國京西北就再沒有能阻擋我們的軍隊了。」

兩人分路鉗進，馬不停蹄，于巳時（上午十點）率領各自的本部人馬在懷柔城和-圖-書下會師。

左右都是點頭。

何應薦正要說話，身邊親兵忽然抬頭一指：「總鎮快看！」

懷柔之西。

卻是懷柔縣丞（副縣長）。

……

一名探騎從前方賓士而來，氣喘吁吁的報道：「報總鎮，建虜兩路人馬已經在懷柔東門和北門出現，懷柔守備請您從西門儘速進城，共禦敵愾！」

滿達海正自咬牙切齒，一名探馬忽然來報：「報主子~~懷柔西面來了一支明軍，打的是昌平總兵何的旗幟。現在距離懷柔不過十里地了。」

大清入塞，講究的就是迅捷如風，快如閃電，不給明國充分的準備和調兵遣將的時間，雖然松錦之戰以後，明國已經沒有能和大清相抗衡的精銳，京畿之地，任由馳騁，不過迅猛進軍總是沒有錯的。

滿達海派人到城下勸降。

滿達海氣的啊啊大叫，立刻就要攻城，將罵他祖宗的人碎屍萬段。寧完我和伊拜好不容易才勸住了他。

阿巴泰連連點頭，覺得自己的計劃實在是高明。

不同於阿巴泰美美地睡了一夜，夢了一個好夢，博洛夜裡巡查了好幾次，只恐明軍會趁夜偷襲，不過他的擔憂好像是多餘的，明軍根本就沒有出現，看來明軍真的已經嚇破膽，即便是在主場作戰，望見建虜大旗也是聞風而逃。

祖潤澤抱拳稱是。

遠遠就望見懷柔城門緊閉，城頭鴉雀無聲，一些身穿簡易棉甲的明軍躲在牆垛后緊張守衛。旗幟雖然很多，但卻非常凌亂，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強兵。

不止阿巴泰，前方的滿達海和伊拜也都是這麼想的。

阿巴泰一邊穿甲，一邊詢問軍情。得知眾軍已經整裝，準備出發時，他滿意的點頭。

懷柔之西。

嗖嗖嗖嗖，箭矢破空連綿不絕，隨即就是慘叫落馬之聲。

「快，再快一點！」阿巴泰不住的催促。

「嗬呼！」

正紅旗兩千騎，蒙古騎兵有四千餘人。

五里，四里，三里，兩里……正紅旗雖然是重甲兵，但戰馬好，賓士能力強，眼看就越追越近。

穿三十余斤的甲胄，手持長槍或者是鳥hｅｔuｂｏｏｋ•ｃom•ｃoｍ銃，更有的是笨重的長盾，雖然有火兵和輔兵的幫助，但這一身的裝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沉重的負擔，更不用說，要在這漆黑的夜裡，疾行四十里，抵達伏擊地點。

於是，阿巴泰帶著連同兩個兒子在內的兩千余精騎加速向懷柔而去，博洛率剩下的一千騎兵，連同漢軍旗和兩旗的包衣奴才，護衛著糧草銀兩，在後面急急追隨。

「伊拜阿爸嘎（叔叔），你率蒙古勇士悄悄繞行到明軍後方，堵截明軍退路，我率正紅旗迎面痛擊，我們前後夾擊，將明軍騎兵全數殲滅在懷柔城下，然後再一起揮軍，將其後趕來的明國步兵殺一個片甲不留！」滿達海道。

見明軍果然是要跑，縱馬馳騁，幾乎是沖在最前方的滿達海熱血沸騰，連續揮臂，他身邊的親兵巴牙喇緊緊護衛著他。

作為精武營的「行者」，他再一次被派為了先遣。

隊伍最前方，楊軒披著大氅，騎著一匹黑色戰馬，來回的催促。

看一眼懷柔城：「眼前的懷柔，拿不拿也沒有關係了。」

一名探馬從前面疾馳而來，到了阿巴泰馬前翻身下馬，單膝下跪：「主子，滿達海和伊拜已到懷柔城下。懷柔四門緊閉，明軍不願意投降。」

攻陷密雲，繳獲大批物資，尤其是有二十萬兩巨銀，從密雲離開時，除了一把大火燒了整個密雲城，撇棄了一些不利攜帶的物資之外，二十萬兩銀子和必備的糧草可是一分不少的全都帶上了，一共四十幾輛大車，由漢軍旗護衛，一路由密雲押往懷柔，而密雲到懷柔的官道並不是太好走，阿巴泰又一直在催促，後面的步兵實在是跟不上了。

得到四方偵騎的回報，阿巴泰越發的確信，明國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薊州，根本沒有想到他這一支偏師會從牆子嶺一代破關而入，以至於毫無準備，從士兵到百姓都是一片慌亂，只要抓住機會，迅猛進兵，殺到通州城下，完全不成問題。

對普通明軍士兵來說，這是不可能做到的，但眼前這支部隊卻可以，因為他們是京營精武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