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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十五年

作者:韭菜東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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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93章 潭水深幾許

第0993章 潭水深幾許

「狗太子!」旁邊忽然衝出一個壯漢,渾身也是濕漉漉,手中提著一把長刀,一下就放到朱慈烺的脖子上,吼道:「你也有今天,我非殺了你不可,為在羊樓鎮死難的兄弟報仇!」
「那就沒什麼可說的了,去追!」陳奇瑜大聲下令:「所經過的地方,一寸一厘,都不能放過!」
唐亮微微欣慰,唐亮沒有死,和自己一樣,從潭水裡被人拖出來了。
懸崖之下,沒有找到血跡,這裏也沒有,也就是說,很有可能太子殿下並沒有受傷,也就更沒有生命危險,而太子有命,他們才能有命,不然他們都得為太子殉葬。
腳步聲響,漸漸遠去。
「我自有辦法。」李若鏈快速換衣,聽到蕭漢俊三字,他眼睛里不由就噴湧出了怒火。
「完了,被流賊抓到了……」
「是!」眾將聽令,都去追,連左良玉都抱拳。
也看到了朱慈烺的寒顫,壯漢冷笑。
說著,就要往下刺。
感覺到了太子的寒顫,唐亮沖抬著朱慈烺的兩個流賊「嗚嗚」叫,又停下腳步,不肯走。
但痛苦的是,自己成了流賊的俘虜,接下來命運如何,已經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了……
所以他必須抓住一切機會,儘早脫困,不然事情就有可能會滑向難以預知的深淵……
也就在這時,他看到了唐亮。
五十里之外。
朱慈烺不說話,他也不能說話,他只是看著壯漢,確認自己是第一次見他。
就在兩人爭執的中間,朱慈烺猛地跳起,想要逃跑,但李湘雲一直都防著他呢,伸腳一絆,又猛的一腳踩在他的脖頸,力量恰到好處,直接將他踩暈過去了。
但和眾人的激動不同,撫寧侯朱國弼的表情卻隱隱有點怪異,不止是今天,熟悉他的人,都能感覺到,太子最初失蹤的時候,朱國弼是最最驚恐的那一個,幾乎是嚇灘了,嚇傻了,蹲在地上嗷嗷哭,責罵宗俊泰,又罵陳奇瑜和楊爾銘,說他們三人和_圖_書一起害死了太子,而他卻被他們牽連,他恨死他們了……
李若鏈點點頭,去了。
朱慈烺心中苦笑。
如果是平常,他這麼怪異,早有人注意到了,但太子失蹤之後,營中兵荒馬亂,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在拼力尋找太子,對於朱國弼的怪異,也就沒有人再注意。
……
大明皇儲在軍中出了意外,隨行的文武百官,誰也逃脫不了責任。輕則下獄,重則怕就是要調腦袋了。尤其是幾個主事之人,從撫寧侯朱國弼以下,一個個都是惶恐不安,徹夜難眠。
從他的言語和表情看,朱慈烺知道,他對自己還有現在的朝廷,充滿了無比的怨恨。
原來,女刺客李湘雲的小名叫餅妹。
……
山道邊的荊棘枝上,掛著一小塊碎布,現在碎步已經被取下來了,在陳奇瑜朱國弼左良玉宋一鶴劉肇基馬德仁劉耀仁楊軒賀贊李紀澤宗俊泰佟定方等人手中傳遞,每一個人都是激動,尤其是宗俊泰佟定方,兩人都已經滿臉是淚。太子失蹤,作為太子的近衛,他們罪不可赦,凌遲都是可能的。而在大罪之外,兩人更痛心的是自己的失職。若他們盡心,事先偵查到周圍還有流賊殘餘,太子又何至於遇險?
「站住!回來!」朱國弼大吼。
所有人都在等待太子的消息。
給朝廷的奏疏,已經發出去了,皇太子失蹤這麼大的事情,朝廷一定會派出欽差來處置。而他們罪行能不能被減免,就看能不能在欽差趕來的這段時間里,找到太子了。
「給他一件衣服……」
……
忽然,朱慈烺感覺有什麼東西抓住了他的后領,將他猛然提出了水面。
「沒跑了……」這是朱慈烺昏迷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聽到了後方的騷動,一個非常健壯的流賊從前方奔轉回來,一腳將唐亮踢翻在地。
就像他前世里,被人推入冰河裡一樣,這一世,他忽然又感覺到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前世被人推入河中的驚嚇,以及被河水淹沒包圍后的絕望和無助,直到跳入水潭的那一剎那,他才忽然警醒,自己只會狗刨,以他的泳技,無法在水中施展,如果潭水夠深,下墜的力量夠大,他是沒有辦法從水中脫困的,只怕這下墜的力量,就足以把他砸暈。
朱慈烺沒有感覺,他唯一感覺的,就是徹骨的冰冷。
朱慈烺耳根微微一動。
陳奇瑜卻是不懼,不說他過去五省總督的身份,只說現在的生死存亡,他就容不得有人耽擱,於是說道;「撫寧侯什麼意思,難道是不追嗎?」
唐亮跟在後方,雙手被捆在背後,嘴裏塞著布團,身後有一個黑影正在推搡他,嘴裏喝道:「快點走,別磨磨蹭蹭的!」
「老爺,有消息,有消息了……」
「誰說是要白死了?」李湘雲冷冷:「現在情況不明,還不是殺他的時候……」
生,死?
一個親兵忽然瘋也似的跑了進來。
而陳奇瑜和楊爾銘也快步離去,根本沒有把他這個侯爺放在眼裡。
想要掙扎,但手臂四肢完全無力,腦子嗡嗡,肚子鼓鼓,不知道灌進了多少的潭水。
「餅妹?」
「五十里之外,在山道邊的荊棘樹上,發現了一塊布片,經武襄左衛確定,正是太子殿下的貼身衣物……」親兵報。
又或者是永遠的失蹤?
「不急!」朱國弼卻忽然說道:「這一小塊碎步究竟是不是太子殿下的?我覺得,不能貿然決斷,還是要再商議……」
「啊!」垂死病中驚坐起,陳奇瑜一下就從卧榻里彈跳而起。
「追,往東南方向!經過的所有地方都要翻三遍!」陳奇瑜道。
「五十里,五十里……」
隨著時間的推移,大營中的氣氛越來越壓抑。
而這種混亂,會隨著他失蹤時間的增長,而成倍增加……
見朱慈烺醒了,那壯漢流賊先是冷笑,然後譏誚地說道:「想不和*圖*書到堂堂大明太子,居然也會被流賊俘虜,哈哈,崇禎老兒知道了,該不是會氣死吧?」
李湘雲冷冷看著他:「你瘋了嗎?好不容易抓到朱家太子,就是為了讓你過一個痛快,一刀殺嗎?」
但他不但是太子,而且還是一軍之主,他現在被流賊帶走,軍中找他不到,必然會出現混亂……
朱慈烺沒有暈,只覺得跳入譚中之後,身體下墜,潭水冰冷。整個人被潭水包圍,不知道東南西北,嘴裏不知不覺的,已經灌了好幾口的水。他拚命掙扎,但卻感覺自己依然在下沉,就好像是有一個死亡的漩渦,一直在盤吸著他,令他無法掙脫……
「娘求的,想死嗎?」
……
但現在朱慈烺卻是有苦難言……
在貪婪的,大口呼吸空氣的同時,他也看到了一張沾滿水滴、冰冷俏麗的粉臉。
而馬車也迅速離開,載著李晃,溶於這京師的茫茫夜幕中……
「怎麼?嫌冷啊?」
隨即他就感覺,女刺客將他拖出了潭水,按在潭邊的砂石上,用腳踩著他的后心,連續不停,使勁催吐,踩得他五臟六腑都是翻滾,腹中的潭水,哇哇地吐出,連吐幾口之後,他抬頭想要看拖自己出水的女刺客,但此時天色已經漆黑,他竟是看不清人臉了,只看到女刺客冰冷的眼。
「可咱們在羊樓鎮死了那麼多的兄弟,難道是要白死嗎?」壯漢支吾。
再醒來時,朱慈烺感覺自己正在顛簸中,周邊漆黑,不知道身處哪裡?只感覺周邊都是山林樹葉,雙腳雙手卻不能動彈,脖頸還是隱隱作痛,嘴裏好像塞著什麼東西?使勁睜大了眼,這才發現,前面好像有微弱的光亮傳來,像是有火把引路,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被綁在一個擔架上,嘴裏塞著布團,兩個緊衣勁裝的漢子,正抬著他,在山林間穿梭。
「誰說不追?本侯爺的意思,是要先確定!如果是流賊的迷敵之策,又或者這根本不是太子殿下和_圖_書身上的衣物,我等冒然去追,豈不是耽誤時間?」朱國弼振振有詞。
這時才又發現,自己身上冰冰涼,不但是因為從潭水脫困,衣襟濕透,又因為山中夜晚有點涼,雖然現在已經是五月份,白天溫度已經極高,但夜晚卻還是奇冷。
「我不是在幫你,我只是在做我應該做的事情,這大明錦繡江山,絕不能落入一個陰謀者的手中。」李晃臉色嚴肅。
沒辦法,壯漢只能取了一件衣衫,甩在朱慈烺身上:「哼,便宜你了!」
「這絕對是殿下的衣物!」
但他卻沒有刺到,因為女刺客猛地一推,將他推到一邊,因為力量太大,壯漢甚至是被推的踉蹌。
「公公為什麼要幫我?」
唐亮一直在盯著擔架上的太子,見太子醒來,臉上立刻露出大喜之色,雙眼裡湧出了淚花,他急向前奔了幾步,到了擔架邊,張著嘴,想要說什麼?但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能沖太子流淚點頭。
「好,好,」朱國弼氣的咬牙:「你們有種,等欽差到來,你們就知道我的厲害了!」
朱慈烺立刻知道,剛才在潭水邊,和李湘雲爭執的壯漢就是他。
「請問。」
此時此時站在山道邊,望著荊棘枝,又往東南方面的綿連大山,朱國弼和其他人的表情,明顯不同……他眼睛里不是希望,而是隱隱地擔心。
陳奇瑜嘴裏呢喃,忽然叫道:「撫寧侯知道了沒有?快,快,傳令移營五十里!」
太子殿下已經失蹤二十天了,這九宮山方圓兩百里,都已經被翻了一個底朝天,剛開始是官府的命令,後來很多百姓自發自覺的進山尋找太子,動用的官軍和民夫,已經超過四五十萬人,但卻依然沒有發現太子的蹤跡。
「壞了。是那個女刺客!」朱慈烺心中一驚。隨即明白,對方跟著自己跳了下來,而且對方水性極好,完全不懼深潭。
清澈的聲音不容置疑。
他驚訝的看向女刺客:「餅妹,你?」
但卻沒有一https://m•hetubook.com.com個人聽他的。眾將包括左良玉在內,都急急離開,彷彿沒有聽見他的嘶吼。
怕什麼,結果就來了什麼。
唐亮爬起來,嗚嗚說話,但壯漢反手一個巴掌,「滾!」又將他打倒在地。
「狗太子?醒了,哈哈~~」
九宮山。
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朱國弼好像不再那麼驚恐了,他不再隨著眾人的惶恐而惶恐,對於太子的下落,也不再每天反覆追問幾十遍,每日躲在帳中,不知道和幾個機密心腹在商議什麼?
「商議什麼呀?再商議黃花菜都涼了!」陳奇瑜跺腳:「追,立刻就去追!」
壯漢抬頭,有點抗議。
女刺客沒有直接殺他,而是選擇帶他離開,那麼顯然是要繼續利用他,短時間之內,他應該不是有生命危險。
這其中,尤其以陳奇瑜最為驚恐,連續十幾天,他已經是支持不住,病倒在了營中,每日里唉聲嘆氣,悄悄叮囑後事,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了……
朱國弼臉色一沉:「陳奇瑜,我看你是忘記了吧?你只是一個戴罪之身,並沒有發號施令的權力。」
不等其他人,中軍官佟定方已經第一個站出來:「卑職可以用性命擔保!」
「噗!」
換衣妥當,李若鏈掀簾下車,臨了,他望向李晃:「我有一疑,不知當不當問?」
死亡是什麼滋味?酸甜苦辣咸?死亡是什麼顏色?橙紅黃綠紫?
此時,一個清澈的聲音,忽然從前方飄來。
一小塊碎布說明不了很多,但卻能可以說明,太子殿下並沒有死在了懸崖之下,而是被人帶走了,從這個方向,一支往東南去了——其實這一片的區域早就搜過,只不過前幾次的時候,沒有人注意到荊棘枝上的這小小碎布,這一次重新搜索,終於是有人注意到了。
唐亮爬起來,用嘴巴和肩膀,為朱慈烺蓋好了衣衫,朱慈烺向他笑,安慰他,示意自己沒事,但腦子裡面卻已經開始急劇思索,如何在這些流賊的劫持下脫困?
「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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