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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十五年

作者:韭菜東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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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21章 路振飛

第0721章 路振飛

還真有。
所謂「簡在聖心」就是如此。
原毓宗意識到,自己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不只是婁光先和楊維翰,他自己的府邸怕也是被抄了,但他不是武人,而是朝廷正式任命的右都御史,一方巡撫,罪行也沒有明確,太子怎麼可以不通過朝廷,沒有聖旨,就抄他的家?
張鳳翔猶豫了很久,這時終於可以說話了:「殿下,原毓宗畢竟是天津巡撫,此事還要慎重啊。」
另外的,有一件事,他猶豫著,是不是要提醒太子?
管家不但是他的管家,也知道他很多的機密,看管家的樣子,應該已經是全說了。
「大胆!」
曹友義退下,佟定方進入,小聲稟報,並將婁光先和楊維翰兩人的口供呈給太子,太子看完,眉頭微微皺起,順手交給坐在左首邊的兵部侍郎張鳳翔,張鳳翔只看了幾張就臉色大變。
朱慈烺淡淡道:「少司馬的擔憂,本宮明白,原毓宗的處置,本宮沒有權利插手,也不會插手,一應證據都交給刑部,最後如何懲處,由陛下聖裁。」
至於天津巡撫的具體人選,朱慈烺並沒有推薦——這是崇禎帝的權力,除非是崇禎帝詢問,否則他不可主動提。
「臣……」曹友義已經哽咽的說不出話了。
唐亮怒。
太子卻並不說話,只是冷冷看著他。
那就是現任光祿寺少卿路振飛。
聽到此,曹友義再也忍不住,他撲通跪倒,雙眼泛紅,哽咽地說道:「臣永記殿下之言……就是粉身碎骨,臣必也一往無前。」
說罷,跪伏在地。
路振飛之後,繼任的田仰無德無能,兩淮頹廢,清軍來犯之時,毫無抵抗能力,一潰千里。揚州史可法被圍,其時田仰尚有兵馬八千,不救。揚州陷落,棄淮安入海。其後降清,但被清軍坑殺。
「啊?」
一介武人,何曾受過這樣的恩寵?
只看了幾頁,原毓宗就臉色大變,眼中的鎮定再也無法偽裝,他和_圖_書一把扔了供詞,撲通跪在地上,向太子喊冤。
太子點頭。
原來,剛才原毓宗所說,一直都有文書在記錄,此時聽到太子的命令,立刻拿著供詞上前,令原毓宗畫押,原毓宗倒也沒有頑抗,老老實實的畫了押,臨了他顫抖地說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亡其鳴也哀,就容罪臣說最後一句話吧,殿下雖然是國本儲君,但卻也不能不遵我大明的律法,罪臣固然有罪,但罪臣身為一方巡撫,未經三法司審判,也未有陛下的聖旨,殿下就令人抄了罪臣的家,實在是與我大明律法不符啊。罪臣死不足惜,但請殿下以後三思而行,再不可行此大胆之事……」
其時,路振飛亦遭母喪,家無可歸,亦無官職,只能流寓蘇州。
張鳳翔滿頭大汗,不知道如何是好之時,中軍佟定方將原毓宗三人帶上樓來。
天下貪官那麼多,只要制度不改,不堵上貪墨的漏洞,被抓到的,永遠都只能用運氣兩字來解釋。
馬士英成為首輔,用親信(貪官)田仰代替路振飛。
武襄左衛將原毓宗三人帶下。
路振飛,字皓月,又字見白,邯鄲市曲周縣東關人,天啟五年進士,崇禎十七年,甲申之變時,路振飛剛剛接替史可法,成為漕運總督,面對天下危局,他不但擊退了李自成對兩淮的侵擾,保兩淮安穩,接納北方逃到兩淮的藩王和大臣,顯示了相當的軍士能力,而且致書南京兵部尚書史可法,謂「倫序當在福王,宜早定社稷主」,可惜,史可法沒有聽從。
朱慈烺微微點頭:「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能說出這些話,倒也有些膽氣,可惜啊,你忠心不足,三心二意,所以我無法用你,另外說一句,本宮並沒有令人抄你的家,不過是將你的管家叫來一問……」
這一聲,差點把原毓宗的魂都叫走了。
有此一次,一旦曹友義有所成績,太子登基,他前https://www.hetubook.com.com途必將無可限量。
馬士英最後沒有降清(有一種說服,清廷不准他降,降也是死),保住了氣節,但就其用人來說,只知道任人唯親,大肆收賄,將南明政事攪的一塌糊塗,南明敗亡,馬士英負有很大的責任,路振飛的使用就是一個明證,如果繼續使用路振飛,兩淮必不至於這麼快就頹廢,兩淮有所作為,也就等於是為南明爭取到了時間了,但可惜啊,能臣不得用。
「污衊!全是污衊!」
說不得太子還會疑心他是周延儒的人。
朱慈烺心中有人選嗎?
經過幾個小時的折騰,婁光先和楊維翰已經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耷拉著腦袋,面如死灰,身上的盔甲也都已經被剝去,穿著棉服的內襯,頭髮凌亂,見到太子,就高呼饒命。
腳步聲音,兩個武襄左衛押著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人走上樓來,那中年人哭喪著臉,見到原毓宗就哭:「老爺……」
朱慈烺卻抬起右手,阻止了唐亮的呵斥,目光緩緩掃過跪在樓中的三人罪臣,沉思了一下,緩緩道:「不止是原毓宗,想必你們二人心中也有同樣的不平,為什麼我們只是做了大部分武將都在做的事情,占空額,吃空餉,貪圖享樂,他們都沒有事,我們卻這麼倒霉被太子撞上了?這就好像是隔牆扔磚,被砸中的人只是運氣不好而已,並不表示那些沒被砸中的人更清白……」
原來,正是他府中的管家。
婁光先的副將是買來的,兵部有責任,身為兵部侍郎的張鳳翔,自然很是尷尬。
而原毓宗和陳新甲只所以青睞婁光先,並不是因為他的人,而是因為他的銀子——這些事,當然不是婁光先本人願意交代的,而是他不得不交代,因為他震驚的發現,審訊他的錦衣衛竟然將他的祖宗八代都已經調查清楚了。從游擊到副將之中的一些偽報戰績和徇私舞弊、倒賣和_圖_書軍糧,甚至他藏財的幾個地方,竟然全都在錦衣衛面前的那幾張信箋上,看完之後,他滿頭大汗,心理防線徹底崩潰,為了活命,他竹筒倒豆子般的全說了。
這一日,天已經晚了,肯定是趕不到大沽口,於是朱慈烺就在天津多住了一晚,同時將天津之事寫成奏疏,令塘馬急急送到京師去,在奏疏中,朱慈烺除了詳細講述天津查弊的經過,同時也指出,天津位置重要,未來天津水師重建之後,又要歸天津巡撫節制,因此天津巡撫非用一個剛正知兵的人選不可——這也是朱慈烺必須要擼掉原毓宗的另一個原因,原毓宗不忠,又沒有大能,佔著天津巡撫的位置,有貽誤戰機的可能,甚至有可能會是一個定時炸彈,因為有野史記載,原毓宗是陝西蒲城縣人,和李自成是老鄉,兩人早有勾結,李自成派他到天津做內應的,所以在崇禎十七年,他才會迅速反應,扯起「順」大旗,佔了天津,這種說法,朱慈烺不是太相信,今世也沒有找到證據,不過還是要防備,因此原毓宗不能留。
「臣是崇禎元年的進士,自為官以來,兢兢業業,雖然臣確實收了一些不該收的銀子,壞了名節,但臣捫心自問,自以對得住朝廷的任命,臣在天津四年,天津兵事雖然難稱振作,但卻也沒有頹敗,若是有戰事,津兵還是有一戰能力的,臣對朝廷忠心耿耿,所以臣不平啊,婁光先和楊維翰兩人的惡狀,殿下為什麼一定要牽連到臣的身上?臣是哪裡做的不對啊,若是殿下能夠告知,就算是死,臣也無憾了……」原毓宗道。
張鳳翔捻著鬍鬚靜聽,越想越覺得,太子「隔牆扔磚」的比喻實在是太妙,太貼切了。
一個罪臣,居然向太子發問,簡直反了。
「殿下說的太好了。」張鳳翔激動的站起,深深行禮。
雖然沒有陞官,也沒有晉爵,但太子殿下的青睞卻是多少銀子也買不到的,很多和-圖-書武人努力了一輩子,也未必有機會能見到陛下和太子的天顏,而能在陛下和太子心中留下深刻印象,隨時想起的,就更是不多了。
張鳳翔起身行禮,深深一鞠:「臣明白了。」
原毓宗癱坐在地上,抬起他滿是冷汗的頭顱,緩緩道:「臣無話可說。但臣有一事不明。」
朱慈烺起身,微笑的將他托起來,先點點頭,然後肅然道:「天津乃是京畿重地,建虜一旦入塞,天津必然承壓,望你早做準備。」
對剛剛穩定的朝局來說,就更不是好事了。
而太子是國本,是未來的皇帝,意味著他就算不死,也將永無出頭之日了。
原毓宗倒還是官服官帽,見到太子時,依然假裝鎮定,向太子深鞠行禮——他是巡撫,掛右都御史的銜,雖然天津是小地,不能稱「封疆大吏」,但卻也不是輕易能動的。
「但原毓宗的巡撫職務,肯定是不能履行了,因此我希望少司馬能暫時留在天津,署理天津事務,等朝廷和內閣有了旨意,少司馬再離開天津。」朱慈烺道。
這一世,朱慈烺會想辦法重用路振飛,天津巡撫就是眼下就合適的一個位置。
想著想著,張鳳翔就滿頭大汗滾滾而下,他是兵部的老官吏,沒做過地方巡撫,在朝中也沒有什麼靠山,對「黨爭」一向是敬而遠之,因為他無害,所以才能一直擔任兵部侍郎,而一旦他出言阻止太子,就等於是要介入黨爭了……
「但本宮要和你們說,天理昭昭,報應不爽,你們自認倒霉也罷,不平也罷,歸根結底,是在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那些人現在沒有被抓到,並不表示以後不會被抓到。終有一天,會輪到他們的,也終有一天,我大明朝的貪官污吏會銷聲匿跡,占空額,吃空餉不再會是常態,清廉勤政有操守,成為我大明官員的主流……」朱慈烺的聲音飄的很遠,像是在說一個信念,又像是在說一個理想。
朱慈烺冷冷注視,令人將婁和*圖*書光先和楊維翰兩人的供詞交給他看。
但要阻止太子問案,卻也不是太容易,如果沒有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太子是絕對不會住手的。
不管是破罐子破摔,還是要死個明白,原毓宗還是有一定膽氣的,也怪不得他在崇禎十七年能籠絡重將,控制住天津。
就像婁光先能成為副將是托原毓宗的關係一樣,原毓宗能成為巡撫,也是託了一個人,那就是當朝首輔周延儒。雖然沒有證據,也沒有聽聞,但張鳳翔卻隱隱能猜到,原毓宗應該是送銀子給周延儒了,一旦拿下原毓宗,原毓宗胡說八道,供出首輔,朝廷處置還是不處置呢?一旦到了御前,反周和擁周的人馬,必然會有一場大爭執,鬧不好就會演變成黨爭,太子身為證據的發現者,自然是要被捲入的,而一旦捲入,太子就無法超然了……
朱慈烺點點頭,目光望向原毓宗:「讓他畫押,帶下去吧。」
這對儲君來說,絕不是好事。
婁光先升任副將之事,果然是有問題的,兵備道原毓宗舉薦,兵部快速通過,當時的兵部尚書是陳新甲,兩個侍郎是他和吳甡,雖然是陳新甲一手操作,但並不能說他這個侍郎就一點責任都沒有。
聽到此,原毓宗發出了一聲痛悔的大叫——早知如此,他就不必這麼快就承認了,說不得在獄中待上幾天,頑固到底,轉移財產,裡外活動一番,花一些銀子,就能獲得輕罪,甚至是無罪,雖然當官不可能了,起碼能當一個富翁,但現在他已經畫押,再想到翻供就難了……
「原毓宗,你還有何話說?」問話的不是太子,而是太子身邊的貼身太監唐亮。
張鳳翔這才放心。
一瞬間,原毓宗身體冰冷,眼睛發黑——家中財物被搜出,管家交代,意味著他「貪官」的名號板上釘釘,誰也無法再替他辯解,等待他的,必然是下獄論罪的最壞結果。不管太子做的是對是錯,他的錯,已經是無法隱藏,大白于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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