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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十五年

作者:韭菜東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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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38章 願降

第0638章 願降

岳樂也是震驚,不過卻沒有說話。
「起~~」
朱慈烺笑一笑:「我換回他們兩人,絕不是要獎勵他們,而是要依照大明律法,懲治他們。至於黃太吉,他肯定不會輕易同意換人,洪承疇祖大壽不止是兩個人,更是代表著所有投降的漢軍旗,一旦放回這兩個人,漢軍旗的軍心士氣必然會受影響,但阿巴泰又不能不救,這個難題,絕對夠黃太吉頭疼一陣了。」
阿巴泰身為努爾哈赤的兒子,榮譽感和恥辱感一定會比普通的建虜士兵更強烈,加上他的家人都在瀋陽,一旦他投降,他家人一定是一個也活不了,雖然都是愛新覺羅,都是自家人,但建虜對自家人從來都不心軟。當年,努爾哈赤的弟弟努爾哈齊,因為反對努爾哈赤,又和明軍有連接,然後就被努爾哈赤滅了族,黃太吉的幾個兄弟,從阿敏到莽古爾泰,因為種種,也都被黃太吉夷了家人,因此,如果阿巴泰投降,犯下了比阿敏和莽古爾泰更嚴重的罪名,黃太吉對阿巴泰留在瀋陽的家人,是絕對不會客氣的。
朱慈烺慢慢將親筆寫好,筆墨漸漸晾乾的奏疏放在桌子上。
朱慈烺抬頭看他,淡淡笑:「先生是擔心……陛下不會同意嗎?」
唐亮一甩佛塵,高亢尖銳的聲音響起。
所有人臉上都籠罩著死亡的陰影。
再抬起頭,發現大明太子已經起身離開,一個鬚髮斑白,長相甚是威嚴,鬍鬚根根如刺的緋袍大員站在太子的座位之前,正是吳甡。吳牲冷冷看著他們,長袖一揮:「爾等既然歸順我大明,從即日起,就得忠心我大明,若有任何三心二意,膽敢勾結建虜,必嚴懲不貸!」
吳甡話說的婉轉,但臉上表情卻相當的固執,顯然,他對太子的想法很是不贊同。
最能說的岳樂也都是低垂著腦袋。
在他身後,博爾托,岳樂和三百多個八旗兵,哆哆嗦嗦地跪成一片。
朱慈烺心情激動,但眼神卻非常平靜的掃視著這些所謂的「八旗勇士https://www.hetubook.com•com」。
從萬曆四十年到今日,將近三十年的時間,這是第一次明軍成建制的接受建虜八旗兵的投降,更不用說,建虜兵的首領是努爾哈赤的兒子,虜酋黃太吉的七哥阿巴泰,可謂是遼東戰事以來,大明前所未有的大捷啊。所有參戰的將士都是興奮激動,原來,建虜人,也是會投降的啊。
「是~~我等絕不敢有二心~~」阿巴泰帶頭宣誓。
「投降?阿瑪,不能啊~~」聽到阿巴泰居然想要投降,博爾托以為自己聽錯了,他瞪大眼睛,驚恐的叫了起來。
「所以臣以為,還是應該緩一緩,先將阿巴泰等人都送入京師,聽候陛下處置,阿巴泰是虜酋黃太吉的哥哥,將其押到京師,正是壯我大明聲威,滅建虜囂張氣焰的盛典,而後再想辦法,慢慢解決洪承疇祖大壽之事……」
沒有人回答。
朱慈烺只能全力而為,成不成不敢保證。
「事已至此,抵抗也是無益。」阿巴泰臉色白的像是一張紙,蒼老的聲音滿是悲涼,目光環視兩個兒子:「漢人有句話,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們假裝投降,來日再想辦法逃回遼東就是了,當年,你們的先祖也曾經用過這個辦法,假裝投降明朝……」
「阿瑪……」博爾托雙手砰砰捶地,跪在地上不起來。
老實說,雖然他全力策劃,但他心中並沒有一定能逼降阿巴泰的把握,畢竟在歷史記載上,在明末清初的這段時間里,建虜人都是很「鋼」的,不要說投降,就是臨陣脫逃的事情也不多。
「我軍缺馬,如果建虜願意出一萬戰馬,將阿巴泰放回也是一筆不賠的買賣。」
不止阿巴泰,博爾托和岳樂也在偷眼觀看,見大明太子果然真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兩人不免都是不忿,想不到明太子竟然真的這麼年輕,敗在這麼一個「黃口小兒」的手中,丟人啊,可憐三千八旗勇士……
「退一萬步講,就算https://www.hetubook•com.com換不回洪承疇和祖大壽,也沒有戰馬,只要我大明使者大張旗鼓的到瀋陽走一遭,讓那些降將知道,大明並沒有忘記他們,並已經赦免了他們的投敵之罪,我的目的就達到了,不管成不成,虜酋黃太吉都不敢再像過去那般信任漢軍旗的將領了。建虜只所以在黃太吉的治下能夠迅速強大,一個很關鍵的原因,就是黃太吉重視漢人,並且大規模的使用降兵和降將,如果沒有漢軍旗的降兵和降將,兩邊離心離德,只靠建虜的十幾萬本族人馬,根本無法佔據遼東……」朱慈烺道。
阿巴泰無比悲涼,仰頭望一眼天,喃喃道:「天是快亮了嗎?」
晨光中,明軍都是雀躍,從谷中,山樑,一直到牆子嶺,到處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
所以,要想逼著阿巴泰跨出投降這一步,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軍旗之下,每一個大明將士都在激動。
雖然在真實的歷史上,阿巴泰主導了崇禎十五年的入塞,殺了十幾萬,擄掠了幾十萬的大明百姓,焚燒州縣無數,造成無數廢墟,給大明造成了無以數計的傷害,但在這一世里,他卻是一個失敗者,是一個「寶貝」。不說別的,只說他努爾哈赤的兒子,黃太吉七哥的身份,就足以頂過數萬大軍啊,有阿巴泰在手,朱慈烺有很多的謀划可以進行。
「謝殿下~~」阿巴泰滿頭冷汗,小心翼翼地起身,然後用眼角的餘光,非常快速的瞟了一眼自己此戰的對手,傳說中的大明年輕的皇太子殿下。
一個時辰后。
環視一圈,清楚感覺到八旗勇士心中的絕望和冰涼之後,阿巴泰再沒有僥倖,擺手讓其他人都退下,只留兩個兒子在身邊,然後緩緩說出自己的打算。
岳樂面無死灰:「孩兒聽阿瑪的。」轉身去安排了。
明代規制,千戶官,都司官的儀仗旗有兩面,參將,副將四面,總兵,指揮為八面,提督,都督為十二面,天子旗,三十六面,而太子旗為https://m.hetubook.com.com二十四面,此時二十四面儀仗旗全部打了出來,五爪盤龍吞日旗,飛虎旗,五星連珠旗,彩鳳翔雲旗,飛魚旗……簇擁著中間那一桿「代天巡狩」的大纛,加上護衛的武襄左衛,真可謂是旌旗蔽日,氣勢恢宏。
一桿白旗,由建虜偏師主帥,愛新覺羅·阿巴泰親自挑在手中,背著荊條,領著兩個兒子和剩餘的三百多個八旗兵,出谷向明軍投降。
歷來都是他們接受明軍的投降,想不到今日卻反了。
「先生的意思我明白。」
吩咐完畢,吳甡急急去追太子。
阿巴泰已經脫去了鐵甲,此時只穿著貼身的棉衣,五十步的距離,一步三拜,跪在大明太子的面前,額頭觸地,懺悔自己的罪行。
接著,中軍一起呼應。
明軍給的投降期限是今日清晨,等天色大亮,就是時間的截止,也是他們末日的來臨。
阿巴泰搖頭:「不會,明國太子當眾親口所說,絕不敢違背承諾,再者,留著我們比殺了我們更有用,以明國太子的聰明,不會幹這種蠢事。去準備吧,八旗勇士願意隨我降的就降,不願意降的就隨他們去。」
像是行屍走肉一般,從阿巴泰以下,所有人都是面無表情,欲哭無淚。
「可是阿瑪,一旦我們投降,皇上必不會饒過咱們在瀋陽的家人,咱家上上下下,老老小小,怕是一個也活不了啊……」博爾托噗通跪在了地上,大聲嚎哭。他的兒子剛六個月,還在襁褓中,一旦他投降,豈不是必死無疑?
「殿下~~」吳甡急道:「染黑的白布再沒有過去的清白,折斷的竹子再難長出節氣,他們已經失節,就算回來又有什麼用?何況,虜酋黃太吉未必會同意啊。」
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靜靜地看著太子,等候太子殿下發令。
合上奏疏,朱慈烺繼續道:「說白了,這其實是一筆買賣,我們獅子開口,他們就地還錢,如果黃太吉不同意放回洪承疇和祖大壽,又想救阿巴泰,那就必須付出其他代價,比www•hetubook•com•com如,用一萬匹上好的戰馬相抵。」
頓一頓,繼續道:「洪承疇和祖大壽都曾經是我大明的重臣,熟悉我大明邊塞的機密,統御上佳,雖然兩人投降時間不短,估計已經向建虜吐露了很多機密,但我仍以為,如果能找機會,將他們從建虜手中換取回來,對大明絕對是一件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
吳牲是朝中的智者,對他的決定都有點不能理解,何況朝中那些愚臣和頑固的父皇呢?
「阿瑪……」
「嗯。」見阿巴泰等人獃獃望著太子不轉動目光,吳甡厭惡的咳嗽一聲。
文武簇擁之中,大明太子坐在一張大椅里,表情嚴肅的接受阿巴泰的投降。
阿巴泰閉上眼,嘴角抽搐:「管不了那麼多了。就算我們戰死在這裏,以敗軍之罪,他們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等太子寫完了,放下筆墨,輕輕一吹新墨時,吳牲終於是忍不住了,兩步進到大帳,深深一鞠:「殿下,是不是再考慮一下?」
幾十個全身甲胄的武襄左衛的護衛中,一個銀盔銀甲的少年正坐在中間的大椅中,十五六歲的年紀,唇紅齒白,劍眉星目,和人對視時,微微頜首,不自覺,自有一股威壓之氣襲來,雖坐著不動,但一雙清澈透亮的眼睛,卻彷彿能看穿人的心底……
不是他們不英勇,只是在沒有糧草,沒有甲胄的情況下,他們實在是沒有辦法繼續戰鬥了。
但不忿也沒有用了,所有八旗兵都被搜去了武器,此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但使明國太子一個不喜,他們就都得人頭落地。
朱慈烺輕聲道:「但有些事情不能等,多等一分,對我大明的傷害就多一分,反之,如果能儘早執行,就能早一日對建虜造成傷害。阿巴泰雖然是黃太吉的七哥,但並不受重視,知道建虜軍政機密一定不會再多,有兩到三月的時間,足可以將他榨乾凈,盛典什麼的也不會耽擱。接下來,除了對建虜的面子有所傷害,留著阿巴泰實際並不能再對建虜造成什麼損失,倒不如用他和-圖-書和他的兩個兒子,將洪承疇等一干降將換回來……」
阿巴泰卻根本不看他,只看向岳樂。
太子正在帳中伏案疾書。
朱慈烺壓抑著心中的喜悅,等阿巴泰懺悔完畢,連連叩首之後,他不動聲色的點頭,用一種威嚴的。高高在上的聲音說道:「迷途知返,知天命,識時務,善莫大焉。起來吧。」
阿巴泰等人這才警醒,急忙再次跪倒。
但不想阿巴泰居然這麼慫,根本不顧瀋陽的家人,這麼快就投降了。
吳甡嘆息道:「臣不敢說,不過殿下剛剛取得大勝,逼降了阿巴泰祖澤潤等人,轉眼卻要將他們放回,朝中群臣怕是不會輕易同意的。再者,洪承疇和祖大壽都已經投降建虜,並被建虜封了官職,已經是貳臣,就算將他們換回來了,又有什麼意義呢?陛下為洪承疇立過祠堂,祖大壽已經投降建虜兩次了,臣以為,朝臣們絕對不會同意用阿巴泰換回他們這兩個逆賊的!」
「千歲,千歲,千千歲~~~」
「阿瑪,不能啊~~明人狡詐,他們會出爾反爾殺了我們的……」博爾托哭。
小太監唐亮做了一個阻擋的手勢,吳甡只能在帳門處等待。
「不要說了,我意已決。」阿巴泰一跺腳,痛苦咬牙:「只有如此,才能保住我們父子三人的性命,才有東山再起的可能。」
此時,晨曦的薄霧漸漸散去,天色馬上就要亮了,一團被冰霜裹挾的枯草在山樑上的寒風中搖曳不停……
「女真罪民阿巴泰,拜見大明皇太子殿下,罪民冒犯天威,罪孽深重……」
雖然知道是假的,雖然知道這些建虜言不由衷,但吳牲也不點破,只令人將他們帶下去,給禦寒衣服,給暖食,從阿巴泰以下,所有人都是分開,嚴加看管,同時收錄他們的名字和資料,儘可能了解建虜更多的情況,尤其是阿巴泰,他是黃太吉的哥哥,建虜的多羅貝勒,對建虜的軍事政事遠比一般人了解的更多,是一座亟待開發的寶礦。因此吳甡特派了參謀司照磨李紀澤親自陪伴,並且審理阿巴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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