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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十五年

作者:韭菜東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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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30章 兵敗

第0830章 兵敗

通州城距此不過五六里地,在岸防大亂,建虜主力大軍乘著木筏過河,暗夜晨曦天亮前的混亂,周圍情勢不明的情況下,通州城是眼下唯一安全的所在,只有先進通州城,等到天亮,再決定下一步了。
象徵作戰的戰旗,也被手忙腳亂的升起。
但外圍的軍營都已經被建虜攻破,或者是陷入了混亂,此時能聽到戰鼓,服從戰鼓的,只有圍繞在楊文岳總督大帳周圍的幾十個營帳了,這些營帳,都是楊文岳的督標營,暗夜之中,聽到命令,在喊殺和炮聲之中,軍士們急慌慌地從營帳里鑽了出來,持起武器,準備作戰。
一聲聲,一道道,沙啞的聲音在炮聲隆隆,喊殺震天的暗夜裡,既孤獨,又悲愴。
開封之戰更是險之又險,若非是太子領兵,楊文岳不覺得自己和丁啟睿能壓住左良玉等人,開封之戰,更不可能勝的那般徹底。
「不,不能移帳,」楊文岳卻是冷靜了下來,堅毅地說道:「我是保定總督,我如果移帳,我軍不就亂了嗎?再者,我身後就是太子中軍,我豈能置太子殿下於危險?」
唐通大聲答應,令副手領了一支騎兵,前去救援神機營。
決心已下,請辭的奏疏也遞上去了,但想到自己多年仕途,為了保定兵苦心經營,殫精竭慮,最後竟然是這麼一個結局,他心中不禁黯然。
就在這時,馬蹄聲急促,火光之中,一騎急急而來,卻是中軍官,中軍官在楊文岳面前勒住戰馬,連馬都來不及下,就直接報道:「軍門,建虜來襲!」
「軍門,軍門~~」
而去年擊退建虜入塞,令楊文岳的自信恢復了不少,但三日前的運河之戰,又把他打回了原形,他彷彿又回到了那一段低迷的時光,對自己灰心喪氣,對前途再沒有期望,夜夜嘆息。而這兩天里,傅宗龍,汪喬年兩位總督的身影一直在他眼前閃現,他在思索、反思,當年除了兵力不足的問題,自己在用兵上是不是也有和-圖-書很多失誤之處,沒有能好好地配合兩位總督大人?以至於害得他兩人先後戰死?
「快走快走,保護殿下,往通州……」
楊文岳看一眼諸位幕僚,對身邊的一個親衛家丁說道:「楊福,你帶人護送諸位先生離開。」
剛說到這,就見馬蹄滾滾,火把之中,只見一彪騎兵急急而來,當先的乃是密雲總兵唐通,唐通前日救援太子之後,就被朱慈烺留在了通州,於是朱慈烺將他的騎兵作為機動支援,布置在了中軍大營的後方,現在整個明軍都被建虜的騎兵急襲,不知道唐通的營地有沒有被貫穿?不過從唐通急慌慌、身後騎兵也不多地樣子看,情況顯然並不是太好。
楊文岳卻是仰天一笑:「來的好快,」隨即收住笑容,臉色嚴肅的下令:「傳令,擂戰鼓,升我保定兵的戰旗,本督要讓所有的保定將士知道,本督還在這裏,除非是擊退建虜,否則本督絕不後退!」
沒有錯了,果然是阿濟格從昌平繞行了,朱慈烺壓住心中的痛悔,喝令道:「你立刻派人,去保護神機營,令他們拋棄火炮撤退。」
楊文岳眼眶發紅,良久說道:「既如此,你們就留下,如果能活,我必為諸位請功……」
「暗夜之中,不知道多少騎,姜總鎮正在分兵抵抗,不過建虜來勢兇猛,我軍準備不足,怕是難以抵擋,為安全,姜總鎮請軍門立刻移帳!」中軍官滿頭大汗。
眾幕僚都跪下了,為首一人,激動地說道:「軍門的心意,我等明白,然我等都是軍門的幕僚,軍門留此血戰,我等怎能偷生離開?傳將出去,我等有何面目立於天地之間?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我等願隨軍門血戰到底~~」
幕僚們都跟隨楊文岳許久,相互一看,人人明白楊文岳的心意,戰局如此,怕已經是難以挽回,楊軍門此時命令擂響戰鼓,升起保定戰旗,除了不甘潰敗,要為大明盡最後一份心力之外,怕也是www•hetubook.com•com為了保護太子殿下。
楊文岳肩膀微微顫抖,轉過身來,目光望向眾人,緩緩道:「諸位都是跟隨我楊文岳許久的老人,多年來為楊某獻言獻策,奈何楊文岳非是帥才,沒有擎柱之能,不能為朝廷立功,為諸位進階,實在是慚愧,今日危急,楊文岳身為保定總督,必須留在這裏,諸位卻是不必……」
楊軍門,這是以自己為標靶,捨棄自己,保護太子殿下啊~~
「沒,是後面來了敵人。」中軍官氣喘吁吁的翻身下馬。
宗俊泰卻面露難色,他身邊只有三百人,保護太子殿下已經怕是不足,再分兵去保護神機營,哪裡有能力?
楊文岳卻背過身去,不看他們,冷冷說道:「這是本督的命令。楊福,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帶他們走?」
「是,諸位先生請!」那家丁抬手,做引路狀。
「軍門,你這是何意啊?」幕僚都是拱手:「事危急,我等豈能離開?」
「殿下,我們往哪裡去?」宗俊泰問。
朱慈烺這才放棄抗拒,上了戰馬,對宗俊泰說道:「立刻派人去找尋參謀司李紀澤等人,保護他們撤往通州。」
「願隨軍門血戰~~」眾幕僚齊聲。
如此,這裏必將成為建虜猛攻的對象。
「軍門差亦。我等雖非科甲,亦沒有中過舉人,但報國之心和軍門無異,軍門今日逐我們走,豈不是把我們都當成了是臨危忘義、苟且偷生的小人?」幕僚更激動。
「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傳令!」楊文岳臉色凝重,表情堅定無比。
「給楊文岳傳令,告訴他,運河已經不可守,不必再強為,保存實力為第一,這道命令同樣傳給徐文朴和李順,尤其是李順,令他手下的炮手,拋棄火炮,能撤退就撤往通州。不能撤退就就地隱藏!」
「哎呀!」楊文岳痛叫一聲,幾乎要暈過去——敵人從哪裡來?難道是運河破了嗎?
「是建虜鑲白旗,領軍的應該是阿濟格,但具體多hetubook.com.com少人,臣一時還無法探知。」唐通氣喘吁吁地報道。
那一段時間,是楊文岳一生中最難熬的一段時間,每天都是夜不能寐,長吁短嘆。
眾人心知,軍門心意已決,於是躬身:「是。」
今日凌晨,天都快要亮了,但楊文岳卻依然睜著眼睛,躺在行軍榻上,直勾勾的望著帳頂,于黑暗中想著心事。
楊文岳下後退了一步,踉踉蹌蹌,幾乎站立不住。
戰旗升起,不止是己方將士,建虜也會知道,大明領兵部侍郎、保定總督楊文岳就在此間,那一來,原本是要快速通過的建虜騎兵都會停下來,以獲取保定總督為大功。
唐通率兵在前開路,宗俊泰和兩個副指揮使帶著剩餘的武襄左衛,護衛著朱慈烺離開,急急往通州撤退,
自責,愧疚,又有點不甘,種種思緒,一直在楊文岳腦子裡面盤旋,令他一連幾天都無法合眼……
「是!」
朱慈烺顧不上問責他,只衝他吼道:「唐通,可清楚來襲的敵人是誰?有多少人馬?」
……
「後面怎麼會有敵人?」楊文岳呆了一下,忽然想到了昨天下午軍議之時,堵胤錫提出的憂慮,隨即臉色大變,上前一步抓住中軍官的胳膊,急吼吼地問道:「有多少敵兵?」
火炮雖然重要,但人才更重要,神機營辛辛苦苦培養出來的優良炮手,朱慈烺絕不讓他們殞沒在這糊裡糊塗的夜襲戰中。
此時此刻,建虜騎兵突襲,大營已亂,通州對岸的建虜主力也正在大舉過河,情勢危急,香河和武清段現在雖然還沒有消息傳來,但相信也不會平靜,也就是說,運河一線,到處都是戰火,沒有什麼地方就一定是安全的,朱慈烺想了想,說兩個字:「通州。」
眾人更驚,後有突襲,前有渡河,形勢危矣。
事危急,但朱慈烺猶不忘記良臣。
「軍門!」
這中間,中軍官在營中策馬賓士,扯著嗓子,往來呼喊:「軍門有令,升戰旗,擂鼓,擂鼓啊~~」
hetubook•com•com楊文岳是四川順慶府南充縣人。萬曆四十七年(公元1619年)進士,授行人。天啟五年(公元1625年)擢兵科給事中。崇禎二年(公元1629年),出為江西右參政,歷任湖廣、廣西按察使。十二年(公元1639年),擢兵部右侍郎,接替孫傳庭的職務,總督保定、山東、河北軍務,專事剿滅流賊。
崇禎十二年前之前,楊文岳的仕途是比較順利的,在各個職位也都有政績,也因此,他才會在崇禎十二年被拔擢為保定總督,但崇禎十二年,成為保定總督之後,事情忽然就變得艱難了起來,原本已經被撲滅的李自成張獻忠忽然又活了過來,在中原河南到處點火,大舉肆虐,楊文岳南北賓士,到處撲殺,但卻事事不順,和他搭伴的兩個三邊總督,傅宗龍和汪喬年先後戰死,這中間,楊文岳自己也是險象環生,屢次被朝廷責難,差點就要下獄。
「請軍門移帳啊~~」腳步紛亂,楊文岳帳下的幾個幕僚都衣衫不整的奔了過來,暗夜裡的呼喊和騷動驚動到了他們,人人都是臉色驚慌,和太子不同,總督巡撫的幕僚們的帳篷,就在中軍帳附近,隨時為總督巡撫獻言獻策,朱慈烺卻是因為太子的身份,警戒程度最高,開封遇刺之後,他營帳周邊一百步之內,再不能有其他閑人。
為了防守運河,明軍將大部分的兵力都布置在了河岸邊,後方的防衛兵力極少,是為前重后輕。一旦被背襲,後果不堪設想。
「咚咚咚~~」
「殿下,殿下!臣唐通來了!」
這中間,陸續有數隊精武營的散隊趕到,他們跟隨在武襄左衛之後,護衛太子前行。
楊文岳急的跳起來,臉色漲紅,目眥欲裂的問:「建虜過河了?」
另外,通州最近,也是收攏敗兵的最佳場所,朱慈烺仍然想要減少戰損,聚攏更多的將士。
話沒有說完,就又聽見腳步急促,一名傳令兵急匆匆而來,翻身下馬,驚慌報道:「軍門m•hetubook•com•com,建虜正在渡河,木筏下水,火把無數,不知道有多少兵?」
忽然,他耳朵里聽到了什麼聲音,那是隱隱地呼喊聲,這裡是大軍駐紮地,以靜為主,誰敢在暗夜裡喧嘩,擾亂軍營,那就是一個字,死。楊文岳立刻就翻身而起,一邊穿衣,一邊喝叫親衛出去查看,在這一刻,他並沒有想到是建虜突襲,他想到的軍中走火,或者是軍士鬥毆。這樣的事,精武營肯定不會發生,一定是自己麾下的保定營或者是地方兵。
有軍士爬上鼓樓,戰鼓擂響。
「報~~」
就在穿衣的過程中,耳中的呼喊卻漸漸變成了喊殺,楊文岳大吃一驚,急急衝出大帳,只見暗夜裡,正西和西北都已經是火光衝天,從崇禎十二年成為保定總督,楊文岳經歷戰事無數,他一眼就知道,壞了,被敵襲了,而且敵人速度極快,像風一樣,瞬間已經卷過了好幾營,並且放起了大火。
佟定方抱拳:「殿下勿憂,臣去找!」轉身看左右,大聲:「你們隨我來!~」撥轉馬頭,帶了三十個武襄左衛和五六騎的傳令兵,往堵胤錫營帳所在的方向而去。
炮聲如雷,火光四起,馬蹄賓士之中,朱慈烺的心在滴血,他知道,今日不止是敗,而且是大敗,運河邊的幾萬兵馬,怕是要全軍覆沒了,而他試圖用運河防線阻擋建虜到十二月,疲乏建虜的計劃也已經是失敗了,建虜大軍過了河,京南五百里之內,再無任何攔阻,京南所有的城池,都將直面建虜的兵鋒……
這兩天,保督楊文岳一直在失眠,腦子裡面想的全是上一次戰事的失誤,雖然因為堵胤錫的死戰和太子殿下的及時趕到,危局被挽回,但楊文岳卻不能原諒自己,他覺得,自己不但不是一個帶兵之才,反而有可能是敗軍之根,因此,無論如何,這個兵,他是不能帶了,保定總督的職位,他必須辭去。
「是。」
而攻擊太子殿下的兵馬,自然就會隨之減少。太子殿下有更多的時間撤退和組織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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