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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沒事。」

眼見已經望見了城門，只不過一里多的距離了，信騎胯|下的戰馬，忽然一聲長嘶，口吐白沫，摔倒了官道上，出京進京的人都是大驚。

卻是李邦華。

「定王呢？」坤興擦淚。

「噗！」

三輔蔣德璟急的眼角冒火，這時他忽然響起太子出征之時，左都御史李邦華望著太子背影，說出的那句憂慮。

「只是初步的一些想法……」黑色斗篷沉吟。

不同於上一回，這一次首輔周延儒沒有響應蔣德璟的號召，他皺著眉頭，默默無語。

崇禎帝騰地坐直，眼珠子瞪大，王德化的表情令他恐懼，聲音都顫抖了起來：「說，都寫了什麼？」

「陛下病急，太子殿下卻不知去向，這可如何是好？」五輔黃景坊最是沉不住氣，他焦急地說道。

「何必驚慌？」一人忽然緩緩說道：「太子殿下絕不是夭折之象，陛下的身體，更遠沒有到病急，此時此刻，我等應該專心朝政，督促湖廣尋找太子，斷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

如果皇帝駕崩，太子失蹤，那麼就只能請嫡次子，定王繼承大統。

崇禎帝呆愣住了，他定定地望著王德化，臉色由蒼白，漸漸變成了漲紅……

這一日，正是五月十五，是東城娘娘廟的忌掃日，過去，周后還在的時候，每年都會到娘娘廟許願祈禱，又或者是差遣太子或者是坤興公主代替，現在周后雖然不在了，但坤寧宮卻並沒有忘記娘娘廟，加上崇禎帝病倒，太子在湖廣，隱隱然出了一些事情，今年的五月十五，好像比往日更重要了。

定王和一個穿著黑色斗篷的人相對而坐。

「你幹什麼去了？」

定王似乎想到了什麼，他獃獃地不說話。

但現在太子卻失蹤了，無法迴轉。

「不然！」黑色斗篷搖頭：「十萬人，搜了三天，樹根都翻起來了，但依舊蹤跡全無，所以只有兩個可能，第一，太子已經被流賊殺了，被拋屍在了一個不容易找到的地方，不過這可能性並不高，太子身份何ｈｔtps://m.hetubｏｏk.ｃoｍ•ｃｏｍ其尊貴？流賊不會輕易殺他，所以臣判斷，太子是被流賊帶走了……」

看完之後，所有重臣都是臉色凝重，一個他們不願意麵對，現在卻不得不面對的現實，已經擺在他們面前了——太子失蹤已經是必然，甚至遇害都是有可能的，而現在陛下又口吐鮮血，陷入昏迷，能不能醒來，誰也不敢保證。

「殿下，坤興公主往這邊來了，何成攔不住……」楊士聰道。

……

……

巳時，兩頂轎子出現在娘娘廟前。

信騎從懷中掏出一封奏疏，舉在空中，喊一聲：「湖廣，六百里加急……」

馬蹄急急，一個箭衣緊裝的信騎不斷揮鞭猛抽胯|下戰馬，沿著官道，向京師大門疾馳而來。

紫禁城。

坤興公主又瞟了一眼後院，亂樹深處的那間小屋……

「是。」王承恩搬把椅子，放在榻前。坤興坐了，抓住崇禎帝的手，忍不住又掉淚。

正是定王和坤興公主。

群臣的沉默，自然也都是這個意思。

大明立國三百年，很多事情已經形成了規章制度，尤其是繼位的大事。

父危，兒子沒有不回的道理。

「王德化，你胡說什麼？」

黑色斗篷又說道：「三五天之內，湖廣的奏疏肯定會到，這期間，臣暫時也不會做什麼。雖然臣判斷流賊不會殺太子，但萬一出了意外，上蒼有眼，太子真就沒在了九宮山了呢？如此，定王殿下您自然而然的就是我大明的儲君，何用勞作？臣在家中，遙祝殿下即可。」

定王木然的點頭。

……

……

現場亂成一團，崇禎帝這一次不但是暈了，而且是連吐了三口鮮血。

黑色斗篷忽然跪倒：「實話和殿下說吧，臣已經是一頭白髮了，又沒有子嗣，公不公的，根本不是臣在乎的，臣在乎的是，這大明的天下，不能落到一個心狠手辣，不近士子，不講人情的人手中，而殿下仁德剛毅，正該為我大明的儲君。」

黑色斗篷拱手，向他深和*圖*書輯送行。

第三日，崇禎帝還是沒有上朝，御醫聚集在乾清宮，一個個愁眉苦臉，宮中上下都知道，崇禎帝又病倒了。

就見崇禎帝脖子一伸，一口鮮血從口中噴了出來。

信騎掙扎爬起，踉踉蹌蹌的向城門口奔去。

親信不住的大喊，他身後插著三面小旗，那是緊急軍務的代表。

「定王殿下！」

眾臣嗡嗡議論，或著急或嘆息。

路上行人和商賈，紛紛閃避。

想到此，蔣德璟忍不住望向南方：「殿下，你到底出了什麼事？現在在哪？」……

正常情況下，陛下病急，不管前線真是多麼緊急，太子都得立刻回京。

黑色斗篷繼續道：「常理來說，不管流賊的目的是什麼？只要太子落入流賊手中，受此大辱，他就不可能再為我大明的國本了，但偏偏我們這位太子不是一般人物，聰明果決，心狠手辣，朝中又多是他的黨羽，只要他不死，能從流賊手中逃脫，他繼續為大明的太子，繼而繼承大統，仍然是有很大可能的！」

午後，還是沒有太子的消息，崇禎帝怒不可遏，摔了葯湯，太監宮女急忙收拾，王承恩小聲勸慰，勸崇禎帝按時吃藥，保重龍體，說到最後，王承恩都快要哭了，但崇禎帝卻是不聽，只是咳嗽。

「是。」

定王快步離開，在月亮門前，正遇上坤興公主。

一個中年人的聲音在窗外響起，卻是定王的老師，翰林院楊士聰。

……

坤興公主質問。

母后不在了，而且不在的那麼離奇，那麼的令人不可接受，太子哥哥去了湖廣，定王感覺像是變了一個人，父皇卻還是那般的冰冷不可接受，坤興從來沒有這麼孤單過，這半年來，她只感覺，宮裡的天空好像都昏暗了許多……

一大早，娘娘廟周邊戒嚴，五城兵馬司和宮中的侍衛，站滿了周邊的街道。

定王走到門口，腳步忽然停了一下，回頭問道：「襄城伯，你這麼助我，為的什麼？」

「那本王也要知道。」定王很堅持。

何成已經https://www.hetubook.com.com跟著定王去了。

一旦陛下出現意外，這天下該如何是好？

「你想怎麼做？」定王望他。

定王彷彿是被驚醒，抬起頭：「本王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要我怎麼做？」

黑色斗篷盯著他，稍微提高了一點聲調：「所以，我們必須做一點什麼，不然有可能會空高興一場。」

定王將腰間的玉佩摘了下來，在手心一亮：「這個可以嗎？」

崇禎帝看著坤興，目光滿是憐愛，忽然的，像是想到了什麼，他眼中忽然閃過悲傷，隱隱地，竟然是泛起了淚花——病中的人，情緒都會比平常脆弱很多，即便是剛硬如崇禎帝也一樣。此時此刻，他看著眼前的女兒，想到下落不明的兒子，又想到忽然離去的皇后，一時情緒有點失控……

「也許是奇貨可居，也許是要挾朝廷。」黑色斗篷回。

但晚了。

一會，坤興眼眶紅紅地奔了進來，見崇禎帝臉色蒼白，神形消瘦，只叫了一聲父皇，她就落淚了。

「可以。」黑色斗篷雙手要接。

崇禎帝聲音放軟：「讓坤興進來。」

想不到，李邦華的憂慮，竟然成真了。

——連續搜查了七天七夜，找遍了方圓一百里的每一個角落，但依然不見太子的蹤跡……

進入正殿，跪在菩薩娘娘前，坤信公主就抑制不住心中的悲傷，開始哭……

「就這些？」定王像是不信。

小太監急忙又回身跪倒。

崇禎帝躺在病榻上，太子在九宮山失蹤的消息，令他急怒攻心，一下就病倒了，這兩天昏昏沉沉，但是醒來，就會追問太子的消息。定王要到榻前服侍，他卻是不準，吼道：「回你的坤寧宮去，朕沒事！」

一句話沒有喊完，他也已經癱倒在了地上。

坤興公主滿是懷疑，看他背影，又看他的老師楊士聰和貼身何成。

次輔陳演捻著鬍鬚，似有所思。

國不可一日無君，即便日後太子歸來，但君臣名分已定，也是無可奈何了。

「殿下什麼也不必做。只要專心服侍陛下，另外拉住和_圖_書東廠王德化就可以。」黑色斗篷道。

崇禎帝又吼。

「殿下快呀，坤興公主過來了……」楊士聰急的催。

蔣德璟明白李邦華的意思，立刻附議：「不錯，值此時刻，堅守職責，才是我等本分。」

「殿下，機會來了。」黑色斗篷一向蒼老、冷靜的聲音，今日也有點激動：「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太子之敗，乃是咎由自取。而這，正是上天對殿下您的眷顧啊！」

無人回答。

隨行的，還有定王的老師，翰林院學士楊士聰。

「回公主。定王在出恭。」一個侍衛回。

現在跪在菩薩前，想到母后，她淚水根本止不住，嘴裏說一些想念母后的話，又求菩薩娘娘保佑父皇，保佑太子哥哥，還念到了定王，哭了很久，猛然一抬頭，這才發現，身邊的蒲團空空如也，定王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

定王霍然站起：「就這樣吧。」

定王點頭。

王德化一進殿中就跪下了，哭道：「殿下，湖廣急報……」

知道是緊急事務，城門口的小校已經快步迎了上來。

原本，永王也是應該來的，只是因為他腿疾未好，因此也就沒有出現。當然了，更重要的原因是，因為周后之死，他和定王坤興已經是水火不容，定王坤興是不可能接受他的。

定王默了一下，說道：「太子只是失蹤，未必就會有意外……」他面無表情，眼神忽而獃滯悲傷，忽而像火焰一般的發紅燃燒，就像是兩種不同的念頭，在他心中翻攪，又像是兩個生死對頭，在他心中拚命搏殺，要將另一個人驅逐出去。

「御醫！快叫御醫！」

這是人性。

腳步聲急促，一人忽然奔了進來，正是東廠提督王德化。

這時，一個小太監走進來，怯生生地報：「陛下，定王和坤興公主求見。」

乾清宮。

定王點頭。

娘娘廟後院的一間密室里。

黃景坊要問的其實是，一旦陛下發生意外，這皇位由誰繼承？

皇帝親王上廁所，都叫出恭，是一種雅稱。

蔣德璟知道，人心已經動蕩了，在太子不和-圖-書明，陛下病急的情況下，很多人已經在為未來做謀劃了，

「陛下~~~」

「出恭。」定王淡淡回答，快步離開。

「讓定王回去！」

正密議中，外面忽然響起腳步，定王猛然一震，喝問：「誰？」

黑色斗篷抬頭：「但殿下登基，封我為公。」

楊士聰拱手低頭。

何成，定王的貼身太監。

除了呼籲堅守本心，蔣德璟沒有其他辦法，更何況他只是一個三輔？

……

「父皇~~」坤興大驚。

一場朝會下來，什麼結果也沒有議出。

「是臣。」

「讓開！讓開！」

很快，崇禎帝吐血暈倒的消息，就在宮中傳開，而湖廣急報的內容，內閣和六部重臣，也都陸續知曉。

「出恭？」坤興眼中閃過懷疑。

「二十多萬人，在九宮山已經連續搜了七天七夜，九宮山方圓一百里，都翻了一個遍，但還是不見太子殿下的蹤影，只在一處懸崖邊，找到了太子殿下的臂甲，現場還有搏鬥的痕迹。太子殿下怕是，怕是……」王德化已經不敢說了。

為今之計，除了期盼陛下快點好起來，另外就是能有太子殿下的好消息。

王承恩見崇禎帝臉色大變，心知不好，立刻制止王德化。

「回來！」

「但如果不能確定，那麼，臣就得有所動作，以防太子回歸了。」黑色斗篷道。

「殿下不必知道，一切都有臣。殿下出宮一次不易，為防意外，臣需要殿下的一件信物，以便事急之時，可以取信於人。」黑色斗篷道。

定王卻收了回去，冷冷道：「說說你要怎麼做？」

廟裡的師太，迎接兩位貴客。

小太監嚇的一哆嗦，急忙退下。

想也沒有想，崇禎帝就甩手，用一種歇斯底里的聲音道：「朕已經說了，不要他來，他為什麼還要來！？非要朕把他禁足了嗎？」

崇禎帝靠在龍榻上喘息，眼神少有的柔和：「朕沒事，坤興，過來，到朕身邊來。王承恩，給坤興搬把椅子……」

「流賊為什麼要帶走太子？」定王問。

定王嘴唇動了一下，想說什麼，終究沒有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