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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回遼東再說了。

城南的原野中，一場戰事剛剛結束，明軍挖掘的壕溝前，橫七豎八的倒斃了一千多個建虜漢軍旗的士兵，硝煙尚未散去，血泊猶有餘溫，一些重傷未死的軍士仍然在做最後的掙扎。

等他走了，吳甡霍然站起：「殿下，祖澤潤逢場作戲，虛情假意，未必真的有悔悟歸正之意啊？一旦放他回去，他未必會將這些話轉告那些遼東舊將~~殿下，還要三思啊。」

雖然太子寫了奏疏，將其中的利弊很清楚的向崇禎帝稟明，但吳甡對朝堂太了解了，雖然夾持著大勝，但想要輕易說服朝堂上的袞袞諸公，卻也不是容易的事。

吳甡明白了，隨即又皺眉：「黃太吉詭計多端，心狠手辣，這離間之策必定瞞不住他。未免漢軍旗動搖，他會不會不讓這些降兵回城，甚至是殺人滅口？」

吳甡微微皺眉，對太子對祖大壽的評價並不贊同，不過心中卻明白，太子吹捧祖大壽，肯定是有用意的，於是靜靜繼續聽。

朱慈烺繼續道：「從大凌河逃回后，你父再守錦州，從四年到十五年，十一年的時間也算是盡心盡職，松錦之戰你父祖大壽再一次降虜，雖然難稱忠臣，但卻也算是盡到了一個守將的本分。其間的功過，本宮自有了解。但使你父能再一次歸來，我以大明皇太子的身份保證，一定會赦免他的罪過……」

祖澤潤重重拜一下，這才敢退出。

朱慈烺擺手：「下去吧。」

祖澤潤更驚：什麼意思？難道是要放我回去嗎？

「有才無德，不忠不義，此賊不可留！」吳甡道。

迅速之間，他已經想好了託詞，辮子是明軍強迫剪的，投降是不得已，傳信也是不得已……只要演技稍微少一點，就算瞞不過黃太吉，但為了安撫漢軍旗，黃太吉應該也不至於殺了他。

「那也無妨。」

也就是太子，換成其他人，絕不敢這麼擅自行動。

「你仔細考慮，如果不願意去，本宮ｈtｔｐs://www.ｈｅtｕｂoｏk•ｃｏm•cｏm絕不為難你。」朱慈烺聲音淡淡。

「這些話，你要原原本本，一字不差的告訴你父親、洪承疇，還有那些在大凌河投降的舊人。」朱慈烺盯著祖澤潤。

聽到命令，佟圖賴嚇的出了一身冷汗，不止他，石廷柱和金礪也都是脊背發涼。

朱慈烺急忙接住了打開看，看完后，臉色凝重的交給吳甡。

想明白這一點，祖澤潤臉上冷汗更多。

不想，形勢忽然逆轉，明軍火炮忽然變的猛烈，原本稀稀拉拉，沒甚威力的鳥銃聲，忽然也變得密集起來，一道道看起來無甚用處的土牆之後，忽然冒出了無數的明軍鳥銃兵，不停的釋放鳥銃。轟轟轟轟，砰砰砰砰，推著簡易盾車的漢軍旗，立刻就被打蒙了，雖然後方的馬光遠竭力放炮支援，佟圖賴大聲呼喊指揮，但卻無法扭轉敗局，僅僅一刻鐘，兩千多人的攻擊隊伍就支撐不住，扔下一千具屍體，敗退而回。

這不是陰謀，這是陽謀啊。

聽到此，祖澤潤明白了。

聽到此，祖澤潤驚訝的抬起頭，看了一眼帥案后的朱慈烺。

「很好。你休息兩天，兩天後，我會派人送你出牆子嶺，不但你，你麾下那些家丁，如果有願意隨你回去的，你也可一併帶走。」朱慈烺道。

念到最後，聲音里的激動藏不住，抬頭看向太子：「殿下，寧完我花言巧語，絕不可輕信。他虛張聲勢，危言聳聽，不過就是想要保全他自己的狗命！」

吳甡激動的捋鬍鬚，隨即又冷靜：「不過寧完我只是一個正紅旗的奴才，並非是服侍黃太吉的內侍和醫官，何以對黃太吉的病情如此清楚？」

急忙叩首：「罪民不回去！罪民既然已經歸正，就絕不敢再回遼東！」

朱慈烺笑：「我大張旗鼓的將這些人放了回去，黃太吉卻將他們全部斬殺，其作用力比我的離間之策也差不了多少。」

大明太子的命令，他不敢不從。

「但使和-圖-書你能把這些話傳到，就算是你立下功勞一件，日後論功，一定少不了你祖澤潤！」朱慈烺道。

天空中，一群食肉的蒼鷹盤旋翱翔，已經準備要啄食屍體了。

吳甡憂心忡忡，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急忙拱手道：「殿下，祖澤潤放回遼東，卻不知道寧完我您要如何處置？」

原來，是要他當使者。

「不過在凌遲之前，此賊倒還有一定的利用價值……」朱慈烺沉思。

「此等伎倆，或能瞞過一般人，但絕對瞞不過洪承疇和祖大壽，黃太吉狡詐多智，應該不會做這樣的蠢事。」朱慈烺淡淡笑：「先生明明早已經想到，卻故意問我，看來先生還是不想讓我放祖澤潤啊。」

「後面那幾句話，當然不可信。不過關於黃太吉的病情，寧完我所說，倒是有一定的可信度。」朱慈烺沉思。

而明軍的反擊很是薄弱，第一波上去的五百人，推著簡易的盾車，冒著彈雨和箭雨，竟然一路衝到壕溝前，隔著壕溝和明軍展開了對射。

定了攻擊的方位，首先由正藍旗都統佟圖賴帶領正藍漢軍旗發起攻擊，馬光遠的炮兵做掩護。石廷柱和金礪在兩翼呼應。為什麼是佟圖賴？因為三人之中，佟圖賴資歷最淺，石廷柱和金礪都是原明朝副總兵以上的官職，佟圖賴是靠著父親佟養真的餘蔭，才做了漢軍旗正藍旗的都統。

這時，腳步聲響，佟定方急步走了進來，雙手捧著一份插著雞毛的書信：「殿下，薊州緊急塘報！」

「別人或許不說，但他一定會告訴他的老父祖大壽。」朱慈烺淡淡笑：「再者，還有他的幾十個家丁呢，我剛才和祖澤潤所說的每一句話，他手下的家丁都會知道，雖然他們都是祖澤潤的家丁，但其中卻也有不少人和其他遼東將官和漢軍旗士兵有往來，時間長了，消息終究是會傳出去的。」

「如果虜酋真有病，那真是太好了。」

自從他祖家跟隨祖大壽投降，每每接觸到大明官員，都和*圖*書是對他們痛罵，想不到卻從皇太子口中聽到一絲理解之言。不由驚訝不已。

「殿下……」祖澤潤惶恐，不知道大明太子什麼意思？

因為是穿越者，所以他清楚知道，虜酋黃太吉雖然治國有方，心智超群，但身體卻一直都不怎麼太好，中年之後體重更是嚴重超標，大腹便便，所騎戰馬，都需要是最高最大的，不然根本無法承載動他。松錦之戰中，多爾袞告急，他親自帶兵從瀋陽馳援，用四天的時間就趕到了松山，一路走，一路留鼻血，最嚴重的時候，一次能接一大碗。

從遠處看，明軍挖掘的壕溝有十幾里長，近處觀察，發現明軍布置的兵馬並不是太多，軍容也不是太盛大。而南邊靠近山樑的一段，好像是明軍防禦的弱點。不然兵馬少，而且防衛看起來也必須稀疏。

但吳甡擔心的是，祖澤潤是祖大壽之子，也算是一個有名有姓的大叛賊，但太子不經過陛下和內閣同意，就這麼直接放人回去，此事傳回京師，在朝堂上必然又會有一番風波……

薊州。

「殿下……」祖澤潤拜倒，聲音哽咽。

朱慈烺沉吟道：「當年，你父祖大壽堅守大凌河，被建虜用三重壕溝圍困，三月不見援，彈盡糧絕，最後甚至是人相食，城中三萬人馬餓死一萬多人，你父堅守到了最後……」

佟圖賴有開路的覺悟，不過事情的發展卻出乎他的意料。

吳甡捋著鬍鬚，臉色微微尷尬，心知太子已經想的很周全了——祖澤潤只是一個引子，不管他是真投降假投降，只要他回到遼東瀋陽，就會掀起風波，太子對他所說的這些話，就終究會流出去，就算黃太吉極力安撫，漢軍旗表面上忠心耿耿，但卻難保內心不會波動，尤其是那些沒有享受到榮華富貴的下層軍官和士卒。

第一波攻擊只是試探，並沒有打算一下就能突破明軍的防線。

祖澤潤驚的說不出話。

「建虜十萬大軍在薊州南原短暫攻擊之後，忽然轉向玉田，玉田已經和_圖_書被重重包圍……」

朱慈烺淡淡笑：「放心，你既然已經歸正，本宮就不會讓你回去送死。除了你，阿巴泰和他的兩個兒子也已經歸順大明，不同於你，他們都是建虜的親貴，黃太吉牽挂著呢，所以本宮想讓你去傳一個信，告訴黃太吉，只要他肯交回洪承疇和你父祖大壽，還有一干錦州降將，大明就放了他的七哥。以後兩邊各憑本事，互相征伐。你是傳話的人，黃太吉必不會為難你……」

「罪民……願意。」

見對手不強，佟圖賴立刻發動了真正的攻擊，將第二波次的一共兩千餘人全部壓了上去，兩翼石廷柱和金礪一起響應，漢軍旗殺聲震天，竭力想要在滿軍八旗主子的面前表現一番。

朱慈烺淡淡：「想必你已經猜到了，我會放你回遼東……」

「當然是連同滿達海的首級，一同送回京師，交給陛下和朝廷。」朱慈烺從帥案上的文書中抽出幾張信箋：「這是寧完我剛寫的懺悔狀，先生看看吧。」

「如果是黃太吉派人假扮成我軍，於半路將祖澤潤等人截殺，嫁禍給我軍呢？」

黃太吉身體不好不是秘密，但卻沒有人敢說他「命不久矣」。

佟圖賴原本還想要攻擊第二次，不想多鐸的命令忽然傳來：不必再攻了，撤軍！

祖澤潤更驚，叩地不敢說話。

就後世者的眼光來看，黃太吉很有可能患有高血壓、胸梗都一類的急性疾病，以至於崇禎十六年九月，他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前一天還理政，第二天就坐在龍椅上死了。

寧完我有如此判斷，一來是他心中的真實想法，二來也是保命，他只有把黃太吉的病情說的嚴重，才有可能引起明太子的注意，也才有可能保命。

輩分小，戰功少，自然得第一個沖。

朱慈烺點頭：「寧完我開我大明文人投降建虜之先河，主動投靠建虜，為建虜出謀劃策，出賣國族，罪同李永芳孫得功，絕不可恕！雖然從前日被俘之後，他態度老實，一直埋頭疾書，寫了不少建虜機和-圖-書密的政情和軍情，但依然不能抵消他犯下的罪過，凌遲處死才是他應得的下場。」

不是漢軍旗不勇，只是有壕溝阻隔，他們渾身都是力氣也使不出。

不過寧完我有一點說錯了，那就是豪格不會繼位，因為黃太吉根本來不及寫下遺詔就「嗝屁」了，以至於豪格到手的皇位飛了，如果黃太吉寫下遺詔，立了豪格，歷史一定會大不一樣。

吳甡欣慰拱手：「殿下所言甚是。」

吳甡雙手接過，看完之後，臉色登時一變：「……松錦之戰，虜酋黃太吉操勞過度，舊疾複發，鼻血如柱，怕是命不久矣。黃太吉一死，豪格繼位，多爾袞兄弟不服，建虜必有內亂，我大明可以趁機收復遼東，罪民願為先驅，聯絡遼東漢人，赴湯蹈火，以贖前罪……」

「……」祖澤潤冷汗立刻又下來了，今早，為了表示歸正的決心，投降之時他就剪了辮子，現在又要被送回遼東，豈不是一場空？最重要的是，他兵敗投降的事情肯定是瞞不住的，以建虜軍法的殘酷，他返回遼東，不是自投羅網嗎？

朱慈烺道：「這奸賊雖然無恥，但卻有些門道，善於鑽研，雖然被貶斥為奴才，但卻頗得正紅旗代善的信任，我猜一定是從代善處聽到的。此番入塞，他明為奴才，實為滿達海的軍師，也幸虧滿達海對他有所抵觸，不然咱們在牛欄山的伏擊，未必能成功呢。」

祖澤潤一咬牙，拜首在地。

一個祖澤潤，留在這邊毫無用處，但放回去，卻能攪動漢軍旗的軍心……

他不知道黃太吉會如何對付自己，會不會在朝堂上，直接將他大卸八塊？

漢軍正白旗都統（旗主）石廷柱、鑲紅旗都統金礪，正藍旗都統佟圖賴。三人是攻擊薊州南原的先鋒，昨天到今晨，準備了大量的木板和土石，想要填出一條道路。作為漢軍旗，他們都有當炮灰的覺悟，當然了，不是他們自己，是他們麾下的漢軍旗士兵，不過剛才的這一波攻擊，卻還是出乎他們的意料，讓他們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