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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十五年

作者:韭菜東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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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89章 敗逃

第0889章 敗逃

建虜一共不過改制出了五六條的木筏,能上筏逃生的,都是極少數的幸運兒和親貴將官,大部分的普通士兵都無法逃生,只能在河岸邊哭爹喊娘,有士兵不甘心,衝上去抓住木筏,想著跟著長官一起逃生,但刀光雪亮,木筏上,那些為了逃生紅了眼珠子的那些幸運兒,卻是毫不客氣的拔出長刀,將他們緊抓木筏不放的手指,全部砍斷。
豪格深深吸口氣,壓住心裏的怒氣和翻滾的氣血,目光再一次望向對岸。
豪格身邊的奴才和親衛,卻都已經看出了明軍的激將法,雖然河水正在退去,戰馬已經可以勉強過河,但明軍氣勢正盛,兩萬人在河岸邊擺開,這邊六千人衝過去,豈非是送死?於是他們急忙跪下,大聲勸諫,連垂頭喪氣的張存仁都抬起頭來,壯著膽子說道:「王爺,明軍狡詐,要激我們過河,我們萬萬不能再上當啊。」
豪格雖然不像其父和多爾袞那樣,對漢學頗有研究,但因為黃太吉從小要求,他漢文造詣是相當不錯的,他知道,這首乃是王昌齡的出塞,對應他今日的慘敗,倒也應景。
對岸。
眼見的,鐵罐頭就向建虜的中軍戰旗殺來。
「哈哈哈哈~~」
豪格知道,自己該退了,但他不甘心啊,八千大清勇士就這麼折在了對岸,身為統帥,應該為他們報仇啊,但可惜,現在他身邊只有六千人,且士氣低落,無有戰心,根本沒有逆轉的可能……
為了找回面子,臨行前,豪格望著對岸,咬牙切齒的發誓。
「豪格,小耳垂,指揮無能,一敗塗地,你有何臉目去見黃太吉?又有何臉目,繼承黃太吉的位置?」
和前面的戰場一樣,後方的河岸亦是凄慘,建虜蒙古都不會水,面對仍然淹沒在脖子處的河水,沒有人能逾越,一個個只能望水大哭,而對岸的建虜兵,終於改制出了五六個木筏,急急放入水中,用木棍支撐,手忙腳亂的送過河來。
「秦時明月m.hetubook•com•com漢時關,萬里長徵人未還。
騮馬新跨白玉鞍,戰罷沙場月色寒。
何洛會和張存仁一走,建虜的潰敗更是不可抑制,在罐頭兵的猛衝猛打,三面盾牆嚴密前進,鳥銃手炸雷猛烈發威的情況下,被包圍在狹小河岸邊的八千建虜,被殺的屍體狼藉,幾乎是無人能逃,除了極少數的幸運兒,乘坐木筏,逃到對岸之外,剩下的人,全部被殲滅。
憤怒,屈辱,痛苦欲死,豪格在這一刻像是一具失去靈魂的軀殼,獃獃地站在岸邊,一句話不說,他咬牙切齒的望著對岸,如果目光可以殺人,對岸的那些明軍,可能都已經被他殺死了。
先是三四個手炸雷投擲了過去,將擠在一起的建虜炸的血肉橫飛,接著,閻應元高喊:「殺!」
河邊鐵鼓聲猶振,匣里金刀血未乾!」
此戰功成,建虜喪膽,京南安矣,山東安矣,南直隸安矣!
子牙河的河水,都被染紅了。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絕對不會相信,八千大清精銳,會在這麼短的時間里就被明軍擊潰、全殲,連一炷香的時間都不到?這是怎麼了?明軍怎麼忽然之間變的這般兇猛,尤其是那些穿著銀色甲胄,戴著面具的大斧兵,幾乎是從貫陣而入,從前陣一直殺到后陣,八千大清勇士,竟然沒有一個能當……
豪格臉色蒼白,四肢冰冷,雖然剛是初冬,但他卻彷彿置身在寒冬臘月天。
號角聲中,建虜重甲兵都聚集在一起,密密麻麻,學明軍的樣子,組成血肉人牆,盾牌在前,長槍向前伸出,後面弓箭手拚命的射箭,不多的火繩槍也連續打響,試圖阻擋明軍的靠近。
在他得帶領下,五百鐵罐頭輕易的在建虜的重甲兵陣中間,撕開了一道缺口,他們身上的板甲,不停的被建虜的弓箭和兵器擊中,發出叮叮噹噹的響,但卻鮮有人倒下,跟在他們後方的明軍用長槍鳥銃,擴大戰果,打的建虜士兵和圖書血肉橫飛,不住的倒下——盾牆跟在鐵罐頭之後,不但可以收割建虜士兵的生命,同時也是保護罐頭兵的後方和側翼,令罐頭兵沒有後顧之憂,可以一直向前進攻。
直到僥倖逃回的何洛會和張存仁,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的連連請罪之時,豪格才驚醒過來。
卻是左參政,漢軍鑲藍旗副都統張存仁和其子張瑞祥。
豪格面無表情,這一刻,他真恨不得殺了何洛會,不過豪格性子雖然有些魯莽,但大勢卻是清楚的,他知道,今日之敗,不怨何洛會,也不怨張存仁,只怨自己太小看吳甡了,又或者是吳甡太狡猾了,居然想出了截斷河水這樣的惡計!
這一刻,何洛會決意死戰,不想他剛大吼著衝出去兩三步,身後一個親兵忽然跌跌撞撞地追了上來,呼喊:「主子,主子!河面上有木筏了,有木筏了!」
現場混亂,但他卻沒有看到應該增援的張存仁。
明軍中軍大纛之下,魯督吳甡也在激動的大笑,在這之前,雖然豪格成功入彀,但能不能在河水退去之前,全殲這八千建虜,卻依然還是一個未知數,也因此,吳甡的心,始終提在嗓子眼,如果不能完成,他就要迅速帶兵撤兵,但現在,當五百鐵罐頭一捅到底,建虜潰不成軍,幾乎全部被殲之後,他心裏的石頭,終於是可以落地了。
一群漢軍旗士兵早已經在河岸邊等候許久,見木筏靠岸,紛紛衝上去,爭先恐後的想要上筏,但隨即又撒開,卻見一個年輕將官揮舞長刀,嘶聲力喝,將靠近木筏的漢軍旗士兵全部驅散,然後扶著一個中年將領登上木筏。
豪格何嘗不知道明軍是在激將,但他心中的氣憤實在難平,仰天長嘆一聲,鬆開握著刀柄的手,說道:「撤吧……」
生和死,有時候就是一念之間,何洛會原本決意死戰,但聽到河面上有木筏之後,立刻就改變了主意,於是,他不再向前衝擊,而是掉轉頭,往河岸和_圖_書邊跑去。
……
目光看得更遠些,發現所有戰死勇士的屍體,都被剝去了衣甲,兵器戰馬被收攏,一些被俘虜的蒙古漢軍旗則是在遠處挖坑,看樣子是要埋屍。
子牙河之戰分出勝負的同時,五百里之外的通州,情勢也有了微妙變化。
真是一個狡猾的奸賊!
「主子!」
豪格並不笨,他當然知道眾人的心思,這個時候,除了撤軍,他再沒有第二個選擇。
不過這會也管不了了,何洛會急急也奪了一個木筏,上筏逃生。
一隊明軍忽然在河岸邊,大聲呼喊,聲音整齊而有力,從對岸清楚的送了過來,令這邊的建虜都聽的清清楚楚。唱吧,還大聲的笑。
何洛會臉色發青,他嘶吼道:「張存仁呢?告訴他,給我擋住!擋住!」
不知道什麼時候,天空飄起了雨,哦,不,是雨夾雪,雨雪打在豪格的臉上,感覺更苦。
最先崩潰的是左翼的蒙古兵,接著右翼也被突破,建虜兵馬自相踐踏,兵敗如山倒,明軍士氣大振,殺聲震天,整個戰場變成了一面倒的屠殺。
……
豪格撤兵,吳甡卻也沒有著急追擊,半渡擊之,乃是兵家常事,吳甡不會犯這個錯誤,等到豪格帶兵遠去,他才分批分次,命令眾軍過河,賀珍的三千營在前方,緊隨豪格,吳甡親率大軍在後跟隨,子牙河之戰,一舉殲滅八千建虜,是為大勝,但吳甡的想法遠不止於此,他心中有更大的計劃,那就是要把豪格剩下的六千人也全部吞下,甚至要把豪格本人,留在京南。
很快,八千建虜就呈現出了崩潰的跡象……
「王爺英明。」所有人都是鬆了一口氣,歷來,大軍入塞,和明軍做戰,所有人都是爭先恐後,只恐功勞落於人後,但剛才的這一戰,卻是將他們的信心擊潰,原來,明軍也有這麼猛的,繼續打下去,不但過河的八千,就是自己這些僥倖留下的六千人,怕也要死在了子牙河邊了,人同此心心同此和_圖_書理,所以現在從上到下,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撤退。
側翼被突破,還有補救的辦法,但中路被突破,卻是必敗無疑。
那一隊明軍又大叫。
而河水正在退去,看樣子,明軍還想要過河追擊。
何洛會遠遠望見,心中不禁惱怒,他令張存仁堅守前方,但想不到張存仁父子卻搶先他逃走,先來到了河岸邊了。
慘叫,血水。
豪格慘白的臉色忽然又變的漲紅,右手猛地握住了刀柄,這一刻,他恨不得衝過河去,和明軍決一死戰。
想到此,他臉色就更慘白。
對岸明軍一邊清理戰場,一邊在耀武揚威,那一些穿著銀色光滑甲胄的明軍,已經不見,只有一隊隊穿著鱗甲的明軍精武營,正在河岸邊整隊,大盾長槍依然,各色三角飛龍飛虎旗,在苦澀的、淅淅飄灑的雨夾雪中,清楚可見。
五百罐頭兵,一直殺到河岸邊,見周圍的建虜,不是下跪請降,就是變成了一具具死屍,又或者是被逼的跳入河中,在河水在掙扎呼救,周圍已經沒有敵手之後,這才停止攻擊。
此時,五百罐頭兵距離他的將旗,已經不過二十步,最後的建虜重甲兵正在拚死抵擋,但眼看也是抵擋不住了,何洛會舉起長刀,環顧身邊的一百親衛,吼道:「殺,為肅親王盡忠,為大清盡忠,隨我殺啊!」
「我豪格在此發誓,此仇,我來日必報!」
何洛會臉色煞白如紙,欲哭無淚,他沒有想到,八千精銳,這麼快就敗了,連一炷香都沒有堅持住,他不敢回頭望,因為他知道,肅親王豪格正在對岸死死盯著他呢,戰局如此,敗的慘不忍睹,他實在沒有勇氣面對肅親王……
閻應元將大斧杵在地上,拉起面罩,摘下頭盔,露出滿是汗水的臉,氣喘吁吁,哈哈大笑道:「痛快,真痛快啊~~」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建虜中軍戰旗之下。
眼見沒有生機,一些蒙古兵下跪投降,連被黃太吉任命的土默特右m.hetubook.com.com翼親王鄂木布楚唬爾都被明軍殺的心膽俱裂,下馬跪地請降。
不等何洛會找到張存仁,戰局就發生了變化,不但建虜中軍擋不住了,連原本守的辛苦,但還能支撐的左右兩翼,這個時候也亂了,五百鐵罐頭的中路突破,摧毀了蒙古和漢軍旗的信心,令他們知道,除了鳥銃和手炸雷,明軍更有一支無人能當的重甲步兵,那一柄柄高舉而起,劈出道路的大斧,令每一個建虜都是驚慌和膽寒,軍心亂了,慌了,明軍的鳥銃和手炸雷順勢收割,三面盾牆一起向中間擠壓,而沖在盾牆之前的五百罐頭兵,揮舞大斧,如下山的洪水,勢不可擋,又如切瓜砍菜一般,將攔阻的建虜殺的哭爹喊娘,丟盔棄甲。
令豪格屈辱和憤怒的,不是失敗,而是完敗。
己方八千兵馬,全部被滅,明軍的傷亡,卻只有一千多人左右,八比一,這是大清有史以來,最屈辱的戰例,他愧對皇阿瑪,愧對愛新覺羅的列祖列宗啊。
奈何過河的建虜,只有少部分人攜帶了盾牌,且都是小盾,無法組成盾牆,如果是迎擊明軍的盾牆和鳥銃,相互混戰,或還能支撐一陣,但面對披堅執銳、橫衝直撞的鐵罐頭,他們卻是沒有多少抵抗的能力和辦法。
「哈哈~~~」
何洛會立刻就站住了,他決意死戰,乃是因為沒有生路,不被明人殺,就得被明人俘虜,一旦他被明人俘虜,不但自己會蒙受屈辱,他在盛京的家人,也被受到牽連,甚至有可能都被罰沒為奴隸,為了家人,也為了顏面,他才要就決意死戰,但親兵的回報,令他忽然看到了一絲逃生的曙光——大清軍紀嚴厲,兵潰逃跑的罪責,僅次於臨陣脫逃,最後的處罰很有可能也是一個死,不過卻也不是一定的,他為大清征戰多年,屢立戰功,又是肅親王豪格的親信,說不定能由一條活路……
忽然。
第一個向前沖。
「啊……」
「王爺,奴才無能啊……」何洛會大哭。
轟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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