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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

幾乎同時，東廠王德化跟在張鳳翔的屁股後面也沖了進來：「陛下，太子大捷！」

雖然因為他的騰空而降，明軍的長槍陣被攪亂了，不過明軍並不慌亂，長槍手們圍成了圈圈，挺槍對博洛猛刺，博洛雖然勇猛，且拼盡了全力，但他一個人又怎是這麼多明軍的對手？很快，胯|下戰馬一聲悲鳴，被兩桿長槍同時刺中胸膛，一個人立，將他從馬上摔了下來。

崇禎帝欣慰點頭，心中無比慶幸，幸虧聖旨沒有在早朝時候發，也沒有通過內閣發明旨，不然他臉可丟大了。捧著報捷的塘報再看一遍，越看越美，嘴角忍不住又露出了笑意……

一夜沒有合眼，又策馬疾馳，朱慈烺已經很累很累了，但他卻偏偏睡不著，腦子一直都處在興奮中……朦朦朧朧中，他感覺自己在躍馬揮劍，馳騁沙場，但戰場不是牆子嶺，而是變幻成了薊州，前方的敵人更不是阿巴泰，而是一桿黃燦燦地龍旗，哦，好像是黃太吉。殺，他向黃太吉殺去！

一會，腳步急促，忽然有一人奔了進來，卻是兵部侍郎張鳳翔：「陛下，大捷，大捷啊~~」

……

周圍靜靜地一點聲音都沒有，山下和谷口的明軍，彷彿都變成了一尊尊直立的雕塑，在任由他們突圍。

每一次建虜入塞，都是在打大明皇帝的臉，都是對大明皇帝的羞辱。

薊州距離京師不過兩百余里，但是薊州有失，建虜騎兵最多兩日就可以殺到京師城下，大明皇帝就會遭受到更大的羞辱，因此薊州絕不能有失。不同於密雲牆子嶺，太子對薊州的防禦策略，從出征之日起，就詳細的告知了崇禎帝——堅壁清野，收縮兵馬，嚴守薊州一代，不使建虜逾越一步。

看完張鳳翔和王德化手中的塘報，崇禎帝激動的臉色漲紅，簡直不敢相信，說話都語無倫次了：「全殲正紅旗和蒙古騎兵……陣斬蒙古八旗伊拜，虜酋黃太吉的侄子滿達海走投無路，自刎于陣前，敵虜六千，無一漏網……啊，六hetubook.com.com千，六千！哈哈，我兒英武，我兒英武啊！賞，朕要重重的賞賜！」

剛眯了一陣，就聽見腳步急促，有人闖入帳中，朱慈烺睜眼醒來，只見年輕的佟定方快步進入帳中，抱拳急報：「殿下，建虜從谷中殺出，直奔這裏來了！」

王承恩猛然驚醒，急忙跳起：「奴婢這就派人去追他！」

朱慈烺立刻跳起：「困獸猶鬥，走！」

貓捉耗子，耗子不著急，貓又有什麼好怕的？

「放開我，放開我，你們這些膽小鬼~~」

不過朝堂上的亂象卻沒有緩解。

多少年了，上一次大明面對建虜的大捷，還是天啟年的寧遠，自崇禎帝登基以來，一次大勝都沒有，每日收到的遼東戰報，不是要錢要糧，就是要援兵，要不就是兵敗的消息，崇禎帝都已經得了遼東戰報恐懼症。

牆子嶺。

正常情況下，博洛不應該選擇白天，而應該等到深夜，最好是明日凌晨再伺機突圍沖陣，但博洛卻沒有等，一來夜晚氣溫奇低，八旗勇士都沒有禦寒衣物，到了晚上怕是連手都伸不直了，二來，不知道明軍什麼時候會發動總攻，一旦明軍攻擊，四面而下，他們一千殘兵一點機會都沒有，也因此，博洛才決定先發制人，因為是白天，說不定會明軍會大意懈怠呢。

「是！」

唐亮小心翼翼地為他披上一件大氅，然後悄無聲息的退到旁邊。

不是槍聲，而是直接撞在明軍長盾上的聲音，博洛跨下是一匹萬中選一的良駒，在即將裝上明軍長盾之前，他猛地一提韁繩，戰馬四蹄騰空，越過明軍長盾，落到了後面的長槍陣中。但他身邊的幾個白甲兵卻都沒有他的好運氣了，一個撞上了長盾，另外幾人還沒有靠近明軍長盾，就被從長盾後面伸出的長槍刺于馬下了。

皇帝大笑，張鳳翔王承恩王德化等人早已經跪在地上，高呼：「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眾軍怒，朱慈烺卻一點都不著急，武襄左衛抬來了一張椅子，又搭和圖書起中軍帳，他在椅子里坐了，寶劍就放在胸口，眯眼小憩。

不過他們想要靠近中軍大纛，那是不可能的，在大纛之前，精武營兩重戰陣加上護衛在朱慈烺身邊的武襄左衛，一共有三重陣，就算正藍旗的三千精銳仍在，想要突破三重戰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果是一般督撫，崇禎帝在朝堂上就會發出斥責的聖旨了，但對太子，對自己的兒子，他還是忍住了，回到暖閣之後，才令王承恩寫聖旨斥責。

寫完后，交給內監秦方去傳。

朱慈烺淡淡道。

「嗬呼~~殺啊~~」

崇禎帝一個機靈。

所以太子一點都不擔心，他嚴令各部小心圍困，防止建虜突圍，沒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也不許主動向建虜殘兵發起進攻。

……

但沒有回應。

一旦薊州有失，他有何臉目見天下人？

等早朝結束，憋了一肚子火器，返回暖閣的崇禎帝怒不可遏，一進暖閣，就壓低聲音，朝王承恩低吼道：「立刻給太子傳旨，朕令他統領全軍，是讓他抵禦建虜、保衛京畿的，不是讓他放棄牆子嶺和密雲，任由建虜入塞的！他能幹就干，不能幹就早點給朕滾回來！」

崇禎帝大笑了一陣，捧著手中的塘報看了又看，忽然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急忙望向王承恩：「秦方走了沒有？令他快回來！」

卻是張鳳翔去而復返。

今日早朝，群臣議論紛紛，雖然沒有人敢直接攻訐太子，但言辭中的不滿卻是清楚可見。

「砰！」

但長槍並沒有刺來，反倒是小腿再次一痛，卻是一桿鐮鉤槍勾住了他的小腿，向後一拖，將他拖翻在地，隨即明軍一擁而上，將他死死按住，用繩子把他捆了一個結結實實。

離得這麼遠，也能感覺到他們的決死之氣。

老邁的張鳳翔激動的說話都哆嗦，進暖閣時一個踉蹌，差點被門檻絆倒。

博洛雖然落馬，但卻沒有倒地，空中一個踏步，穩定身形，落在地上之後，揮刀繼續猛殺。

建虜又來了。

「什https://m.hetubook.com.com麼大捷？」

「殺！殺！」博洛血紅著眼珠子，拚命砍殺。

不得不說，雖然是殘兵，雖然無甲，但八旗兵的氣勢依然很強大。

「殺啊~~」

佟定方去傳令。

從清晨到中午，谷中的濃煙一直都沒有散去，建虜殺馬吃肉的行為持續了兩三個時辰，明軍將士都有懷疑，建虜燃起的濃煙，該不會是在發求援信號吧？建虜只剩下不到一千人的殘兵，未免夜長夢多，應該立刻將其殲滅才對。

「是。」

對這個策略，崇禎帝雖不滿意，但卻也勉強支持，畢竟他也知道，就野戰來說，明軍不是建虜的對手，也因此他才默許了太子在薊州之東的堅壁清野，對一些攻訐太子的言官，進行了處置。不過默許歸默許，但崇禎帝心中的不安和焦躁卻是無法避免。經歷的失敗太多，以至於他的信心越來越不足，雖然太子在開封取得了勝利，但能不能成功防禦建虜，崇禎帝心中並沒有底，畢竟太子還年輕，當年誓言死守薊州的袁崇煥，都沒有能守住薊州，太子能行嗎？

秦方就是去向太子傳旨的司禮監太監。

建虜重兵都在薊州，別說谷中的濃煙不夠高，十里不見，就算可以百里見到，也沒有兵馬能救阿巴泰。

到最後，甚至是不顧儀態，捧著塘報，哈哈大笑了起來。

眼看已經衝到六十步，已經能看到明軍士兵的臉了，但弓箭和鳥銃卻依然沒有出現。

太子明明有數萬人馬，為什麼斂兵不戰？

發完口諭，崇禎帝咬牙切齒的在暖閣里踱步，無比懊惱不應該用太子做抵禦建虜的統帥，以至於壞了國事，又敗了太子的名聲，絞盡腦汁的想著防禦建虜之策，又想我大明朝堂究竟還有哪個將才可用？對龍案上堆積如山的奏摺，根本沒有心情批閱。

太子朱慈烺帶兵出京時，對崇禎帝和朝臣們說的是，他一定會將建虜堵截在牆子嶺密雲一代，絕不讓建虜騷擾京師。在崇禎帝和朝臣們看來，太子的意思是要堅守牆子嶺和密雲，和-圖-書不想昨夜剛剛傳回的消息，太子竟然是放棄了牆子嶺和密雲，尤其是密雲，密雲乃是京師正北的門戶，一旦密雲有失，密雲之後的懷柔和順義都難以防守，建虜兵馬必然很快就可以殺到通州城下，直接震動京師。

箭在弦上，博洛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帶著五百勇士，狠狠向明軍戰陣撞去。

不止吳三桂等總兵，就是吳甡也有點動搖。

但太子卻不為所動。

奉太子命，佟定方親自上前，一連將三封勸降書射入谷中。

口諭不用經過內閣和朝臣，直接發給太子就可以。

博洛目呲欲裂，拚命掙扎，但卻無濟於事。

三桿長槍同時刺來，博洛揮刀拚命抵擋，但卻沒有躲過。「噗！」一桿長槍刺中他的小腿，他猝然倒地，還想要揮刀猛砍，但手腕卻又一痛，卻是一名明軍圓盾手忽然向前，一刀看在了他的手臂上。「啊」鮮血飛起，博洛一聲慘叫，手中長刀落地，不過他依然不放棄，轉身張開雙臂，試圖對一個明軍長槍手進行摟抱，或者說，他將自己的胸膛賣了出去，準備迎接長槍的當胸一刺。

但又一陣急促的腳步打斷了崇禎帝的笑。

御座之上的崇禎帝聽的臉色發白。

「傳令下去，前面那幾人必是建虜的親貴，不要殺他們，盡量留他們的活口！」

「殿下！」

……

但隨著戰馬的疾馳，距離堵著谷口的明軍越來越近，博洛心中的恐懼和不安，卻是越來越多，因為明軍紋絲不動，雖然八旗勇士在賓士之中，不斷的施放羽箭，給明軍造成了傷亡，但明軍卻沒有還擊，不但沒有弓箭，連鳥銃也沒有響。

但不同的是，朝中真正的重臣，從內閣到兵部，都比上一次鎮定多了，因為太子在一月之前就已經給他們打過預防針，告知他們建虜會在十一月入塞，並且太子本人已經率領京營精銳出京，又調保定總督楊文岳，往薊州和密雲一代防禦去了，吳三桂馬科等少量精兵也已經秘密調防了回來，因此比起上一次的驚慌失措，毫無準備，急調陝西的剿https://m.hetubook.com.com匪兵馬，這一次大明還算是有點準備。

塘報傳來，朝堂一片嘩然。

但今日，他終於看到了一份面對建虜之時的大捷戰報。

也因此，當密雲和牆子嶺失守的消息傳來，崇禎帝的怒氣才會伴隨著不安，一下子就爆發了出來，薊州之東棄守還有薊州防線，但密雲棄守，建虜就要殺到京師了，太子是怎麼搞得？難道是想要把建虜偏師引到京師城下嗎？

「陛下，最新塘報，建虜對薊州南原試探攻擊之後，十萬大軍忽然轉向了玉田……」

王承恩急忙攤開了聖旨寫，將崇禎帝剛才的話，原原本本的寫在黃絹上。

崇禎帝的怒，並非只是因為密雲和牆子嶺的棄守，更因為建虜的十萬大軍已經入塞，並且一路已經殺到了薊州，雖然太子在薊州布置了重兵，保定總督楊文岳，薊州總督趙光汴兩位總督死守薊州和薊州南原，翠屏山和玉田縣也有布置，太子做了百分百的保證，但卻依然無法撲滅崇禎帝心裏的焦躁和不安之火。

張鳳翔王承恩兩人都是真心實意，從裡到外的都是狂喜，但王德化心中卻有一些別樣滋味。

到這時，他已經知道沒有取勝的可能，他整個人已經變成了瘋子，只想在臨死之前多抓兩個墊背的。

身為大明皇帝，崇禎帝恨啊，國事何以如此不堪？為何一個小小的建虜都能騎到朕的脖子上欺負？

博洛揮舞長刀，沖在最前，在他身邊的，是僅剩的五六個依然還有甲胄的牙巴喇白甲兵。都知道是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後關頭，因此沒有人心存僥倖，所有人都是一個念頭，衝上去，砍翻明軍的大纛，將明軍攪一個天翻地覆！

崇禎帝臉上的笑，頓時就凝結了。

馬蹄隆隆，踏起煙塵，幾百個建虜從矮牆后躍馬而出，向明軍的中軍大纛直衝了過來，除了最前面的幾個人全身甲胄之外，後面的建虜騎士全部無甲，不過戰吼之聲卻非常高亢，一個個目眥欲裂，狀似瘋狂，衝擊之中，不停的張弓搭箭，向兩邊和前方的明軍急射。

但不是明詔，只是口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