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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十五年

作者:韭菜東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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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52章 南京蛇鼠

第0752章 南京蛇鼠

五輔黃景昉猶豫了一下,沒有站出,和范景文不同,他能入閣,和周延儒有莫大的關係,雖然心裏支持蔣德璟,但在現在這種情況下,他也不好意思對周延儒和陳演落井下石。
爭論了半個時辰,崇禎帝遲遲不表態。
由此可知,崇禎帝對勛貴,還是留有情面的。
兩道奏疏同日到京師,文官們看罷,都是大怒,紛紛彈劾徐文爵,認為徐文爵避重就輕,矇混過關,甚至有人認為,徐文爵目無法紀,就是幕後的黑手,不懲治徐文爵,何以顯示國法皇威?這其中,內閣四輔兼工部尚書范景文最為堅持。
至於那些在各地衙門前聚集請願的鄉紳,朝廷應該安撫為主,不宜升高對抗。
對崇禎帝的處置,內閣沒有異議,內廷批了紅,壓上大印,內閣畫了押,這道聖旨就發了出去。
見崇禎帝不說話,好像有容忍魏國公之意,有人開始站出來為徐文爵說話,認為徐文爵一向謹慎小心,應該不會參与這樣的事,應該是李弘狐假虎威,藉著他的名義,胡作非為而已。
崇禎帝接到密奏,幾乎不敢相信,他沒想到,南京官場竟敢如此,連朝廷派去的欽差都敢糊弄?於是給南京鎮守太監韓贊周發去一道密旨,韓贊周接旨之後,不敢怠慢,立刻出動南京鎮撫司的錦衣衛,以鐵腕手腕肅清了南京應天府衙里的不肖之徒,同時也震懾了南京城裡那些想要看朝廷笑話的士紳。
至於動手的那幾個流氓,更是斬首了。
因此,必須慎重。
魏國公是太祖始封,和去年被爵的定國公徐允禎同為徐達的後人,去年剛除了定國公,今年又要再除魏國公嗎?傳揚出去,天下人會不會以為,朕孤情寡意,故意在針對勛貴?
「如何預防?」問話的是次輔陳演。
應天府衙的不肖之徒,依刑責,分別是流放和杖刑。
刑部侍郎孟兆祥是一個倔脾氣,勃然大怒,當堂將那些糊弄他的班頭和和-圖-書捕快,扒了褲子打屁股。
而最重要的,也就引人注目的,就是魏國公徐文爵本人的處置。
「遵旨。」
不過如何處置,他卻有點猶豫。
……
當然不是。
御座上的崇禎帝久久不說話。
「臣附議。相關人等,必須嚴懲。」四輔范景文站出。
沒有羈絆和敷衍,又有錦衣衛的撐腰,案情很快就調查清楚,不但魏國公府中的家人,就是幾個上下躥騰的逮賦者,也被查了出來。
內閣的爭論,崇禎帝都聽到了,對蔣德璟的意思,他是贊同的,而周延儒的圓柔處置,他也不反對,而在這期間,他已經思謀好了對魏國公的處置,於是從御案上翻出孟兆祥和馮元颺的聯名奏疏,提起硃筆,在最後的處置上,稍微改了一下。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原本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尤其是在賦稅極低的情況下,有錢人就更不應該積欠朝廷的稅賦,奈何,投機取巧的士紳太多,漸漸成了大明的頑疾。而為了醫治這個頑疾,朱慈烺在朝堂上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又背負了巨大的罵名,才好不容易的將「追逮賦」推行了開來。
可惜,太子今日不在。
首輔周延儒和次輔陳演也都是默不吱聲。
於是罵聲四起,逮賦者以及他們的家屬,都將矛頭指向了周延儒,編出各種段子和詩詞,辱罵周延儒,同時的,他們也沒有放過始作俑者,那就是皇太子,雖然不敢明著罵,但卻也是拐彎抹角的編了一些污衊的段子,或者是借古諷今,用唐太子宋太子,諷刺現在的大明太子,甚至連晉惠帝的「何不食肉糜」也出來了。
「但如果他們不願意被安撫呢?」三輔蔣德璟忽然道。
崇禎帝是在容忍徐文爵嗎?
魏國公的家奴,定的是杖八十,崇禎帝也改成了斬。
但恨歸恨,罵歸罵,但眼看朝廷的欠賦不交是不行了,去年到今年,朝廷的壓力一天比一和-圖-書天,那些御史言官也一天比一天沒有耐性,最重要的是,繼續拖延下去,不但年年要收利息,而且家族中人不能參与科舉——這個措施太狠了,沒有科舉,就不能當官,而沒有當官的子弟做後盾,再大的家族也會逐漸敗落,因此,只能含血咬牙,將朝廷的欠賦一分不少的全補上。
而能進行到這一步,朱慈烺對蔣德璟很是感激,若沒有蔣德璟在御前的一番言,內閣絕不會「自攬責任」,發出那樣的公文,江南各地衙門前聚集的士紳,也不會輕易散去。
如果太子在,對這樣的大事,太子肯定是要表態的,而以太子一向的風格,想來是不會容忍徐文爵的……
事關魏國公,孟兆祥不敢大意,將案件調查清楚,確定無誤之後,他才上報朝廷。
短短一個月,除了一些特別頑固的釘子戶和一些確實沒有錢的落敗戶,江南大部分的逮賦者都補上了歷年的欠賦,糧米和銀兩,通過漕運,源源不斷的運往京師……
如此一來,罵名就都是內閣的了。
同時的,各個方面都有人在束縛他們,南京刑部,吏部,都察院,各種問詢不斷而來。
對前面的人,都是重責,只有對魏國公徐文爵是輕放。
至於魏國公的處置,則是在朱慈烺的預料中,他的父皇崇禎帝骨子裡是一個嫉惡如仇的人,對於貪官和無能的官員,從來都不會姑息,但對於親貴和勛貴,卻又有點感情用事,崇禎十二年,朝廷財政困難,首輔薛國觀提議向勛貴們募捐,這本是一個好主意,崇禎帝也知道,不少勛貴富的流油,奈何最後就是推不下去,究其原因,就是崇禎帝心軟,面子薄,架不住勛貴們的哭窮,偏偏薛國觀又不自律,被政敵抓住了把柄,五皇子又忽然死去,臨死前的一番話,嚇著了崇禎帝,募捐之策就此夭折。
這時候,首輔周延儒說話了,他認為魏國公徐文爵給人的印象,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向是謹小慎微,包庇李弘之事,說不定還真有隱情,朝廷還是要詳細查案,謹慎判斷,不宜貿然決定。
巡城的千戶,也不例外。只要令他們去查張縉彥被打的案子,一個一個就都是假意應付,動靜鬧的不小,卻實際進展卻一點都沒有,最後報上來的,還是過去的結果。
而上下其手,參与到了其中的幾個逮賦者,都是籍沒家財。
蔣德璟肅然道:「就算沒有參与,也有失察、縱容之罪,府中家奴敢打著他的名義,到外面行此惡事,又豈是一日能養成?怕是一貫如此吧?」
馮元颺六十多歲了,在官場歷練多年,知道這樣的事情絕非他們兩人所能解決,於是便說服孟兆祥,兩人聯名向崇禎帝寫了密奏,將南京情況告知。
對李弘的處置,孟馮二人定的是籍沒家財,充軍流放,但崇禎帝直接改成了斬。
說起來,真是艱辛,不過終算是做到了,經此一次,江南士紳必不敢再輕易欠賦了。
蔣德璟轉對他:「李弘、魏國公的家奴、魏國公、還有那些參与此事的人,都必須被嚴懲,以儆效尤;第二,對於逮賦者聚集在衙門前請願,影響衙門正常工作,甚至鼓動百姓者,各地官員都要拿出魄力,該驅散就驅散,該懲處就懲處,絕不可坐任事情鬧大,而內閣要做官員的後盾,將此意見明發天下,如此才能剎住逮賦者在衙門前聚集,試圖鼓動民心,給朝廷製造壓力的歪風。」
陳演微有尷尬,退了回去。
同時的,各地官員也接到了內閣的公文,該驅散就驅散,該處置就處置,但是秉公執法,出了事情,自有內閣擔待,於是官員都硬氣了起來,不再姑息,各地衙門前為了逮賦之事聚集請願之事大幅減少,尤其是在知道魏國公被懲處,李弘被定了一個斬首之後,敢於頂風作案的就更是少了——銀子雖然重要,但腦袋更寶貴,真要惹怒了朝廷,落得和*圖*書李弘的下場,那就因小失大了。
蔣德璟轉向崇禎帝:「陛下,一城一地確實鬧不起大事來,臣擔心的是,各地會相互串聯,彼此呼應,同時聚事,那可就不好辦了。尤其是有魏國公的家奴打了朝廷命官,卻沒有受到嚴懲的情況下,那些逮賦者一定會受到鼓勵,有樣學樣,花銀子雇一些地痞流氓,對朝廷派往各地的御史進行騷擾,阻撓御史公幹,是極有可能的。雖然朝廷現在預防已經有點晚了,但臣以為,亡羊補牢,猶是善政。」
禮部尚書林欲輯又顫顫巍巍的站出,認為此事的根子還是在「追逮賦」,為了逮賦,江南已經亂成一片,鄉紳士子到各地州府衙門前請願的情況,此起彼伏,已經變成了一股風潮,朝廷必須引起重視,不然可能會掀起動蕩——話里話外的意思,逮賦是應該追的,但朝廷是不是太著急,處罰是不是有點太過嚴厲了?
而內閣首輔周延儒自然是首當其衝。
聽到蔣德璟的建議,周延儒表面不動聲色,心中卻是惱怒,各地官員如何處置,叫官員們自己斟酌,出了事情,內閣出來收場,看情況,遊刃有餘的進行處置,但如果將內閣的意思明發天下,各地官員有了膽氣,照此處理,那麼那些逮賦者的怒氣就都會沖向內閣,他這個內閣首輔不就是臭名昭著了嗎?
不過心中的怨氣卻是難解,去年是暗恨太子,認為太子追逮賦是不知道民間疾苦,今年則是恨上了內閣,若不是內閣的公文,府衙怎敢用棍棒對付我們?
老實說,他對徐文爵的老丈人竟然敢打朝廷官員,挑戰朝廷權威,而且他派到南京查案的官員,竟然指揮不動南京的人,非得他出動南京錦衣衛才能解決問題,是感到無比憤怒的——怎麼的,南京已經不是我皇明的天下了嗎?
陳演皺著眉頭道:「事情還沒有調查清楚,中葆何以認為,魏國公一定參与其中了?」
崇禎帝放下硃筆,轉對王承恩和圖書:「擬旨,魏國公,治家不嚴,放縱家奴,朕甚為失望,著罰俸三年,閉門思過,現在擔的職務,全部免除。」
回到京師,朱慈烺就連續聽到這兩個好消息,嘴角不禁露出了微笑。
孟兆祥縱使剛硬,在這種情況下,也是無可奈何。
皇太子朱慈烺回到京師時,聖旨已經發出去有二十天了,南京那邊在接到聖旨之後,立刻就做了處置,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李弘和一干人等押入死牢,等待秋後問斬。而一向是南京第一尊的魏國公府,瞬間從高峰墜入到了低谷,府門緊閉,更有錦衣衛把守,儼然已經是不能自由出入了。
但後來人依然是如此。
不過當著崇禎帝的面,他不能露出慍色,只能默不吱聲。
激憤的朝臣和清流,忽然有點懷念太子了。
對於蔣德璟有點質疑的口氣,周延儒心中不快,但臉上卻波瀾不驚,古井無波地回道:「那就再安撫,以誠相對,只要各地官員用心,我就不信他們能鬧起大事來。」
而緊跟著他的奏疏一起到京師的,是徐文爵的請罪,或者說是辯解疏。對於老丈人所作所為,徐文爵推得一乾二淨,表示從頭到尾都不知情,更沒有指示家人嚮應天府尹說清,打點應天府尹衙門中的班頭捕快,以為李弘脫罪,不過徐文爵承認自己失察,在李弘積欠逮賦的事情上,沒有早日勸誡,以至釀成禍事。因此,他向皇帝請罪。
散朝後,崇禎帝召內閣五臣到乾清宮,繼續商議魏國公的處置,
因此,他非是處置徐文爵不可。
不過沒有人附和他,事情進行到現在,誰都知道,追逮賦之策已經是不可能改變了,不說太子,就是御座上的崇禎帝也不會允許半途而廢,原因很簡單,追逮賦進行到現在,已經不只是關乎朝廷的稅收,更關乎朝廷的顏面,甚至是關乎到太子未來繼位的「正當性」,如果追逮賦在壓力之下被迫中止,那麼提出此策的皇太子又該被至於何種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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