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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是啊……」

「是楊文岳求援了嗎？」靜寂之中，三輔蔣德璟問。

周延儒眉毛抖動了一下，心知陳演是迎合聖意，故意搶風頭，心中不悅。隨即又暗暗冷笑，你陳演著急跳出來，但是福是禍還不知道呢。

主守永定門的乃是善柳營副將孫永成，孫永成是應城伯孫廷勛的族侄，世代京營軍戶，在京營一幫勛貴後代中，他算是爭氣的，不論騎射還是武藝，都有相當的能力，因此去年京營改制，太子殿下大力整頓京營之時，他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原本的副將職，最後還是副將職位，即便應城伯孫廷勛因為在「西山煤案」中受到懲處，被降為輔國將軍，孫永成也沒有受到牽連。

「職責所在，臣不敢言苦。」孫永成躬身更低。

「萬萬不可！」

崇禎帝轉對群臣：「都起來吧，朕要的是調兵的法子，不是你們的跪拜！運河缺兵，內閣兵部儘速給朕想出法子，絕不能讓建虜過河，再給尤世威陳永福傳旨，令他們儘速趕到運河！」

「兩軍都是步兵，若往京師，必會被建虜發覺。」

馮元飈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不如此，運河怕是難以穩固。」

「這……」王之心額頭冒出了細密的冷汗，太子出京他能知道，但什麼時候回來，卻不是他能知道的。

原因也簡單，孫永成一向勤勉，練兵認真，太子對他還是比較滿意的

「這個朕知道！」崇禎帝煩躁無比的打斷他的話：「朕問的是，太子什麼時候能回來？」

「噠噠噠噠……」

議論中，群臣的目光一來看御座上的崇禎帝，二來瞥著首輔周延儒。

馮元飈苦笑一下：「兵部並沒有變，孫傳庭和左良玉遠在千里，糧餉無解，遠水難解近火，只會徒增混亂，而建虜渡河，時間就在這三五日，只要頂住了這三五日，折了建虜的銳氣，待山東兵和河南兵趕到，運河就可以安穩。」

太子點了一下頭，在武襄左和*圖*書衛的護衛下，急急進城了。

「周遇吉已到昌平，不如令他馳援運河……」陳演想了一想，道。

立刻就有一臣站出，聲帶責難地說道：「這就不對了。那日朝議，本兵不是信心十足，認為運河可以堅守，不用孫傳庭和左良玉勤王嗎？今日怎麼忽然又變了？」

「是。」王之心聽令。

「如果不同京師抽兵，運河該如何守？兵部可有謀划？」

永定門乃是京師外城的中心南門，設有瓮城，箭樓高大，採用重檐歇山三滴水樓閣式建築，並裝飾琉璃瓦脊獸，面闊五間，通寬24米，高也將近二十米，是京師所有外城門中最雄偉，也是最堅固的一座，建虜入塞的消息傳來之後，其他城門都關閉，只有三座南城門，右安門、永定門和左安門一直開放，收容京畿各處逃來的大明百姓。

如果是常人，一定會想到是因為建虜入塞，太子殿下才會有焦躁和不安，但孫永成卻有另一種想法。

鬍鬚花白，清瘦矍鑠，臉上滿是憂慮。

孫永成心中登時一緊，雖然建虜大軍在通州紮營，並沒有向通州殺來是確定的消息，正常情況下，城外的火把和騎兵，應該都是大明自己的軍隊，但在此危急時刻，他卻也不敢大意，急忙命令守軍戒備，弓上弦刀出鞘，鳥銃也都端起來，瞄準了城下。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群臣鬧哄哄沒有主意，目光最後都看向了御座上的崇禎帝。

一臣忽然站了出來，向御座上的崇禎帝行禮：「對於兵馬調動之事，都察院本不應該多言，但臣以為，行百里半九十，運河防線有四萬兵馬，五萬民夫，沿河的拒馬壕溝，各種防禦工事都在急速修建中，朝廷投入了大筆的銀糧，而運河更關係京南數百個州縣，幾百萬百姓的安危，絕不可輕忽怠慢，朝廷應該竭盡所能，向運河增兵。」

「去傳旨，令太子即刻返回京師！」崇禎帝沒好氣的道。m.hetubook.com.com

想了一下，孫永成喚過身邊的親信，小聲：「你去襄城伯府走一趟……」

蔣德璟皺起眉頭，心說這怎麼行？正式的官兵遇上建虜，都膽顫，民夫怕不會一見即潰嗎？

卻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華。

「是。」群臣稱是，心中都是明白，皇帝陛下不同意從京師繼續調兵，運河之危，只能靠其他地方的兵馬彌補。但各地無兵可調。短時間之內，只能靠楊文岳咬牙堅持了。

忽然的，城外的原野中出現火把光亮，像是有大批騎兵往永定門而來。

李邦華1574年生人，今年已經快七十歲了，崇禎元年時，他就曾經為兵部侍郎，大力整頓京營，但因為得罪了勛貴，而被罷免，這些年中，一直賦閑在家，直到三年前才被起用，先為南京左都御史，又迅疾被調到京師，仍為左都御史。

而殿中的群臣和御座上的皇帝，為了京師的穩定，對於繼續從京師調兵，都是不同意的，作為首輔，他自然是要站在皇帝和群臣的一邊，不過太子也不是輕易可以得罪的，再者，運河防線也是不能不管的，不然出了問題，他這個首輔也是要擔當責任的。

永定門。

崇禎帝臉色難看，忽然轉對身邊的司禮監掌印打太監王之心，問道：「太子呢？」

太子勒馬站定，朝孫永成微微一笑：「孫副將辛苦了。」

陳演的反對，得到了殿中大多數朝臣的贊同。

周延儒皺著眉頭，一臉沉思，自從接了招募義兵的擔子后，最近的這七八天，可謂是周延儒成為首輔以來，最難過的一段時間，一向長袖善舞，廣結善緣的他，不得不沉下臉來，做一些得罪人的動作。

御座上，崇禎帝默然不語，顯然，他也是贊同陳演的意思的，天下之重，重不過京師，豈能為了運河，一而再，再而三的削弱京師的防衛？

但今日下午，當建虜前鋒抵達通州，京畿危急之時，永定門也關閉和圖書了，京師守軍在城牆之上往來巡邏，嚴陣以待，已經做好了守城的準備。

馮元飈臉色灰敗，眼中有苦笑，對眾臣反對的結果，他早有預料，但還是想要嘗試一下，結果不出意外的失敗了，如果不能從京師調兵，就只能期待建虜畏懼運河河水，或者有其他變數的，不然運河的防守，終究是不能令人放心。

「如果不從京師，這急切之間，又到哪裡調兵？」李邦華嘆。

「趙光抃和潘永圖呢？」

馮元飈咳嗽兩聲，喘息回答：「現在運河邊，有兵四萬余，民夫四萬余，今日得到塘報，袁繼咸率領的六千人也快到通州了，如果實在不能增兵，那就只能臨時操練這五萬民夫，令他們為防守的輔助，同時嚴令尤世威和陳永福，令他們加快行軍，儘快趕到運河。」

並非他願意，而是不得已，因為他知道，建虜入塞，京畿危急，崇禎帝和朝臣們都盯著他呢，如果義兵之事做的不好，他首輔之位，肯定就要保不住了。

聽聞是太子，孫永成微微鬆了一口氣，不過暗夜天黑，京師重地，他卻也不敢輕易開城，直到五百武襄左衛全部出現在城下，火把光亮之下，銀盔銀甲的太子殿下清楚可見時，他才令急急下了城頭，一邊在城門口列隊迎接，一邊令人打開城門。

周延儒腦子急劇轉動，想著一會崇禎帝問到時，他怎麼回答，才會即遂了皇帝的心意，也不會太惹太子不高興，最重要的，如果運河有失，責任不會落到他的頭上。

「本兵的意思……還要從京師抽兵嗎？」蔣德璟直接問。

群臣小聲議論，建虜兵臨城下，大家的身家性命都在京師，聽到又要從京師調兵，所有人心中都是咯噔一下。

「朕令他總攬軍務，坐鎮京師，他卻跑來跑去，像什麼樣子？」

「不可！阿濟格已經殺向昌平，周遇吉此時移兵，豈非是以肉飼虎？」馮元飈驚的搖頭。

馬蹄聲中，一個全身披甲的武襄和圖書左衛賓士到城門下，高呼：「太子殿下回京，速速開城~~」

「增兵自然是應該的，」御座上的崇禎帝沒有說話，次輔陳演接住了話頭：「但卻不能再從京師抽兵了，建虜大軍已經到通州，隨時都會殺到京師城下，京師之兵不增加也就罷了，豈能再減少？」

雖然遠離朝廷中樞十幾年，但李邦華威望不墜，又因為師從東林大佬鄒元標，乃是根正苗紅的東林人，因此在朝中頗受尊重，不過李邦華性子較為低調，又因為都察院的特殊性，因此在朝議之時，鮮少表明自己的意見，今日也算是破例了。

現在，站在朝堂上，聽著是否要從京師調兵增援運河的爭論，周延儒心裏跟明鏡似的，他清楚知道，馮元飈並非是自己，而是代替太子，在朝堂中試探風向的，從三千營被派遣出京就可以知道，太子的一門心思的加強運河防務，又提出招募義兵的意見，明顯就是再為繼續從京師調兵做伏筆；

馮元飈咳嗽一下，搖頭：「沒有，楊文岳所有的軍報，兵部都呈送給了陛下和內閣，方才所說，乃是兵部自己的擔心。」

三輔蔣德璟盯著馮元飈，比起眾臣的諾諾，他的眼光還算是更遠一點。

當然了，還有一個人，那就是太子。

永定門有瓮城，武襄左衛護衛太子進入瓮城，隨即外城城門關閉，瓮城城門打開，孫永成立在城門口迎接。當一身銀甲的太子走馬進城時，孫永成抱拳躬身，大聲道：「善柳營副將孫永成見過太子殿下！」

御座上的崇禎帝面無表情，看不出聖心所在。

已經是晚間的亥時，孫永成正在巡視永定門的防務，建虜大軍已經到通州，他一點都不敢大意。

原來是五輔黃景坊。

黃景坊是當日朝議時，贊同調集宣大兵，山西兵，乃至陝西孫傳庭，湖廣左良玉進京勤王的支持者，他認定的理由就是京師兵力不足，難以應對建虜大軍，但抵不過馮元飈的反對和太子的義兵，和-圖-書當日，他的提議被否認了，朝廷只是調了宣大兵到居庸關，山西兵協防大同，孫傳庭和左良玉，仍然執行剿匪任務，現在馮元飈卻又說兵力不足，如果真是如此，馮元飈當日為什麼不贊同他呢？

因此，黃景坊心有不滿。

一直以來，太子都是微笑溫潤，在臣子和將士們面前，永遠都保持儲君的風範，令人有如沐春風的感覺，但今晚，孫永成卻明顯感覺到太子不同於平常的情緒，雖然太子殿下的臉上依然帶著微笑，但眼神中的焦躁和不安，卻是藏不住，連胯|下的那匹神駿好像都感覺到了主人的情緒，行軍中不時打著響鼻。

「陛下……」

……

雖然太子並不常常和他見面，甚至太子本人也常常不在京師，但周延儒卻總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太子正盯著自己呢，但凡出什麼岔子，不說崇禎帝，太子爺這邊怕就不會輕易放過他。因此，這一次招募義兵，周延儒可謂是小心翼翼，殫精竭慮，其間吳昌時收了一些商人的好處，到他面前來說情，被他狠狠一頓痛罵。

崇禎帝怒。

皇帝怒，殿中的群臣急忙都跪下了。

群臣也都有不安，小聲議論。

等太子遠去，孫永成抬起頭，望著太子離開的背影，眼神若有所思。

「聽聞建虜到通州，太子殿下親自去查看了……」王之心躬身回答。

次輔陳演忽然站出：「一抽再抽，京師兵力已經匱乏，雖然現在城中招募了八萬義兵，但義兵新募，根本沒有戰力，現在三千營在武清，精武營一半的主力在運河，京師精武營只剩下兩萬人，善柳營，左右柳，三營加起來不過六萬，算上二十一衛，五成兵馬司，整個京師，滿打滿算，不過十三四萬守軍，加上義兵，也剛剛二十萬出頭，而京師外城城牆30里，七門，內城周長45里，9門，內外城垛口總數目為207725，合算起來，一個垛口只能平均一個人，守城已經是不足，如此情況下，焉能再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